楚玉温和的声音才一响起,太后便向她招手道:“快起来,让哀家仔细瞅瞅,一些日子没见可有变化。”
上官盈没看楚玉的表情,径直起了身走向太后。
楚玉他们许是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见机便起身告辞。楚轩跟楚睿见了,忙也跟着起身一并告辞,只说回京后还不曾见过皇上。
太后听了也就不留,只说:“那赶紧地,先去见过你们的父王罢。”
见楚氏几兄弟要走,上官盈不由得暗里松了口气。
“上官姑娘,二哥送你那丫头,还行么?”
谁知道刚一抬头,便见到临走到门边的楚辉突然回过头来。
上官盈一愣,心里隐约不安。
这个楚辉,怎么会挑这种时间问自己这种事?
眼光无意中瞥到一旁笑得诡异的楚武,上官盈懂了。
冷冷地瞥了楚玉一眼,她板正有礼地福下身去,“静香那丫头挺好,是个知礼知事的。上官盈谢过亲王爷了。”
已经步出门外的楚轩身子一僵,脚下像是定住了。
楚睿则更加直接,目光跟针一样扎了过来,狠狠盯了她一眼。随即他快速转过身去,跟楚轩出奇地一致,俩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官盈怔怔地望着楚轩跟楚睿走远,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告诉她:这就是楚辉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只是这种行为的背后,到底是为了打击楚轩,还是为了向楚睿挑衅,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自己刚才被楚辉当成了伤害跟攻击对手的棋子用了!
心里痛恨着这种感觉,也反感着楚辉的行为,上官盈却又隐约猜到,楚辉的背后代表着的,都是谁的态度!
嘴角没法控制地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上官盈看向楚玉的目光有点冷。
还有点不屑。
楚玉的面上早就没了笑容。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也走了出去。
“皇祖母,孙儿们这就去了啊!”
在楚武大大咧咧的招呼声中,楚辉笑得志得意满地跟着一块儿去了。
一屋子闹哄哄的人终是散了,顷刻间的硝烟四起,像是并没有惊动到太后。
她打量着上官盈,满意地点头:“不错,回京后气色儿不错,看来认祖归宗对你而言是件好事。”
上官盈却一径儿在心里冷笑:这宫中合着就是一戏子培训基地。演戏的收放自如,看戏的比演戏的技艺更见精湛,一个个都可以奔奥斯卡奖去。
太后不也是经历了宫中大大小小的阴谋阳谋,才成了今天的太后么?这样的宫中老人,却不知道她的皇孙们,刚才在她眼皮子底下唱了一曲儿好戏。可能么?
望着眼前笑得慈眉善目的太后,上官盈心底嗖嗖地往外冒着凉气。
她这才惊觉到,太后对她的一言一行,都透着玄机。
太后在皇家别苑时对她莫明的好感,无疑当时代表的是皇上的态度。因为自己的两季稻对夏国太为重要,高高在上的皇上,需要一个对她展示亲和的助手,恩威并重,历来都是权术之道惯用的伎俩。
那么现在的太后呢!她默许纵容的背后又是为了谁?
这个问题,上官盈已经不需要去细想了。
笑着冲太后福了福,上官盈 着脸说:“佛说: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上辈子我定是把脖子都扭断了,才在佛前求来今生与太后您相识的恩典。”
不就演戏么?
谁不会!
姑娘我真要打起精神来,随时随地都可以跟你奥斯卡!
上官盈心里有多不屑,面上的表情就有多诚恳。
一边儿侍候着的春兰先是“哧”地一笑,冲她嗔道:“马屁精。”
看太后面上儿高兴,上官盈撇嘴儿一笑:“太后英明,自然知道我这是发自内心,才不是什么马屁精呢!”
“哧”,春兰一笑:“我看呀,你就是……”
“太后娘娘,一会儿宴席就要开始了,皇上请您这会儿先过去大殿。”
正说笑间,一个太监在外面高声禀道。
“唔,这就去罢。”太后答应了,转头又对上官盈道:“盈丫头就跟哀家一道罢,一路上还可以陪哀家说会儿话。”
上官盈一愣,弯下身去应诺了,这才跟春兰一道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往外走去。
外面早有太监备了软榻。
太后上了软榻由人抬着,后面跟了一溜的宫女太监,一路浩浩荡荡地向大殿走去。
上官盈走在这位皇宫中最为尊贵的人身后,并没有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唉!”
坐在阴暗的廊庑下,上官盈的心情有说不出的寂寥。
大殿里,那场因她而起的热闹还在继续,可是置身其中,上官盈除了累还是累。
就在刚才,皇上对她首次成功种植两季稻予以高度评价之后,不仅兑现了赐她良田千亩的诺言,更打破先例,说是为达到以上告下,以大义谕众的效果,甚至还赐封上官盈为庄主。
食君王禄,可另建庄园。
说穿了,就是皇上杜纂了一个没有实权,但是却可以享受政府补贴的叫庄主的虚衔给了她。
皇上这一决定自然引起举坐哗然,可是身为当事人的上官盈,心里却无比清明。
这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么?
皇上这么做,不过是想压榨她的剩余价值罢了。
身处农业时代,没有什么比粮食更为重要的了。只是这时代还没有开化达到封女人为官的程度,皇上之所以杜纂庄主这个虚衔来,还让她吃皇晌,其实也就是变相地请上官盈当个农业顾问罢了。
不管皇上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跟目的,对上官盈而言,总是有利无害的事。
得了封地,受了封,以后还可以有自己的庄园,这原本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但是,如果得到这一切,需要以入宫学习一个月礼仪为代价,那种喜悦便被冲淡了不了。
“唉……”
上官盈第N次叹气,却在目光无意望向一侧时瞬间石化了。
楚轩正站在廊庑的一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或许是他置身在暗处的缘故,他望向她的眸子幽黑深亮,带着慑人的穿透力。
上官盈心里一滞,大脑轰地一下,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不远处,有宫女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
上官盈一慌,无声地冲他福了福,只想飞快地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是的,向来灵敏的第六感已经让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啊――”
突然一股张力传来,慌乱地想要逃离开的上官盈,肩膀被一只大手突然扳转,随着来人手一使劲,她便跌入一个温热的,雄性的男人怀抱中。
“四喜,四喜……”
“有事儿吗,木瑶姐姐?”
“丽妃娘娘才想起来,那保济丸是放在东厢的暖阁里,你快些儿取来罢。戢王爷这会子已有些醉意,皇上还未下令散宴,娘娘担心王爷醉酒闯祸。”
“四喜知道了。”
“嗯,赶紧的……”
不远处两个宫女一问一答,少顷,宫灯又开始向俩人的方向移来。
最初的慌乱,被楚轩抱在怀里的恐惧,在听到两位宫女一席话后,上官盈跳得像是要崩出胸腔的心却在瞬间凉了,也累了……
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地挣扎着,想要离开楚轩的禁锢,为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显然,楚轩努力压抑着的怒意被上官盈这种近似拼命的行为成功地挑起了。
他拥着她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气,上官盈感脚到自己的腰像立马儿就要被掐断了。
她吃痛一边下了狠劲地拍打着楚轩,一边压着声音恨恨地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居然对我这样。你是疯了吗!”
“是。我是疯了!在你不惜用咬的也要掰开我的手无情地离开时,我就疯了!还想要看我疯得更彻底一点吗?!”
楚轩的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跟难以言喻的痛楚,却让上官盈原本强硬的心,莫明地变得酸软起来。
感觉拥在怀里的她身体不再那么抗拒,也不再坚持挣扎着要离开,瞥了一眼渐渐逼近的宫灯,楚轩自喉间逸出一声轻叹:“跟我来吧。”
知道这个男人所有的自制力已经濒临爆发的边沿,上官盈没再吭声。
楚轩搂着她向旁边一条廊庑走去。
七拐八拐,转了几圈之后,她便完全找不着北了。
当楚轩停下来时,上官盈只知道自己现在跟他呆在一座掏空的假山洞里。
突然想起自己上次也是躲在假山后,才无意中偷听到了楚玉跟楚辉楚武那一席话。
几乎是突然地,上官盈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想道:看来假山这玩意,完全就是偷听、私会、偷情,居家旅行的必备之物呀。
脑子里正跑着火车,没提防楚轩头一低,便准确的地压在她的唇上。
嗬!难道这厮强行把自己掳到这来,不只是为了私会,而……而是偷情……”
古代男人跟女人偷情的必然结局,从来都是以女人被浸猪笼而告终的。
某个电视桥段在上官盈脑海中跳出来时,她的身体本能地一哆嗦,手上便下了狠劲向楚轩推去。
显然,她错了。
像楚轩这样的男人,从来便是遇强则强。她反弹得越厉害,他便愈是不肯松开她。
如果遇弱呢?
心中一动,上官盈的身体试探性地放弃了抵抗。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是无能为力之后的自暴自弃。
“上官盈,你从来都是以折磨我为乐么?”
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松松地将她圈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楚轩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让上官盈满脑子的不合时宜,瞬间即逝于无形。
以折磨他为乐吗?
上官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他。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过去的一切。
可是,可能么?
她认识他了,也知道了他的无奈,还知道他以后必然要选择的道路。说到底,到底是谁折磨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