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腹诽、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端了茶水递承华氏,却遭到对方嫌弃地一瞥,压根不肯抬手接她一杯茶;反是抬眼示意一眼跟侧的那名碧衣丫鬟,没好气道:“好了,一晃都近晌午还喝什么早茶,都收了吧。”
“是,老夫人!”碧翡心领神会,看得出老夫人不喜这个二夫人,闻声不经思考便伸手接过了云镜手上的茶盏。
可还未等她将杯子放置到丹朱手中的托盘上,一只修长洁净的大手便半空伸来截走了那只水杯,伴有不含温度的淡淡男声清楚自身侧响起,使得碧翡心神一跳,回神才听出竟分明是素来不苟言笑的二爷在说话:“笑笑难得学会了奉茶,娘要不嫌弃,便喝了罢。”
说着,萧煌不顾一屋子闻声吸气的众人,倾身再度将转了一圈又回来的那杯茶塞回云镜手中,跟着不容她欲将推让的动作,大掌一裹,竟亲自包裹着她的小手指引着递奉到面色越发难看的华氏跟前。
他这般的执意,到教云镜暗暗纳闷这发的是哪门子神经?
不过一杯无关紧要的茶水,他家老娘都说了不喝也罢,偏他却抽风地非要她亲敬不可!
莫非这跟那劳什子的踢轿门一样,还有着什么让她无语抚额的迷信说法?
然而不管云镜心底如何不情愿,这茶都奉到这份上了,华氏纵是再有不喜,自个亲儿子帮着递来的媳妇茶,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喝,委实会让彼此都下不了台阶。
拿眼瞪询老二一眼,却丝毫看不懂他此举是何用意,只得无奈接了茶,做样子饮将一口。
不防一旁的秦氏眼见其分明面笑眼恼着慢悠悠接了茶,不仅没有心知肚明地缄口不言,反咯咯低笑着趁机添上一把火,娇笑道:“哟,看不出来老二还真会疼媳妇儿呢。这下可好,我就说姐姐素来是个有福的,以前总愁老二不开窍,果然这一娶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姐姐以后可该安心等着抱孙子喽。”
“噗!”
云镜小心肝一抖,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没想到有人显然跟她一样,不仅成功被茶水呛到,还毫不客气地将刚喝进的一口茶水照直云镜脸上就喷了出来,硬是让她原本就呆憨得惹人嫌的傻子变成一只傻汤鸡。
“哎呀,老夫人!”
屋里的众人纷纷慌了神,丹朱跟碧翡更是面色一惊,慌忙放下手中物件便赶紧帮华氏顺背、擦拭。
秦氏“哎哟”一声,也忙围上去递帕帮衬着擦拭华氏不慎弄湿的衣襟,一边又是关切又是自责道:“姐姐不要紧吧?是不是我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姐姐成这样?”
云镜静立着一动未动,看着一屋子人眨眼功夫纷纷围到了华氏跟前争相嘘寒问暖,有人甚至当她死人似地直接从她脚面上踩过,淌有水珠的脸上不经眼底寒光一闪,袖下的掌心便因此紧紧抓握成拳。
“姨娘您这么灵巧的人,哪会有说错话的时候?”
姚婧冷声一笑,说的话但凡是个明白人都能读解其意,却令萧煌俊眉微皱,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
到不是他介意姚婧作为晚辈这般跟秦姨娘说话是否欠妥,而是他方才清楚看到了姚婧扭着腰着不着痕迹地打云镜脚面踩过,事后却没事人一样连抱歉的话都不说一句,而是径然弯身一挤,成功将正装模作样的秦氏挤到了一旁。
偏头看了眼身边好像被吓得更傻了的女子,他有心拉她退后一步远离这些挤作一团的人群,却因着她被茶水淋得湿 的狼狈模样,下意识伸至半空的手便成了直接拎住她的后领,略一用力将她带退两步。
“哎呀。”云镜不防脖子一紧,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脚底一虚,跟着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踉跄退后几步,下意识地便张臂去搂身边那个始作蛹者的胳膊。
可是她快,有人却比她还要快。
萧煌眼见得那个襟领上到处湿迹的女子伸手来抱,不经细思便果断五指一松,但听得对方再度哀叫一声,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咝――”云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满腔怒火来不及压制便腾地冲上大脑,转头恶狠狠瞪住那个莫名使坏的男人,恼火这姓萧的一家人也太TM的欺人太甚!
她好端端的站着又没招谁惹谁,却一个两个踩了还她不解气,非要推跌她才舒服?
靠,这口恶气她不受了!
当她傻便可以随意欺负是吧?喵了个咪的,没门!
萧煌但觉面孔一热,被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瞳眸直直盯着,心底破天荒升起一丝尴尬之意来。
眼看她莫名变得斗志昂扬地快速从地上爬起,他虽讶异于她的这种异常反应,却还是重新伸出手,试图帮她一把。
却在此刻,一只青丝镶边的墨色长袖及时自云镜身后托扶一把,伴有一道温柔的声音,浅浅在云镜耳后响起,“二嫂,你没事吗?”
萧煌的手,便因此倏然停滞在了半空。
云镜正一头火大地打算爬起来跟那个混蛋男人拼了,不防腰间一紧,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便轻轻自后托起自己,半扶半搂着抱她站起。
好似一泓脉脉清泉缓缓自心田淌过,一路浇拂上云镜满腔腾腾冒起的火焰,很快浇熄她一腔怒意,让她转眼醒回神来。
尼玛,她差点冲动坏了事。
这姓萧的一家各怀鬼胎,明里暗里不拿她当一回事,却不正说明了他们压根没看出来她根本是在装傻。
而她刚刚进这家门,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依靠,短暂的装傻,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伞,岂能轻易丢弃?
想到此,云镜瞬即小脸一皱,双手死死反搂上身边人的脖子,无比委屈地把头埋进他的怀中哀哀泣诉:“相公,呜呜呜,相公,他们全都欺负我!他们都素坏人,坏人……”
萧煜身子一怔,显然被某人突然的投怀送抱弄了个措手不及。
却猛然察觉对面一道杀人的目光射来,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知道:像二哥那样不近女色的人,此刻无端为了怀里这个女人而明显动怒,是否因为他也跟自己一样,觉得这个傻女别样的与众不同!
在饿了将近一天一夜后,云镜终于吃上了丰盛美味的可口大餐。
本以为今日这顿午饭吃得不会太舒坦,可结果却出乎云镜预料,
不仅菜肴丰盛得惹人食指大动,且若大个桌席上除了萧煜外,其他人不是因事而匆匆离席,便是因为看不下云镜那种饿死鬼投胎的吃相而食欲大减,不过厌厌挑食两口,便一脸嫌弃地罢箸离去。
“好吃吗?”
萧煜一直留在厅中。眼见得那个明显饿极了的女子一个人吃掉了他平时两顿饭的量,非但没有如其他人般讥哨厌恶,反而兴致勃勃地坐至她身侧,无比温柔地替她不时夹菜添汤。
“嗯嗯,好吃,好好吃。”
云镜边吃边猛点头,也未抬头看一眼身边面含笑意的英俊男人,只闷着头大口大口啃着手中粘糊糊的红烧猪蹄。
对萧煜替自己夹菜的举动,她似乎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但凡是自己爱吃的,她皆来者不拒;若有自己不爱吃的菜,她会很直接地摇摇头,然后便见那家伙微微一愣后,继而笑着将菜送进他自己口里。
在这过程中,云镜不止一次看到厅中候着的萧家家仆一脸鄙疑与不耐烦地拿眼偷瞪自己,若非因着四爷还在餐厅中坐着,她们早上来撤盘赶人,岂容一个傻子耽误了所有人的饭点,平白憋屈得慌。
就这点,云镜不由打底里感谢萧煜。
姑且不论他陪着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能够不疾不徐、耐心十足地陪自己一个“傻子”吃饭,还十分亲切自然地帮着自己布菜,便已然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
可也正是这样的人,越发让云镜心中戒备。
于是一吃饱,她便随意抬袖一抹油亮亮的嘴角,扭头看着身边显然早是边吃边等她的男人,满足地傻笑:“相公,笑笑吃饱了。笑笑又犯困了,相公带笑笑回屋睡觉觉好不好?”
萧煜当时正拿着湿巾准备擦拭唇渍,猛然听到身边女子的这话,不觉手一抖索,差点将湿巾掉进汤碗里去。
扭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身边显然傻头傻脑得不知这话有多不合时宜的女子,他丝毫看不出她的神色有任何的不妥之处;相反一双清亮闪闪的美丽瞳眸眨巴眨巴地瞧着自己,娇嫩白 的脸蛋因为吃得很满足的原因,无端泛着一层红润可人的柔和之光。
还有微微上翘的晶粉唇瓣,许是因为吃过甜滑油腻食物的关系,此刻仿佛渡上了一层极品唇脂,正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光泽,不自不觉中带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咕咚”一声轻响,萧煜素来堪比城墙厚的脸皮破天荒地泛出隐隐红意。
因为他竟然清楚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响,这简直是他想也未曾想到的事情。
作为丹城内外声名远扬的风流浪子,他萧煜红颜遍地,要什么样的美艳女子没有见过,却何曾对着一个女人吞过口水?
该死的,一定是自己最近一直忙着二哥的事情而太过清心寡欲的原因!
不行,他得赶紧去阮月楼找他的香莲妹妹解解闷儿,其他的事情,等回头慢慢再追查好了。
于是,等了半天没等到萧煜应声的云镜见他入了魇般莫名直呆呆盯着自己不动,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舞了舞;却吓得对方“呼”一声从座位上猛地弹起,随后便脸色极不自然地吩咐春梅、冬竹两个送云镜回房,他则对她尴尬一笑,吱唔声“那个,二嫂,四弟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去办理,就不送二嫂了!”
说完便呼啦一声,整个人如同火烧火燎似地,一眨眼便消失在餐厅不见。
“卧糟,他是鬼上身了吧?”
云镜吐吐舌头,看着那个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的男人一时傻在当场;若非那些个得到解脱的厅中下人纷纷围到桌边收撤碗碟,她一时还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