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活该!”
云镜忽啦便从位上跳起,“蹬蹬蹬”迅速从他的身边跑开,撇唇道:“让你没事欺负人家小姑娘,还敢把我拉下水,不打你打谁?”
“二嫂当真好没良心!我一片真心对你,你却视而不见,莫非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信我?”
“……姐,师傅身体结实着呢,你尽管再打两掌也没问题!”
萧煜一手捧心,做出一个奉送动作,直看得黑米都眼角抽跳,对师傅这般肉麻的话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话听得云镜“噗哧”失笑,还不等她回声,萧煜已俊眉一挑,将黑米一顿骂道:“混小子,竟怂恿二嫂打你师傅,我真是教出个白眼狼来了!二嫂你听听,这混小子目无尊长,是不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懒得理你!”云镜柳眉一竖,伸手便拉了黑米转身离去:“黑米我们走,浪费了这半天时间,姐带你上街好好玩玩!”
萧煜立刻收起嘻笑之情,快步跟上道:“二嫂一起。我先去结个帐,也跟你们一起逛街!”
“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商行去吧,万一再惹着哪位金贵的千金小姐,我可没精力再帮你摆平!”云镜白他一眼,已拉着黑米径自而去。
――
傍晚回来的时候,云镜与黑米的手上多了两幅画。
乃是途经孟家巷时遇着那吕秀才被其邀请去了他的住处,硬要补偿上元那晚未完成的画作,替云镜与黑米各画了一幅。
说到画的水平,那真是运笔如神、以假乱真,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想不赞叹都是难的。
几人虽有上元之夜的误会,却如今重遇,才听周边邻居说那吕清元为人清廉正直,偶尔卖画只是为筹上京赶考的盘缠,于私孰教学却是从不多收学生半文银钱。
对贫困交不起银子的人家其甚至免费教学,是孟家巷里老少皆知的最年轻有为的好夫子。
云镜见得黑米对画画很是感兴趣,又见吕清元为人正直,便有意请吕清元教黑米。
而吕清元亦是二话不说,当场便答应下来。
当云镜说要资助其赴京赶考的盘缠时,他却将头摇得如泼浪鼓,直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会用自己的努力赚到足够的银子,教黑米本是举手之劳,受她银子是万万不敢当的。
这让云镜不禁哭笑不得,
这秀才还真是榆木脑袋,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也不接受,又不是白拿的。
不过他既不受,她也不会硬塞。
反正她助人也非全是发善心,当然多少还是需要回报的。
这吕秀才人品正,学问不错,画画又好,他日若是高中榜首,也不是痴人说梦之事。
眼下他们萍水相逢,他不接受她的好意本属应该;若立刻就收下,她倒要考虑此人值不值当多交了!
见她回来,冬竹说傍晚前大奶奶来过一趟,说是老夫人有意让云镜重新回前院与大家一起用膳,如果云镜愿意,便刚好与她一起前去。
云镜听了只是随意一笑,心道这凌锦如分明就是也有了开小厨房的心,只因没个借口,才想来探自己口风罢了。
她到不是不愿意吃大锅饭,只是不愿意看着许多虚伪狡诈的人下咽罢了。
萧家若大一个家宅,虽说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主子,可却是各怀心思、人心不齐;她从前装傻只是埋头吃饭还好,如今若再回去看着那些人一起吃饭,她怕自己会消化不良,胃口都倒退不少。
是而等次日凌锦如再来之时,她便淡淡一笑,说这事她也做不得主。
当初是萧煌坚持带了她开的小厨房,如今相公不在,她与黑米也习惯了独自用膳,贸然挤过去,怕大家都会不自在。
这话说得婉转也明白,凌锦如再迟顿也听出来云镜压根是不想回去与大家伙一起吃饭,却又口口声声以萧煌为主,让人难以挑得错处。
本身也这只是小事一桩,凌锦如之所以来问,不过是想知道云镜的意思,好在华氏跟前知个分寸。
眼看着华氏一日比一日待见云镜,作为帮着华氏打了几年下手的凌锦如,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自己是长媳却因这嫡庶有别,便是再能干,华氏也是不肯将心放在自己身上。
以前想着老二不近女色,华氏便是有心挑个好媳妇也要老二那头能过关,便也不太上心。
反越发讨好着华氏,以期能够打动她,好将这家交给自己来打理。
这两年她是看得淡了。
华氏为人精明好面子,年纪又不过四十来岁,这么多年积累的威信让她打理这个家,实在是轻轻松松,不费多少精力。
加上这两年外面的事情她对老二是完全松了手,便是偶尔有所指点,也一切以老二为重,从不横加干予。
自己与相公隐忍这么多年,换得的也就是家里管事稍稍给些面子,平常见着也能恭敬地行个礼;却小事尚可,大事没有老二与华氏发话,一样无人敢轻易应承。
于是夫妻二人私下一商量,便横了心,不再一味做着那些表面功夫了。
既然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超越在这个家的地位,不如暗中做些小手脚,将自己的私囊填饱,日后无论萧家是兴是哀,也不至会落得看人眼色或是无处安身的境地。
所幸老二对相公还算信任,商行的事情除非大事,一般不会太过问。
是以这两年,二人这内外接应,多少也算积攒了一定的银子。
如今老二已带头开了小厨房,她们也一直也有这样的打算,苦于一直找不到借口,这才拖到了现在。
凌锦如的这点心思,云镜不用费猜也能预料个七七八八。
其实不仅是她,秦氏心中也是有心单独开伙。
就算秦氏不为敛财,要她成日对着华氏,也是满心里不舒服,巴不得早日不要相见的好。
这样各有各的打算,本也无可厚非。
却于华氏而言,若个个这般单开小厨房,她一家之主的威信便立时消减不少。
还有一条,成日孤伶伶地吃饭,若是习惯还好,不习惯的人,便要反差太大,于健康反而不利。
于是等到华氏派人来问的时候,云镜便说了:“礼不能废!这大厨做的饭菜要比小厨房里香得多,能够一家人开开心心围着桌子吃饭,那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幸福。只是如今相公不在,我又视黑米如亲弟,早已说过有我在桌上吃饭一天,便也有他一天。所以,等相公回来我便与相公提提,若是他不反对,那自然好。若相公觉得麻烦,那也请娘放心,以后每逢节逢时,我必会劝相公带我与娘一同用餐。不管怎样,这团圆饭,才是吃得最暧人心的。当然,便是我们照开小厨房,这伙食单我也全每日都会送于娘过目,所花的银子绝对不会超过限额,便是过了,也是拿我们平日的月银贴补,绝无例外。毕竟大家难持,娘的辛苦,我们都该理解!”
一番话,张驰有度、软硬得宜,听得前来传话的丹朱满心里暗暗赞叹。
回去原话跟华氏说了,虽没个明确答复,却已将心意表露得清清楚楚。
这饭,云镜是无心再回来用了。
不过她的话意也是极通情达理,一切以萧煌为重,这是身为一个女人所应该做到的,令华氏非常满意。
加之她也声明在先,逢时逢节必劝着萧煌与自己一同用膳,便是平时各吃各的,也能落得清静。
再有她能理解自己的持家不易,这令华氏最为满意。
日后便是有人想效仿,也大可自便。
但必要如这二媳妇所说,所有开销皆要按额按份,不得随意超支。
整体来说,这二媳妇到是无意给自己支了一招,也让她这几日的纠结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因此精神清爽了不少。
如此一来,所有动小心思的人到是消停了。
毕竟正、偏有别。
偏房与妾室如想单独开伙,那伙食条件自然比不得大厨房里的档次,谁愿意跟自己过不去,平白让自己降一等。
于华氏而言,反到全了她开明的形象,心下甚喜。
如此又过了两日,大家相安无事。
凌锦如自云镜回话给华氏后,便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这于云镜来说再好不过。
她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亲疏得当,冷热相宜。
十五这天,因萧煌伤病未回,华氏便决定去城外法源寺上香。
因着如今春色正好,家里的女眷皆有踏春之意,遂除了因事脱不开身的萧炫与无意与华氏同行的秦氏二人,全部出动。
连萧煜与常年足不出户的许氏皆提出一并前行。
嫁进萧家这么久,云镜这还是第一见见到许氏。
许氏相貌端正,身材清瘦。
虽不及华氏端庄秀丽,也没有秦氏那般的娇艳柔美,却于一个年近五十的女子而言,亦是眉眼端方、肤色白净,不难看出年轻时亦有其动人之处。
因是常年礼佛之因,许氏与众人关系明显要疏冷许多,甚至对自己的儿媳凌锦如也态度一般,无甚亲密之举。
到是凌锦如几次刻意亲近,虽事事皆以华氏为先,却明显看出,对许氏亦不落半点下风。
云镜此次同行只是碍于身份,作为萧煌的妻子,她没有理由不跟着华氏一起去寺院替萧家祈福。
然与这么多人同行,一路上风景虽好,却少了那份踏春兴致,反而有点意兴阑珊。
法缘寺位于城外的三清山上,地处偏幽,环境清雅,晨烟暮蔼,春煦秋阴,煞是宜人。
云镜一行人平旦出门,于日出时分便已抵达法缘寺。
萧家近两年虽日益衰落,却每年给寺院布施的银钱依旧丰厚,于法源寺也算是一大善户。
却到底比不得京上供养寺院的名门贵胄,是而每回前来上香也顶多获寺院独辟一间禅房留一顿斋饭,引见一两个稍有名气的僧人解解签文,再适当布施一番便算圆满而回。
然而这次却于往常有所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