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干脆与平素的交好之人明确表示自己对萧家的不满,要众人日后也莫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萧家再多有照拂。
其意已经很明白,便是要那些平素看在云郡王面子上的人,往后不论生意上或是其他往来,皆不须刻意顾及云、萧两家的关系而行事。
这样一来,对萧家在丹城的地位,自是有所削落。
而萧煌因云镜的出走则显得十分消沉!
最初的几日,即便没有云天傲的催迫,他也是没日没夜地亲自到处寻找。
一听到哪里有关于云镜的消息,哪怕他劳顿一天刚刚合上眼眸才正小憩,也会不管消息是否属实,必第一时间放下一切,亲自寻着消息的源处,快马加鞭地赶赴而去。
可惜,结果总是空欢喜一场。
为此,他已持续这样的状态有了大半月,却始终没了云镜的踪迹。
仿佛云镜平空自人间蒸发,每每他一闭眼便见她倩影悄然浮现,却等一睁眼,面前空无一人。
是以,几经寻觅无果,萧煌已日渐消瘦,成日显得没精打彩;一下子,仿佛再度变回从前那个寡言少语、冷漠如霜的男人。
却又不似从前的他那般冷厉明睿!
成日里,他不是在睡,便是喝醉。
苑里房内,书房,木行……到处都弥漫着肆溢的酒气,腰间亦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容量不小的葫芦;凡萧家上上下下的人每每见到他,皆是一副醉眼惺松的模样,与从前的二爷判若两人。
除了李铭,平日里再无任何人可以随意靠近他的身边。
身侧方圆十米内,更是容不得任何女人靠近。
便连曾经服侍过云镜的冬竹有一回试图向其劝酒,都被其毫不留情地抬袖挥出了门外,当场震得冬竹嘴角有鲜血溢出,自此再无任何丫鬟敢随意靠近。
而那本该成为萧煌妾室的莫兰素,便成了萧家最尴尬的存在。
甚至,还成了从前那些喜爱二夫人的下人们诅咒埋怨的对象。
不仅喜事因此终泡了汤、再没人敢提及纳妾之礼,便是她有心想劝慰两句萧煌,也只得隔着门帘轻唤两声。
却要么没人搭理,要么便是一声黯哑的“滚”字,将其吼得面色苍白无血,最终只得黯然退去。
如此,一场不知该不该欢喜的喜事,便就此告终。
而生意才刚刚有所起色的萧氏木行因这个变故,再度渐渐回落。
云镜的离开与萧煌的消沉,令本已安歇晚年的华氏不得不重新掌持家事,还要应付行里急发的各大小事,一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整个人日渐苍老几分。
无意中又得知那将萧家家事透风出去的人竟是大媳妇凌锦如,华氏更是又气又怒。
却屋漏偏逢连夜雨,行里用于维持周转的银两,却在一场意外走水下遭人顺手牵羊。
走水之事虽被及时解救,那丢失的银两却不翼而飞;便是请了官府来调查,也顶多查到那意外的走水,是看店的伙计不慎起夜时碰着烛火烧了蚊帐引起。
至于丢失的银两,却丝毫查不出蛛丝蚂迹。
经华氏几番送礼相求,衙门中经验丰富的师爷方给其暗指一道捷道。
却是不去盯着走水之夜在场的人众,而是将目光放长,细查帐房中是否出了内鬼。
大凡这种事,现场既查不出蛛丝蚂迹,肯定是有人鱼目混珠,将早已亏空不清的帐弄出走水这么一出,任凭你猜破脑袋,也不会找到那顺手牵羊之人。
因为,那人根本就不存在。
如此一点拨,华氏便也恍然而悟。
难怪官府将出事之日的所有当事人都审讯遍了也查不出那不翼而飞的银子被何人盗去,原还以为是官府办事不上心,嫌萧家少塞了银子。
如今看来,到是师爷提醒得在理。
大凡这内鬼之事,如果没有证据,官府是不便干预。
华氏也知这种事即便查出,也不方便公布于众。
是谁暗做了手脚她心中已有所揣度,剩下的,便是等自己回去好好盘查了。
世上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萧炫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怎肯轻易放过?眼见二弟媳离家,二弟一击不振、终日借酒消愁,华氏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便暗自吞挪了一大笔银两,又寻机导演出那一场走水好戏。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华氏自得了指点,便当场想到这内鬼最大的嫌疑之人会是谁。
后经明堪暗查,最终查出萧炫私挪银两之事,却一时没有声张。
前去问询萧煌该如何行事,萧煌却爱理不理,根本对此漠不上心。
无奈下,她只得私下请来萧炫,先婉转提及,见其毫无坦诚之意,便也开城布公地问起他来。
萧炫初时不承认,后见其并无证据、只是猜测,气势便愈发强硬起来。
并且借这样的机会,开口向华氏提起分家之事,气得华氏胸口发闷,长久说不出话来。
萧炫便又跑去跟萧煌提出这事。
彼时萧煌正醉意浓浓,闻言仅是挥挥手,咕哝一句“随你”,便又醉趴在桌再无回应。
后华氏再来问萧煌这事,得到亦是同样回复。
眼见家不成家、人心涣散,强留也是无趣,便寒了心,就此分家也好。
如此不过短短月余时间,萧家便再度由盛衰落,七零八落,一时成为市井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萧煌与太子间的关系,亦因这一变故而渐渐起了变化。
萧煌一度了无生趣,碍于肩上责任,有了任务照样出行。
却成功率大大降低。
不是险险过关,便是任务失败,甚至好几次重伤而回,险些丧命。
这样的状态一度持续无回转,太子几番拿萧家人命作威胁,命其再有失手,便严惩不怠。
怎知萧煌一派心灰意冷,苦笑其如今之所以依然卖命于太子,不过就是为着萧家那凋凌的几口人。若是太子仍不满意,那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的他已如行尸走肉苟活于世,自己烂命一条,已连累了莫家庄那么多条人命,连累生母辛苦操劳、华发早生。
便是太子要故伎重演,他唯有听天由命。
这话太子自不爱听。
施威不奏效,便改了规劝之法。
劝其还有大好人生,何须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消沉?这世上好女人万万千千,一个连夫君纳妾都容不得的女人,又怎值牵挂!
再言谈二人从前深厚情义,劝其应该好好振作,他日待他一朝为帝,定给之封官加爵,风光无限!
无奈萧煌如今连性命都不在乎,又如何在乎那身外之物,一堆虚名?
自是我行我素,混噩度日。
太子遂怒其不争,又怜其之变;有心想将之除去,又念从前情谊,心有不忍。
若要就此放其离开,又纠结失去这样一位得力干将。
几经犹豫纠结,最终见萧煌如今已如同废人,便长叹一声,终于放过他与萧家一条生路。
只命其从此不得踏足朝政一步。
倘若被他发现,必杀无 。且连同萧氏整个家族,都难逃其祸。
对于太子的“宽容”,萧煌并无多大悲喜。
回归萧家之后,依然终日沉迷醉酒,日日颓废。
萧家如今已由名臊一时的丹城大户,没落成了平淡无奇的普通商户人家。
家中的下人遣的遣,散的散,留下来的多是几代俱跟随萧家的忠仆。
华氏为此操醉了心,苦劝无效便也淡了心,寄希望于佛缘。
不仅在家中设了小佛堂,去寺院参禅礼佛的次数也日渐增多;久而久之,便对世事渐也看淡,凡事讲究随缘便好。
而这不久,云郡王因挂念爱女、遍寻未果,竟心病成疾,身体再不似从前那般健朗。
为此,其不得不向朝廷递上辞呈,请求辞去郡王之职,允其退隐而居。
圣上念其忠心耿耿、治理有方,又无可以承位的子嗣,便准了辞呈,依然保留其旧郡王之名衔;另封派一位新郡王来到丹城,也算仁之义尽!
自此旧城换新主,云老郡王虽依然受人尊敬,却到底比不得旧时风光;加之其有意不问世事,渐渐便也淡出人们视线。
时光如箭,斗转星移。
很快酷暑换严冬,又是漫天飘雪的季节。
雷泽皇帝再次被病魔缠倒,这一次,却是结结实实地病倒,再弄不得半点玄虚。
太医日以继夜地轮班替换,宫内宫外的御医、名医皆已诊遍,却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
而今年的冬天亦格外的严寒。
连绵的大雪持续十数日,一度已倾覆了大半个国家,被冻死的人蓄亦比往年成倍增多,闹得人心惶惶。
只道上天示警,帝王病变、雪患百姓;若迟迟不能回暖,只怕这大泽国的天,便要大变了。
位于青城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名叫高家庄。
村子不大,隶属安城下的一个乏人问津的边远小县。
翻过山便是草木繁盛的孤雁林,与青城山背紧密相连,却是隶属丹城。
如今正值大雪连天之际,山岭与密林均被厚雪覆盖,方圆数十里白茫茫一片不见异色。
这样的天,早已冻得人不敢出门,便是躲在家中围着暖炉,都仍手脚冰冷、僵得吓人。
随着气温的持续暴冷,终日躲在屋内盼天晴回暖的村民们终于被不断下山觅食、作恶的饿狼打破平静。
由于觅食度降低,初时野狼还只是趁人不备偷袭圈养的鸡、鸭等家禽,渐渐便壮了胆子,不仅夜间出袭,连光天白日也敢肆无忌惮地在村里窜行。
数目也从起先的一两只,增到动辙十数只成群结伴地窜下山来。
待到后来,竟发展到狼群已不满足叼袭家禽,开始连人类都敢袭击。
最初被袭击的是村西头住得比较偏的高长绅家。
当时其睡得正熟,怀有身孕的妻子却一把推醒了他,无比惊慌地告诉高长绅她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