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慕容泱一直缠着苏蒙尘教她弹琴,苏蒙尘以身体不适为由,算是推脱了。不过她答应明天白天定亲自传授琴艺。慕容泱倒也明事理,并没有强求。
总算是逃离了那个沉闷的大厅,苏蒙尘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回房去。想着方才慕容洵警告的眼神,如烟怨恨的神情,真如一块大石头压在自己胸口。这种日子应该不会持续太久了。
今夜,月色很好。柔柔的月光透过层层薄雾洒向大地。月光之下,并无鲜事。或许,这就是生活吧。尽管心里塞满了不堪的前尘往事,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幸福的微笑。只有在自己独处的时候,那些无助感,自卑感,才会阵阵地袭向心房。
苏蒙尘微叹了口气,甩了甩头,一切终会过去,凡事都会转好。
“绿绮,你怎么下床了,身子还没复原呢?”推开房门,就看见绿绮在替自己铺床。
“小姐,你回来啦。快坐下暖和会,外面很冷吧。”绿绮将苏蒙尘拉到内室的暖炉边,“我的伤早好了,躺了那么久,也该下床活动活动了。”
“真的都好了?你可不许诓我。”苏蒙尘依旧不放心。
绿绮卷起袖子,将手臂伸到苏蒙尘面前,“你看啊,伤口都愈合了,真的没事了。”
坐在椅子上的苏蒙尘鼻头一热,将头靠在绿绮腰间,双手轻轻地搂着她,“绿绮,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害你被人鞭打。”
“小姐,别说傻话了。如果这些鞭子挨在你身上,我才是罪孽深重呢。“绿绮轻拍着苏蒙尘的头安慰道:“奴婢皮厚,不怕挨打。”
苏蒙尘闻言仰头看着绿绮,“什么奴婢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妹妹,以后不许自称奴婢。”
“嗯,谢谢姐姐,这样姐姐满意不?”绿绮笑着轻轻地说。
苏蒙尘静静地想了会,将绿绮拉到桌旁面对着自己坐了下来。她起身将内室的门合上,郑重地说;“绿绮,我下面对你说的话,你要切记。”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事了?”看着苏蒙尘凝重的神色,绿绮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将绿绮的双手拢在自己的掌心间,苏蒙尘一字一句地说:“绿绮,我想带你逃走。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不愿再忍受了。以前在苏府,虽然我们的日子也过的清苦,但至少能相安无事。可是在这里,却是龙潭虎穴,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上次受伤的事情已经提醒了我,只有逃离这里,逃离慕容洵,我们才不会再受伤害。”
绿绮的眼里布满了惊讶的情绪,“小姐?你要逃走?这事非同小可,你想清楚了?”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苏蒙尘慢慢紧闭双眼,“每当想起你奄奄一息地趴在我面前的模样,我就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舍得姑爷吗?你的心意能瞒得住别人,绿绮可是都看在眼里。”绿绮的话在苏蒙尘平静的心湖里泛起了些许涟漪。
“舍得能怎样?不舍得又能怎样?女人如花,可惜世间男子多愿做赏花之人、折花之人,却不愿做养花之人。况且他身边的位置只有一个,已经有了如烟,怕也容不下我了。”苏蒙尘慢慢地起身,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翻了几页,“不过还是谢谢他曾经带给我的那些美好,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就算那些话,将来想想只是笑谈,一生里也还是期待有人能够同我讲一次。”
苏蒙尘对绿绮倾诉着自己的心里话,只是不知这些话是说给绿绮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这一切都已不重要,有些事,有些人,还是活在记忆里吧。
“好吧,小姐。绿绮都明白了,反正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听凭你安排。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我先告退了。”说完,绿绮轻声退出了房间。
绿绮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一直在房外偷听的人,他立刻闪躲到回廊的拐角处,等到绿绮走远,才从黑暗中现身,是他,慕容洵。
夜深了,北风开始狂啸起来。空气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这也让慕容洵变得异常清醒。苏蒙尘的一番话,使得慕容洵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
半晌,他淡然地转身离去,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深处。
当晚,杜威就过来传了话,明天开始,苏蒙尘就不用过去伺候主上了。苏蒙尘也未曾多想,只道大概是慕容泱替自己的安排吧。
或许是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这一晚,苏蒙尘睡的异常香甜,慕容洵则是被苏蒙尘的话激起了千层浪,彻夜未眠。一大早,他就传唤了杜威,让他替自己去扬州查证一些事情。
正午时分,柳霁风借着休息的空档,从烟雨阁过来探望苏蒙尘。
“绿绮,你去外面守着,我有些事要同柳先生商量。”一番话绿绮就心中了然,这个柳先生应该是小姐的接应人,微微欠身走了出去。
“你都告诉她了?”柳霁风问道。
“是的,反正她也是参与人。我早晚都要告知她。不说这个了,昨天我特地从后门溜进府。顺道观察了后门的地形,如果我要从后门出府,需要过两道关卡,我现在还没想到好的办法,希望先生指点迷津。”苏蒙尘对柳霁风说出了昨日自己的研究结论。
柳霁风听完苏蒙尘的描述后,诡异的一笑,“这个简单,如烟邀请我表演之前,就得知我不喜打扰和麻烦,所以她特别给了我一块慕容府的特殊通行证,只要有了那个令牌,我的马车可以不用检查。到时让敏学带着那块令牌送你们出城。”
苏蒙尘似微微皱眉,担心地说:“这样不好吧,如果事情败露,怕是会连累先生,还有,如烟。”
“我一直在大厅参加晚宴,不会有人联想到我这里。那天我会让敏学稍微乔装下,没有人能认出他来。况且他用的是如烟的令牌通关,就算真的被发现,推到如烟身上并非难事,毕竟作为侍妾嫉妒正房,正房要是走了就没人再同自己争宠,帮助她逃跑也是人之常情。”柳霁风似乎连退路都想好了。
“可是推到如烟身上好吗?”苏蒙尘又开始内心不安。虽然她设计陷害绿绮,让自己对她颇多怨言,但是自己从没想过要去报复她。
“你又想做好人了?想想她对你和绿绮做的事。有时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们必须牺牲一些人,让自己狠心一点。”柳霁风的脸上显出了一丝阴狠,没人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好吧,如果只有这个办法。那我同意。”苏蒙尘算是默许了。
柳霁风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了进来,“苏姐姐在吗?泱泱来找你学琴了。”
“小姐,三小姐来了。”绿绮的声音同时想起,算是给屋内的人通风报信。
真是人未到,声先到。慕容泱推门而入。她看见屋内还有一人,微微一愣。
这个男子长的比大哥和二哥还俊俏,没想到天下还有比两位哥哥更优秀的人。慕容泱不禁看的出神。虽然面容妖艳夺目,可是眼神却清澈见底,唇边带着浅笑。
眼前的男子着实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眉如峻峰,肌似白雪;身形挺拔,朱唇皓齿;嘴角含笑,如冬日的暖阳,让人好生温暖。所有形容美好的词语,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这是一个美的不真实的男子。
慕容泱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柳霁风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泱泱……”苏蒙尘轻声唤着慕容泱。
“啊,苏姐姐……”慕容泱自觉失态,红霞布满了巴掌大的白皙脸蛋,低下头去。
“苏小姐,既然你有访客,那在下先行告退。”说着,柳霁风朝二人行了行礼,转身离开。
慕容泱盯着柳霁风的背影,喃喃道:“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泱泱,你是来学琴,还是来发呆的。”苏蒙尘看着慕容泱的小女儿家心态,不觉逗趣着。
“苏姐姐,他是谁,也是府里的人吗?”慕容泱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就是昨天你没能得见的抚琴先生。”苏蒙尘抚嘴轻笑。
慕容泱侧头看着苏蒙尘,若有所思地说:“是他。就是那家琴行的老板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拜访姐姐的吗?”
“不是的,他是进府同如烟一起排演除夕节目的,正好就空就顺道拜访我下。”怕慕容泱多想,苏蒙尘连忙解释。
“你是说,这些天他都会来府里吗?除夕夜还要来表演?”慕容泱走到门旁,一直看着柳霁风离去的方向。
苏蒙尘看着慕容泱情窦初开的样子,暗暗摇头。“那不清楚了,不过除夕夜肯定能见着。”这个小丫头动情了,只是喜欢上柳霁风的人,怕是也会遇到一条坎坷的情路吧。
“这样啊,姐姐,你赶快教我弹琴吧。”慕容泱将银白色的古琴放在苏蒙尘面前,“我也想和刚才那位先生成为朋友。”
席间,慕容泱一直问着关于柳霁风的各种问题。琴艺没学到多少,对柳霁风的了解却收获很多。
“姐姐这首曲子好悲,让泱泱想到爹娘了。”慕容泱小声地说。
“泱泱,你都好了吗?”苏蒙尘停下手里的弹奏,关心地问着。
慕容泱闻言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泱泱,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好钦佩泱泱的坚强,但是我也了解你的内心感受。所以我才会唐突地问你。你现在的快乐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为了让你的哥哥们放心。”苏蒙尘害怕自己的问题伤到了慕容泱的心灵。
“没事的,苏姐姐,我现在很好。”慕容泱轻轻地说,“我知道姐姐关心我。爹娘刚去世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都是灰色的。我不愿再同外界交流。我那时只想着他们快点带我走吧。可是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师傅,他是一位得道的大师。他用佛理解开我的心结,带我去外面游学。我渐渐觉得,爹娘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我,他们在天上看着我呢,而且,他们肯定也希望我开开心心的。所以我决定走出那段过去,和哥哥们像从前一样生活,这应该也是爹爹和娘亲最大的心愿了。”
说着,慕容泱默默地对着天空祈祷,爹爹,娘亲,泱泱真的好了。我长大了,请你们放心吧。我会开心的珍惜每一天时光,带着你们的福荫,不再让哥哥们担心,也请爹娘保佑我们三兄妹永远幸福。
看着慕容泱默默祈福的身影,苏蒙尘觉得,这个女孩的内心比自己现象中的坚强,那场变故使她变得比同龄人更加成熟,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只希望以后她的人生道路少一些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