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已是丑时了,李景还在批阅奏章。提起朱砂笔,许久未曾落下,看着眼前的奏章出神,邺城祸不单行灯谜的事情还是被有心之人参了一本。
李景微微叹气,起身走到窗前。今晚月色浓淡相宜,让人好生惬意。闭目凝神,空气里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淡雅的清香,宁静的妩媚。暖风熏的人儿醉,只想举杯到天明。何时自己才能体会到如此美妙的人生。身为一国之君,身上的重担,内心的凄苦,岂能随意对人道也。只有,只有唯一的知己慕容洵,何时朕才能同他一醉方休。
记忆里的场景慢慢浮现眼前,春日的午后,草长莺飞,丝绦拂堤。柳树下蹲着一个粉裳的可人儿,一双纤纤素手在拨弄着湖水,嘴里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洵哥哥,景哥哥,你们快看,好多鱼儿啊。”
转身看着闻声而来的翩翩少年,嘴角一抹浅笑,眼波里满是欢喜。一颦一笑,摄人心魄。俯身轻笑惹芳菲,红尘人儿惊世绝。女孩儿只是静静地蹲着,淡淡地笑着,仿佛身后的一切都成了布景,粉衫娇颜,轻纱飘逸,若仙如灵,似从梦境里来。
女孩轻轻起身,一双小手藏在身后,狡黠地看着他们二人,如珍珠般明皙的双眼不停地眨着,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粉色的丝带束在身后,发髻间是方才慕容洵为她带上的一朵桃花,臻首轻摆间散发出芬芳的清香。
“箬汐唤我们二人过来所谓何事啊?”李景宠溺地拭去她脸上的水珠。动作极其温柔,生怕伤了她娇嫩的容颜。
“洵哥哥,将手伸出来,我有礼物送你。”女孩对着慕容洵娇憨地说着。
慕容洵将手掌放在箬汐身前,只见箬汐张嘴轻笑,一直放在身后的小手往慕容洵的大掌里一覆,便立刻闪躲到了李景的身后,只露出自己的头颅,在后面偷看着慕容洵的反应。
放在手里的是一只小鱼,估计也是费了一番心力才捉住的。慕容洵转身将鱼儿放回水池里,轻轻说道:“汐,水里才是它的家,鱼儿离开水就活不了了,以后不许如此淘气。”
箬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事,颔首道:“知道了,洵哥哥,箬汐是不是做错了。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慕容洵觉得刚才的话语有些重了,眸子里有了些懊恼的神色,拉起箬汐的小手,柔柔地说:“小傻瓜,只要你能陪在洵哥哥身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我都是世上最开心的人了。”
李景看着二人情意绵绵,浓情蜜意,脸上露出不开心的神色,“箬汐你偏心,有礼物不送给哥哥,却只想到洵。”说着,将双手横握在胸前,头微微上扬,摆出生气的样子。
“汐,你看,你皇兄吃醋了,小心他降罪你我哦。”慕容洵没有被李景的模样威慑到,反而搂着箬汐在一旁调侃着李景。
“景哥哥,你是太子,将来是皇帝,想要什么没有啊,可是洵哥哥就只有箬汐了,你就别跟他争了嘛。”箬汐拉着李景大手,嫩生嫩气地撒气娇来。
“好了,哥哥逗你的啦。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要不父皇又说我和洵贪玩教坏你了。”李景轻刮了一下箬汐的鼻子,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箬汐挽起慕容洵和李景的手,三人步调轻松,有说有笑地踏上回宫的路途。那一年,慕容洵同李景都是十六岁,而箬汐是十二岁。一切都是这般的美好,如果……如果没有那件事……
“启禀皇上,萧大人求见。”门外的人声打断了李景的思绪。
“传!”李景整理了下情绪,重新坐回书桌后的龙椅上。
来人刚想行礼,李景示意他无需多礼,“这么晚,还有事启奏,是箬汐有消息了吗?”
“是的,臣已打探到了公主的下落,已经安排她尽快回宫了,到时皇上就可以和妹妹团聚,也可了结你多年的心结。”来人低头拱手,回报了自己的消息。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暂时不要走漏风声,等箬汐回宫后,朕自有安排。”李景挥手让来人退下,自己则又陷入了沉思。
箬汐,这些年苦了你了,哥哥对不起你,你放心,等你回宫,我会让你和你的洵哥哥再续前缘!
鸾和宫中,苏芷芯早已歇下,层层的沙幔垂在床前,床上的人儿若隐若现,李景轻声上前,遣退了宫婢,拢起纱帐,定睛看着睡梦中的女子。
纯色的睡裙附在身上,薄被下露出一双玉足,伴随着的轻微的呼吸,****也有些起伏。乌丝呈花开状铺满了整个睡床,整个人如芙蓉出水般风姿绰约,撩人心怀。睡梦中的她也是如此诱人,不愧为当朝第一美女。
倾身躺在她的身旁,大手抚上她的细腰,睡梦中的人儿被惊醒,刚想呼叫,看清来人后,顿时颔首软语,“景,怎么来了也不通传,我现在这副样子,怕是让你笑话了吧。”
握起她涂着丹蔻的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情不自禁地说道:“我想你了,就来看你了。”
苏芷芯闻言粉腮酡红,眉眼含笑,星眼微朦,嗔怪着:“讨厌,景又哄人家开心。”
李景笑而不语,大手挑开她的睡裙,俯身于上。身下的人儿娇喘连连,好一副美人受宠图。床边的纱帘被晚风层层吹开,又重新垂下。满室的****,如丝、如雾、如烟、如潮。透着这几缕薄纱,飘散到各处。
今夜,花好月圆,颠鸾倒凤,帐下的二人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
云雨过后,刚刚歇下。侯在门外的太监和宫婢轻叩着房门,提醒李景已经到了上朝的时辰。
李景从床上起身,传唤门外的人进来服侍自己更衣上朝。
“皇上……”身后的人儿一声轻呼,“臣妾,明天就要起身去邺城了。”
李景并未回身,只是淡淡说道:“延后几天吧,朕另有安排。你等候消息即可。”
苏芷芯只道是李景舍不得她出远门,要留她在宫中多待几天。却不知,此次的邺城之行,将给自己的妹妹带来此生最沉痛的回忆。
“娘娘……”贴身的婢女端着锦盒走了过来,低着头说:“该服药丸了。”
苏芷芯看着锦盒中的黑色药丸,依旧面露难色,但还是仰头服下。想来服药已有半月有余,只是自己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该如何是好,一定要尽快怀有龙种,才能永保自己在后宫中的地位不变。
辰时的时候,太后的婢女过来传话,要宣见苏贵妃。
苏芷芯立刻起身,华服盛装,款款走向宁和宫。经过通传,刚迈过门槛,就见王惠妃早已过来请安。哼,倒挺会做样子,拉拢太后有何用,皇上的心不在你那。苏芷芯心里暗想,但脸上却是一派平和,俯身行礼后,落坐在太后的身侧。
抬头对上王惠妃的满目羡慕,心里一阵冷笑。轻轻含笑低头,算是打了招呼。
“芷芯,近来皇儿还是时常宿在你宫里吗?”太后似闲话家常般,但声音里却依旧满是威仪。
“回太后,近来皇上公务繁忙,也鲜少去我宫里。”苏芷芯颔首回到,不知太后所谓何意,还是小心应对。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狠拍着身旁的桌子,手上的玉镯在碰撞间,发出响亮的声音,“竟然欺骗哀家,你是恃宠而骄啊。”
“太后息怒……”一旁的王惠妃见状立刻跪了下来,嘴里念着:“太后息怒,姐姐要是犯错了,我愿意替她受罚,您可别伤了凤体。”
“梦瑶,你快起来,哀家知道你贴心,此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替她求情。”太后让王惠妃的侍女扶她起来。
苏芷芯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二人还要做戏到何时。不就是故意想训斥我吗?需要大费周章的如此演戏吗?还是把我当成傻子糊弄呢。
“太后,芷芯愚昧,不知太后所谓何事,还请太后明示。”人家都下跪了,苏芷芯也好跪地垂首问道。
“皇儿明明昨夜刚去了你宫中,你还说没有,这不是摆明对哀家撒谎。哀家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后宫要雨露均沾。你到底有没有把哀家的话听进去。”太后说到气处,指着苏芷芯厉声斥责。
“太后明鉴,皇上昨夜去我宫中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丑时,那会臣妾早已歇下了,我也不知道皇上会来。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更衣上朝了。您的教诲臣妾一直谨记心中,可是皇上的心意又不是我能左右的。”苏芷芯满腹委屈的样子,眼睛里还多了几颗晶莹的泪珠。要演戏是吧,那大家一起演,看谁技高一筹。
见地上的人儿低声凄语,太后也放轻了语气,优雅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细细品茗。“哀家也不是怪你,只是你和梦瑶同为皇儿的后妃,哀家不愿看到你们其中一人心伤。入了帝王家,你们的命运就不再是自己掌控的。要学会隐忍,学会分享,学会仁慈,学会大度,要不将来如何能母仪天下呢。”
“太后教训的是,臣妾记下了。”王惠妃见状同苏芷芯一同跪拜在地上。
“行了,哀家也乏了,你们跪安吧。”太后起身,由身侧的婢女扶着走进内堂。
待太后走进内堂后,苏芷芯起身轻拂裙摆的灰尘,侧目睥睨着身旁的王梦瑶,想拿太后来压我,今儿你也没占着任何便宜。往后的日子,咱们走着瞧。你想做皇后,先问问我同意吗?真是痴人说梦话,痴心妄想。
随即转身离开了宁和宫,完全没把身旁的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