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苏女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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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箬汐有些愕然,女子脸上奇怪的神情,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自己方才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呀,可眼前的人为何一副惊恐的模样,她怕她,箬汐从女子的眼中读到,伸手想去挽住她,嘴里轻轻问道:“姑娘,你……”

苏蒙尘感到自己一向沉稳的手在微微颤抖,傍晚的最后一道霞光映在她的脸庞,她不知道是夕阳的温度,还是自己内心的紧张,她只能感觉到,脸颊微微有些灼热,整颗心都在怦怦直跳,仿佛有乌云在心中飘过,苏蒙尘悲伤地望着天空,该来的,始终要来。

她假装没有听到箬汐的呼唤,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上前收拾起自己作画的工具,然后微微福身,行礼离去。转身的那一瞬,唇边的笑容隐去了,双肩也有些垮下。苏蒙尘,你确定自己还要争吗?在得见箬汐的真容后,输赢似乎已成定论了吧。心里忽然发现,只有在慕容洵和箬汐的面前,自己才会为那不够出众的外表,感到自卑。又是一阵苦笑,慢慢闭上双眸。为了孩子,自己也不能放弃,至少,也该让慕容洵选择吧……

苏蒙尘回到屋里的时候,绿绮上前迎了她,扶着她缓缓进屋,说道:“小姐,你下次出门还是让我跟着吧,要不我心里真不放心。”

放下手中的画卷,苏蒙尘柔柔握起绿绮的手,她知道绿绮是在害怕上次的坠马事件再次发生。只是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小手轻拍着绿绮的后背,示意她别为自己担心。

绿绮似乎不依,反握住苏蒙尘,又是一阵叮嘱,“反正,以后要是出门,除了有姑爷陪着的,别的我都要跟。对了,小姐,管家先前派人来传话,说府里晚上有宴会,问你去不?”

苏蒙尘心里一凛,被绿绮握住的柔荑下意识的有些僵硬,宴会?怕是为了欢迎箬汐的吧。只是为何还邀请她出席?是慕容洵的意思,还是管家的自作主张,苏蒙尘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她要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也许,今天就是她该正视的时候了,她,箬汐,慕容洵之间,也该有个抉择和了断了。

绿绮静静地站在苏蒙尘身后,象牙梳子在漆黑如墨的发丝上一梳到底,“小姐,你想梳个什么发式?”

“简单就好,”苏蒙尘回头用唇形说道,绿绮立刻心领神会,替苏蒙尘开始梳头更衣。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绿绮用白玉簪子半绾了一些乌丝在脑后,让其余的发丝自然垂下,蓬松的发髻柔和的突显了苏蒙尘的那张小脸,又为她增添了几许妩媚的风情,绿绮又拿起几颗珠花,细心的点缀在垂顺的发丝里,远远望去,珠花若隐若现,似繁星点点,却又朦胧清雅。衣裙绿绮特地为她挑选了粉色的罗裙,苏蒙尘本想穿回素色,心想毕竟是宴会,自己还是隆重些好,所以就任由绿绮替她张罗着。

一切穿戴好后,苏蒙尘由绿绮扶着往前厅走去,她走得轻缓,裙幅微动,披帛长长地曳于身后,似一袭烟罗付水流。双手不禁抚上小腹,嘴里呢喃道:“孩子,你也要为娘加油打气啊。”

每走一步,苏蒙尘的心里就黯然一些。她还是害怕和紧张,忘不了慕容洵曾在梦中唤过箬汐的名字,忘不了当她提起那段往事时,慕容澈讳莫如深的表情,箬汐二字,是这个家里的禁忌。可今天,她却要硬着头皮去面对,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她现在不是孤单一人了。

至少,她肚里还有孩子,“娘相信,你是不会抛下我的。”苏蒙尘抚着小腹,柔柔说道,或许肚里的孩子真的听见了她的轻呼,小腹微微一动,苏蒙尘不禁会心一笑,“谢谢你,孩子,娘不会放弃的。”

轻纱弥漫回廊,一盏盏明灯,照亮了整个慕容府。轻纱和灯火互相辉映,如梦如幻,颇有几分雾里看花的的情调,苏蒙尘没由来的轻叹一声,眼前的一切是那么模糊,一如她看不清慕容洵的真心。

苏蒙尘走到前厅的时候,发现众人早已落座。她露出抱歉的笑容,微微福身,目不斜视地走向慕容洵,尽量忽略别人的目光。可她却依旧注意到了箬汐,她冲自己微微一笑,眼眸沉静如水,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思。倒是李景,则是一副玩味的表情,目光落在苏蒙尘的小腹上,脸上有些诧异。这一切,苏蒙尘自然也看在眼底,本想俯身向李景行礼,没想到慕容洵已经起身走了过来,从绿绮手中挽住苏蒙尘冰凉的小手,带她入座。苏蒙尘抬头与他对视,温柔一笑,但目中水光盈盈,让慕容洵心底泛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坐定后,苏蒙尘注意到,慕容洵今天着了一身雪白的外袍,他很少穿白色,黑色总是让人觉得他阴郁、冷酷,白色却能衬得他宛如温玉,眉目清朗,光滑的额头被细密的黑发遮盖,苏蒙尘心头一柔,他心底还是有她的,他没忘记了那个关于额发的约定,对上慕容洵的目光,浅浅一笑。

箬汐也是怔怔望着苏蒙尘,果然是她。现在想来,终于明白她下午看见自己时的那副表情所谓何意,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是洵哥哥告诉她的吗?他们的感情应该很深厚了吧,连自己同洵哥哥的过往,也已经不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了。思及此,箬汐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眼前的苏蒙尘,眉目清雅,面施薄粉,虽然小腹微微隆起,仍有纤纤少女的气韵。与景哥哥口中描述的平淡无奇不同,她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之美,这种美不在于艳光四射,而在于细节之处。

大厅里一片静谧,没有人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慕容澈见状,起身向李景行礼道:“皇上,大嫂怀有身孕,不便像您行礼,就容臣代替她吧。”慕容澈口中说着这话时,眼睛却是盯着箬汐的。箬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低下头,不愿对视。

“哦,没事,大家不必拘礼了,只是家宴而已。”李景挥了手,但他注意到,箬汐的目光有些黯淡。自己的确失算了,没想到,苏蒙尘竟然怀孕了。看着方才的一切,慕容洵对她也并不是没有一丝情意,那箬汐该怎么办?看来,自己把这件事也想的太轻松和简单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安静。众人只是默默吃菜,偶尔觥筹交错。但一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这场宴席,吃得是淡而无味,波澜不惊。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眼下,伺机而动才是上策。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先出招吧。

果然,没过多久,李景终于按捺不了,他不忍看着箬汐心伤,举起面前的酒杯,作势要向慕容洵敬酒,“洵,朕敬你。自从箬汐出嫁后,我们也没再见。朕知道,当年这个错误的决定耽误了你们,朕今天向你和箬汐赔不是,来,我先干为敬,以示诚意。”

李景此话一出,席间的各位都有些愣神。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的说出了当年之事,没有顾及任何人的心情,慕容洵眼眸微嗔,但脸上还是平静。他知道,李景在激他,大手不禁紧握着身边的苏蒙尘,对上她的眸子,苏蒙尘侧头看着他,朱唇漾开一抹浅笑,顺势轻拍着慕容洵的大手,让他安心。

箬汐望着二人的深情对视,心中涌出一丝苦楚,她伸手轻扯李景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看着对面的慕容洵,有点陌生,有点恍惚,原来时间真的会洗尽一切,所有的所有,只存在记忆里,仅此一次就足够,再也不可能重来,有些人,是用来怀念的,于是可以终生不遇,若要执意寻找,徒增更多的遗憾罢了……

垂下头,泪一滴滴落下,吸了吸鼻子,努力逞出一个笑容,望着李景,轻轻说道:“景哥哥,今天开心的日子,就别再说过去的那些事了。”说完,她拿起身前的酒杯,柔柔睇着慕容洵,“洵哥哥,箬汐敬你,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慕容洵望着她,眼前的箬汐在笑,可是她笑中带泪,直直地打在自己的心间,蓦地,他松开了握住苏蒙尘的手,心中没有释然,反而难过。侧然一笑,久久没有端起身前的酒杯,不喝下,就等于不接受,就意味着彼此间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李景不语,双目凝视着暗潮涌动的二人。唇角一勾,慕容洵对箬汐还是有情意的,他没想错。只是眼下有些两难,看来是自己该出手的时候了。

慕容澈此时似乎看出了李景的心思,起身走到箬汐身边,拱手说道:“公主,大嫂怀有身孕,无法谢礼亦不能喝酒,不如这杯水酒就由……”后半句话,慕容澈隐了下去。他转身看着苏蒙尘,眼眸里一片平和,转身接过箬汐的酒杯。

将要喝下,李景伸手将酒杯夺过,重重地放在桌上,双目怒视着慕容澈,厉声喝道:“你大嫂喝不喝是她的事,至于是谢礼还是带喝,也是她决定的,慕容澈,你有些放肆了。”

慕容澈眉眼一挑,脸上露出嘲笑的神情,“皇上,是臣不该喝?还是不能喝呢?”

李景无暇去细辩他话里的含义,只觉得心底的愤怒蔓延开来,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霎那间,李景对着身侧的萧逸凡命令道:“萧将军,将他给朕拿下。”

“皇上……”慕容洵起身走了过来,嘴里的音调依旧冰冷,“不过是一杯水酒,何须动怒呢。”说话间,他已经冷眸扫向萧逸凡,萧逸凡看着他那冷如冰刃的目光,心里有些发怵,他不是幼时那个和煦温柔的慕容洵了,他的目光冰冷的可以杀人。寒光一闪,让他这个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都不曾皱下眉头的武将,第一次有了害怕和迟疑的感觉。

“景哥哥,算了,小澈没有不敬的意思。你别生气了。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呢,还记得那时候……”箬汐说着四人儿时的趣事,转身向李景求情,柔柔的目光,让人不忍拒绝他。

李景无奈,只能挥手示意萧逸凡退下。箬汐则适时起身,拿起桌上的那只酒杯,随手扔出了门外,睇着慕容洵,说道:“方才是箬汐疏忽了,忘记你的妻子不能喝酒,还请洵哥哥不要责怪。”说着,她还回身对苏蒙尘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一时间,苏蒙尘也乱了方寸。之前慕容洵的松手,已是让她内心一凉,唇边渐渐凝成一抹苦笑,他们有着共同的回忆,儿时的趣事,不管是不是慕容澈真的触怒了皇上,抑或是皇上作势命人拿下慕容澈,加上慕容洵同箬汐的求情,在自己看来,他们都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自己却在一旁坐着、看着。仿佛局外人一样,甚至都没有可以说话的时机。心忽地一沉,望着慕容洵。如她所料,慕容洵并未感受到她的目光,二人间的默契也渐渐散尽了吗?苏蒙尘颓然地起身,缓步走到四人的身边,微微福身,转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尘儿……”慕容洵轻唤,苏蒙尘的安静,让他心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似乎如烟雾一般,飘然而至,却又随风消散。

苏蒙尘闻声停顿了脚步,背对着慕容洵屈身,既而继续往前走去。前厅她是一刻都待下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有如千斤的磐石,重压在心间。她想说,她想言,可是有人听吗?她是感激慕容澈对她的保护,对她的心疼。她能感受到慕容洵心中的痛苦和彷徨,他在两个女子中间徘徊不定,怕伤了她,亦怕伤害另外一人。这种幸福,不是她想争就能争来的啊。

他们三人中,有一人注定要离去,在远处看着另外二人的幸福。只是这人,是她,还是箬汐呢?苏蒙尘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答案。双手撑坐在床铺上,眉头紧锁,身后忽然传来柔声的呼唤:“小尘,我来看你了。”

回头对上那张熟悉的面具,苏蒙尘忽感安慰,每当自己伤心,无助,害怕的时候,冷冽总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似乎总在暗处望着她,等她不开心了,便出现了。冲着冷冽轻轻一笑,张口说道:“冷大哥,带我走吧。”

此话一出,冷冽和苏蒙尘顿时一惊……

她让我带她走?我让他带我走?

这时天际有阴云拂过,蔽了半壁满月,夜风渐盛,可却吹不走众人心中的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