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推门走进屋里,刚点起烛火。发现柳霁风此刻正坐在屋内等他。冷冽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前的人,并未出声,转身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了,请你出去。”
柳霁风没理会冷冽的态度,放下手中的茶碗,冷哼道:“又去慕容府了?他们府里来人了有消息不?”
“不知道”冷冽摘下面具,抚着面具,唇角不自主扬起温柔的笑意。
柳霁风也瞅见了那张面具,冷笑出声,“原来是去见苏蒙尘了,一个快要失宠的孕妇,对你的影响力还真大。”
冷冽闻言,眉眼轻挑,衣袖一甩,柳霁风之前还端在手上的那只青瓷杯,瞬间破碎。
柳霁风瞪着冷冽,低吼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那只杯子。”冷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故意耸了耸肩。此时他已经脱下外衣,白色的内衫,也衬得他优雅不凡。
“你……”柳霁风松开握成拳头的大手,冷冷睇着眼前的人,“你变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杀人成狂,心如寒冰的冷冽哪里去了?”
冷冽转身看着柳霁风,细长的紫眸里,眸光有些黯淡,用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说道:“该报的仇,该找的人,我没有忘记。只是,我的生活,你无需多问。”
“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慕容府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柳霁风咬牙切齿地说道。夜风拂过他的身间,黑衣翩飞,划破空气中残留的恨意,离开了空寂的房间。
清风起,吹起先前青花瓷杯的碎末,点点漂浮,像冬日上空的漫漫雪花在清澈无尘的空气中飞舞、打转。
风行,发间。
二人的发丝都被吹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骇人。一双紫眸,一双黑目,不同的颜色,相同的却是二人此刻的眼神,都是眼如锐剑,直直盯着对方。
怒焰在柳霁风漆黑的瞳孔中灼烧,周身散发出如冰雪腊月的寒气,冷冽侧目着身前的人,眼波流转,魅笑出声,掌风一起,先前散落在地的碎末,化成一把把利剑,向柳霁风飞去。
柳霁风微微一愣,随即起身抚琴,用琴声将碎末反震回去。冷冽见状,飞身出去。白衣轻飘,黑衣紧随。白如雪、黑如墨,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非要争个高低。
末了,站定。冷冽挑眉轻笑,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软剑,闪着寒光,正停在柳霁风的心口处。柳霁风依旧一脸的冷然,此刻,他的琴弦,也抵着冷冽的颈间。
“不知是你的琴快?还是我的剑快?”冷冽忽然出声问道。
柳霁风见状收琴,淡淡说道:“有这份心还是早点查到我们要的东西吧。我收到消息,慕容府里住的是狗皇帝和一位公主,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冷冽则没答话,转身拿起一方白布缓缓地擦拭软剑,眯着眼说道:“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等着看戏即可。”
“对了……”柳霁风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最近有人在查如烟的身份,估计慕容洵他们已经对她起疑了。”
“那她是不能留了。”冷冽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口中的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放心,我自有安排。只要你别误了我的事,别的事情我不会去管你。”柳霁风扔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冷冽继续擦拭着手中的软剑,没人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是想着苏蒙尘,还是柳霁风口中的大事呢?
“敏学,睡下没?”柳霁风站在敏学的房外轻声问道。
敏学闻声起床开了门,行礼问道:“先生,有事吗?”
柳霁风示意敏学进屋再说,二人进了屋子,柳霁风轻轻带上房门,哑着嗓子说道:“我有三件事交代你。一,从明天起,在冽的饭菜中加些啡蘼,剂量别太多。否则会惹他起疑,我只要这几天晚上,他只能待在琴行,不要出门便可。二,明天早起去茶寮给我传信,我要见如烟。三,在城里散播皇上微服驾临慕容府的传言。都记下没?”
“都记下了,先生。”敏学弓身说道,“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柳霁风走出了敏学的房间,合着微风,踏着月色,踱步回房。薄唇一直紧抿着,明天起,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慕容洵,李景,家仇国恨,我们一笔笔清算。思及此,柳霁风的眼眸里,露出了阴狠的光芒。唇角闪现出噬人的微笑。
翌日,如烟一早就收到了柳霁风的消息。她假扮成随雨的模样,悄然从后门出府,故意低调行事。不想惹人注目。这些日子,她一直被禁足房中。本以为苏蒙尘醒后,定会在慕容洵面前诉苦,让他痛惩自己一番。没想到,那个女人苏醒后便失声了。自己还真是真是太难不死必有后福。而且听说府里还来了什么大人物。让那兄弟二弟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这也好,自己沉淀蛰伏一些日子,再伺机而动。给予他们重重一击。
到了茶寮后,并未看见柳霁风。如烟照例要了碗茶水,坐下喝茶,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伸手摸出茶碗下的纸条,打开细看:老地方见。如烟将纸条揉烂放入口中,用茶水咽下。起身离开,在茶寮附近转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她后。撕下人皮面具,朝后山的小湖边走去。
那清朗的湖水,如碧玉做成的明镜。湖水静静的,像一块无限的翡翠闪烁着美丽的光泽。两岸绿树成阴,枝繁叶茂,垂柳倒映,水鸟飞翔。距离两人上次在这里碰面,现在已是暮春时分,空气里俨然有了初夏的味道。
如烟静静伫立在柳霁风身后,她看见他了,纯黑色的长袍风衣披在肩上,临风舞动,蔼蔼春风灌满他的黑色外袍,墨发随风飘着,被透明的湖水映衬着,宛如一朵凌驾世间的墨莲。他身上有着和主人相同的味道,如烟有些恍惚,好几次,她甚至以为柳霁风就是主人。可惜他不是,主人不会对她怜香惜玉,不会把玩她的发丝,不会在她面前揭下面具……
“柳先生……”微微屈膝,温顺地行礼道。
没有回应,睫毛轻颤了几下。
“柳先生……如烟来了。”又是一声轻呼。
还是没有动静,柳霁风似乎在想着什么,甚至都没感应到身后有人出现。
如烟无奈,只好走到他身边,提高了音调,“柳先生,你能听见吗?如烟来了。”
蓦地,柳霁风回头,阴鸷的眸子盯着身侧的如烟,森冷的眸光直直射向她,嘴角弯起一抹诡笑。
如烟心里一惊,她方才是眼花了吗?为何她在柳霁风的眼中看见了紫色的光芒,记忆里,只有主人的双眸才是紫色。定睛一看,不对,她面前的是一双幽暗的黑眸。兴许是她太思念主人了,所以看错了。
刚想俯身继续行礼,柳霁风已经毫无预警地掐上了如烟的脖颈,厉声道:“那么大的声音,怕没人知道你在此处吗?没用的东西。”
如烟不敢挣扎,只能无助的望着柳霁风,双唇不时发出痛苦的嘤咛声。
看着如烟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柳霁风心生厌恶,这次利用完后,一定将她除去,这种愚蠢的人,再多活一天,只会坏了他的大事。
柳霁风松开大手,拂袖转身低喝道:“这只是给你的警告,那兄弟两人已经开始对你起疑了,知道吗?”
“我……”如烟刚想辩驳,可是却感呼吸困难,又是一阵急咳,“先生明鉴,如烟对先生和主人可是忠心不二,没有命令,从不轻举妄动,不会暴露身份的。”
“哼,是吗?你能说苏蒙尘落水和你无关吗?”柳霁风阴冷的眸子睇着如烟,继续说道,“别自作聪明,坏了大事我绝不轻饶。”
“如烟不敢,如烟不敢。”见自己陷害苏蒙尘落水的事情已经败露,如烟只好跪地求饶。
“哼,知道怕就好。这件事冷冽还不知道,否则,你觉得他会轻饶你吗?他对苏蒙尘的情意你还不清楚吗?”柳霁风继续说道,还故意提起了冷冽对苏蒙尘的感情,他就是要故意激怒如烟,只有被爱刺激的发狂的女人,才能忘乎所以地替他完成任务。
“你恨苏蒙尘是吗?”柳霁风漫不经心的问道,双眸却一直注意着如烟脸部的表情。
闻言,如烟的眸子里,慢慢渗出了恨意。那双眼蓄满了恨,满满的恨,仿佛承载了心中全部的怨气。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除去她呢?”柳霁风的话语里透出嗜血的阴气,他明白,苏蒙尘也不能留了,她存在一天,冷冽就不会专心他们的复国计划。
“你……”如烟不敢相信地看着柳霁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对她的试探?听不出他话语的真假?如烟没再出声。
“你放心,今天我同你说的这些,冷冽都不知道。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你不是爱冷冽吗?除去了苏蒙尘,对你我都有利。”
“你跟那女人之间应该没有深仇大恨吧?”如烟不想自己变成他人的枪手,所以想问清楚。
“我恨慕容洵,所以我要毁掉苏蒙尘。”柳霁风掩下冷笑,自是没有说出真实的意图。
“那我该怎么做?”如烟哑着声音问道。
柳霁风示意如烟俯身过来,对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如烟。“切记,这把匕首有剧毒,一定可以一击毙命。至于我刚才交代你的,都记下了没?”
“如烟谢谢先生相助,只是事成之后,我该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如烟收下匕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放心,会有人掩护你的。你立下大功,我不会弃你不顾的,你事成之后,就没人同你争冷冽了。”柳霁风转身不再看着身后的人,唇边的笑意慢慢漾开,蠢女人,这次的计划,是一石二鸟,连你一并除去。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敏学将狗皇帝微服出巡的消息散播出来,他再进行下一步计划,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人,所有的仇恨,都要一并了结。
心尘坊内,沉香袅袅,香溢满屋。苏蒙尘此时正坐在桌旁,绣着手里的花样。这几日,她不想出屋,听冷冽的吩咐养好身子,等他来接自己走。盯着手中的绣样,柳眉下那双清丽的双眸柔和地笑了笑,小手抚上衣衫下突起的腹部,呢喃道:“孩子,娘绣的都是女孩的花样,如果你是男孩,可别生娘的气哦。”
“小姐,皇上来了。”绿绮叩着屋门,轻轻说道。
闻言,苏蒙尘一闪神,细细的绣花针刺进了食指,“啊”地轻呼一声,将食指放入口中吮吸,秀眉微微轻蹙。皇上来了?怕还是为了慕容洵同箬汐的事情吧。放下手里的绣样,轻叹了口气,既上门了,也不能不见。毕竟他也是自己的姐夫,可以从他那里问问姐姐的事,只怕这皇帝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无奈起身开门,对着李景俯身行礼,“民女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身子不方便别行礼了,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李景伸手想扶起苏蒙尘,可眼前的人却下意识的后缩,李景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她不欢迎自己。但为了箬汐和洵,他是肯定要来拜会的。
绿绮将苏蒙尘扶起坐定,奉上茶后,想站在一边候着。“绿绮,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苏蒙尘出声让绿绮退下,她知道,接下来,自己同李景的谈话,他是不愿意有别人听见的。
李景对上苏蒙尘的双眸,笑而不语。转而看起屋内的摆设。朴实而典雅,屋内清一色的平淡,锦缎制成的幕帘用一对玉钩支起,白色的锦被,给人清静整洁之感。整排的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种类繁多的书籍,屋角一隅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只白玉簪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的珠花,便再无多余的首饰。整个房间,如同她的主人一般,简单素雅,却又耐人寻味。
“皇上,请喝茶。”苏蒙尘端起桌上的茶杯,递到李景面前。她其实心里很慌,但不想泄露心绪,只能故作镇定。
李景瞅着她递茶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低下眼眸一抹淡笑,接过茶水,并未饮下。只是搁在了桌上,开么见山地说道:“你心里一定恨死朕了吧?莫名的将你赐婚,眼下你们二人浓情蜜意的,朕又要来拆散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很自私,很无情?”
苏蒙尘静静地睇着他,眼眸一片平静,淡淡问道:“我姐姐她还好吗?”
“嗯?”李景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苏蒙尘还能如此平和的与她对谈,还问起了自己姐姐的身体,仿佛他先前的问话,她都没放在心上一样。
“她挺好的,只是偶染了风寒,所以这次未能一同前来看你。”李景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说道。
“哦?是吗?希望没什么大碍吧。”苏蒙尘低着头继续说道。
“放心,只是小风寒,宫里有太医,有最好的药材,这点小病没事的。”李景怕苏蒙尘不放心,又安慰了几下。
随后,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许久,李景才说道:“你对于我赐婚的目的,我们三人的过去,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吗?”
“木已成舟,再追问又有什么意义呢?”苏蒙尘顿了顿,说道:“至于皇上赐婚的目的,多半是觉得蒙尘平淡不堪,慕容洵是不会看上我这样的女子,但又怕他娶了别的女子,占了正妻的位置。所以,才让我来邺城。替您的妹妹,占住这个侯爷夫人的头衔,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是吗?”
“你果然很聪明。”李景轻笑一声,但那缕浅笑却含着清苦之意,“只是现在事情似乎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简单了。朕怕还是要失去这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知己了。”
“我不知道当年你们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皇上,您总是希望别人按着你的步调前进,可是您有问过别人愿不愿意吗?不,您不会问,您是皇上,您的命令谁敢不从呢?”苏蒙尘直直睇着李景,将问题丢给了他。
“朕跟你讲个故事可好?”李景没有回答苏蒙尘的问题,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朕小的时候,因为先皇的独子,从小被众人护着,宠着,同时也与外界隔离着。朕没有朋友,每天除了读书,便是习武,身边的人都怕我,没人敢与我聊天,朕的内心很孤独、很烦闷。”
苏蒙尘讶然道:“慕容兄弟不是你的朋友?”
李景的眼眸有些黯淡,继续说道:“谁肯同朕做朋友呢?身边没有年龄相仿的人。偶尔有几个小太监过来伺候,也被太后,就是我当时的母后,命人替换了。后来习武的时候,我要开始练习对打,必须要同龄的对手做伴,那些日子,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童年的快乐,每日与那些伙伴,练功习武,好不开心。”
说着,李景的眼眸恢复了先前的神采,嘴角也有了笑容。“我记得里面有个武功最好的小孩,朕每次同他对打都很开心,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怕朕的身份,肯同朕真打的人。所以,我和他很快成为了朋友,我们无话不谈,他同我说着宫外的新鲜事,每天给我带来宫外的新奇玩意。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宫外的世界如此美好。”
“那人是慕容洵?”苏蒙尘轻轻问道。
李景摇了摇头,声音慢慢减弱,唇际笑容逐渐消散,“朕原本以为,终于有了真正的朋友。可是,有天习武,未曾见他,问起时,说是生病了,可是后来……就再也没见着了。”
苏蒙尘一惊,忙问:“那他去哪里了?是真病了?还是?”
李景黯然道:“没人告诉朕他的去向,亲政后朕也派人去查过,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苏蒙尘愕然,想安慰李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思量再三,也唯有轻唤一声:“皇上……”
李景勉强笑笑,继续说道:“朕亲近谁,谁就会大难临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我连我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也会每天被传去问话。稍有不对,轻则鞭打,重则处死。所有的人都害怕我,再也不敢靠近我,仿佛朕就是瘟疫,沾染一点,便会丧命。”
苏蒙尘心里轻轻一叹,眼前的男子是天之骄子,九五之尊。可是他内心的愁苦,却有谁人能知呢?看来,每个人心中都有苦,都有愁,只是不能轻易说起罢了。不管日子是好是坏,总是强颜欢笑着,过一天算一天吧……
“那皇上没有反抗?”苏蒙尘出声问道,她知道,作为先皇的独子,对于此事情发怒,还是会有些威慑的。
“没有,反抗又有何用?别人只当你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他们那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苏蒙尘不解道:“那慕容洵同皇上……”
李景摆手,淡淡一笑,“朕这么说,你一定觉得朕故意在你面前,装可怜,博同情吧。”
“民女不敢,皇上的心思民女不敢妄度。”苏蒙尘垂首道。
“你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吗?”李忽然问道。
“皇上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眼下国泰民安,国运昌盛,与皇上的仁政息息相关。”苏蒙尘不是故意夸奖李景,天祥国自李登基以来,年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边关也无战事。他的确是个明君。
“是吗?可是所谓的和,是朕用自己妹妹的幸福换来的?你知道吗?朕葬送箬汐的幸福,也断送了同洵的友谊。他们二人是朕登基前唯一的朋友,是朕年少时最好的回忆啊。洵深得父皇的宠爱,自幼是朕的伴读,习武事件后,父皇似乎看出朕的不快,就让洵与朕做伴,让朕忘记烦恼,解开心结。因为得到父皇的特许,所以朕同洵的友谊,没有得到任何的人阻止,那时箬汐也大了,也时常跟在我们二人身后,那些年我们三人,整日一同玩耍,好不快活。可是后来……”李景没有继续说下去,后面的事情苏蒙尘大概也猜到几分。
就如同李景先前讲的,为了国家的安宁,他将自己的妹妹赐婚别国,三人的快乐、幸福被消磨殆尽,妹妹的眼泪,慕容洵的恨意,估计时常使他夜不能寐吧。自己儿时最好的伙伴,最珍贵的友情,都被他一手毁了。恐怕,他也是深深自责。所以,他才会带了箬汐回来,除了希望他们二人再续前缘,怕也是想重拾昔日的情意吧。那些美好的时光,或许才是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孤独的内心里最珍贵、最重视的宝物吧。
苏蒙尘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也很可怜,他有着他的无奈,他的愁苦,他的无助,他的彷徨。故事他是讲完了,余下的,就是他所谓的那个聪明女子,她苏蒙尘要做的了。睇着眼前的男子,苏蒙尘起身轻轻行礼,柔柔说道:“皇上,这个故事民女记下了。时候不早了,皇上也乏了吧。让绿绮送您回去歇着吧。”
李景起身,没有与苏蒙尘对视,目光投向窗外,无限怅然,对于眼前的女子,他亦是心中有愧。他带有目的的指婚,将她推向了慕容洵。而如今又希望她求去,将她带离慕容洵的身边。他也知道她心中的苦闷,只是,很多时候,他顾不上这些了,他可以替她重新寻一门婚事,赐她荣华富贵。可是他知道,苏蒙尘不会接受,她那般心如明镜的女子,也怎会接受这些俗物。但他还是问了句,“那你有什么要求吗?”
苏蒙尘转身,淡淡说道:“好好照顾我姐姐吧。”唇角依旧是那抹浅笑,心底则是一片黯然。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心有灵犀,什么一见钟情,都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借口。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命运要你合,你便合。要你散,你便散……她爱慕容洵,却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命运无情的捉弄着二人,即使再亲密,再真挚,即使两人都已是心有戚戚,他们的爱依然需要时间来成全和考验。这世间有着太多这样那样的阻碍和禁忌,又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分离,或许,顺了命,掩下这份情,无声的离去,才是这份爱唯一的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