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看看你面具下的容貌吗?”苏蒙尘忽然提议道。
冷冽闻言淡淡一笑,没察觉任何异样,只是轻轻说道:“不是看过了吗?为何又突然想看?”说着,他还是摘下了面具,他知道,自己总是戴着面具,与小尘一起行走,必定会引起侧目。如果可以,他会试着带着人皮面具,还是不习惯完全的曝光,这让他没有安全感。
苏蒙尘只是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小尘,你怎么了?”冷冽出声问道,言语里一片关切。
“没什么,有些激动,有些惊讶。”苏蒙尘颔首说道,染红的双颊还是泄露了她的心绪。
“小尘,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去吧。”冷冽轻蹙双眉,柔柔说道。
“我不累,难得出来走走,冷大哥,你抚萧给我听吧。”苏蒙尘走到林子里一块空地上,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冷冽坐在她身边。
对于她的邀约,他自然欣喜不已。从怀里掏出玉箫,对着苏蒙尘浅浅一笑,眸光温和。接着,一曲悠扬的箫声响起,在宁静幽雅的环境里,仙乐飘飘,动人心弦。
翠竹碧绿,清风飘香。苏蒙尘静静地听着,箫声清扬冷清,有着淡淡的宁静,还有孤独,悲伤,她的心也随着箫声而低落。眉目间也有了哀愁。
眼前的他,一身白衣,落寞、苍凉。双眸妖艳,却敛了光华。一阵风拂来,不知何处飘来的花絮,纷纷落下,瞬间,落英缤纷,落在二人的身侧,白衣似雪,沉静如水,竟赛过世间万千颜色,像一副美丽的画卷,尽收眼底。
苏蒙尘心中莫名一动,旋即会心一笑,有多久,自己没有如此轻松的笑过了。
当她睁开眼时,对上的就是他炙热的双眸,可他的笑容却是那样清冷。她相信,他们一定认识很久很久了,不然为何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脑子里虽然一片空白,可是在他身边的安心,却是骗不了人的真实感觉。虽然自己一次次漠视,不让再被任何人牵动情绪,可他强硬的眼神里那抹不容置疑的坚定,深深让她悸动,以至现在的不能自己。
或许彼此间有过一段过去,或许彼此间有过一段纠葛,或许曾经伤害过他,可是一片空白的她,每次想要洒脱地抛弃过往,想保护自己,变得强大,可是他眉宇间的哀伤,他转身的落寞背影,还是会让她犹豫不决。
不管他曾经在她的生命里,扮演了何种角色。至少,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他。这一切,就足够了。这样的曲,这样的风,仿佛人的心都能容在一起,不分彼此。
“冷冽,放弃只是一瞬间,守护却是一辈子,你选择哪个?”苏蒙尘看着他,轻轻问道,第一次,她直接唤了他的名字。
“我要守护你一辈子。”冷冽停止了吹奏,回答道,声音低沉却是有力,“小尘,在很久以前,我就用我的一辈子来交换你的一瞬间了。”
苏蒙尘有些微怔,神情有些恍惚,脑海里飞快地散过一些片段,后院初见,赠送琼花,摔马被救……是他吗?脑海里的影像渐渐地重叠,她忆起第一次见到他时,清冷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他的双眸清澈透明,如一潭深邃的泉水,一身白衣,一地孤寂,让她有些心酸,想要抚去他眼里的痛。
一直以来,她的心里只有慕容洵,眼里再没有别人,她以为,爱只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回应。再冰冷的心,也有解冻的一天。所以,一次次,贪恋片刻的温柔,眷恋瞬间的温暖,曾以为终于走进他的心里,才发现原来是那么的可笑和不堪。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那么高不可攀。她一直走的太快、太急,有天停下脚步,才发现,身边的美景才是最真、最美的。
不再去求天长地久,不再想要完美无缺。她只想,好好回报他的爱,他的情。只想,好好陪在他的身边,守护着他,只是这一切,她不会告诉他,她知道,他有未完成的事情,亦不想成为他的负累。只是静静在他身边,照顾他。
“我是不是让你很痛苦?”苏蒙尘轻轻问道,眼神里有些心疼和不舍。
“没有,小尘,这些都是我愿意的,无怨无悔。是不是我让你觉得有压力了?”冷冽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没什么,冷大哥,你别多想了。”苏蒙尘淡淡笑着,“谢谢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一切,真的。谢谢你,幸好还有你!”
“傻瓜,又说傻话了。”冷冽一把将她拥住,在她耳边低语道:“我才想说,幸好有你,幸好我们没有错过。”
对于冷冽热情的拥抱,苏蒙尘还是有些不够习惯。因为,她还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些。至少,她觉得,他们应该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所以,她轻轻说道:“冷大哥,能放开来说话吗?”
“小尘,你怕我?”冷冽对着她闪烁的双眸,一脸的酡红,眸子变得幽暗起来,唇角扬起笑,“放心,我会等,我会忍,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谢谢你给我时间,我想,不管如何,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苏蒙尘睇着他,淡淡说道。
“遵命。”冷冽说这话时,神情十分认真,但微翘的嘴角,还是有些玩味,“哪天我可以更近一步了,你一定要提醒我啊。”
苏蒙尘没有答话,只是对他微微一笑,表示应下。现在这泱,她很轻松。内心也是一片安静,至少,她知道,冷冽不会抛下她,不会伤害她,或许,这的确是一个新的开始吧,或许,命运又给了她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只是,她真的该顺着心意去做,还是再次封闭她的心呢?
慕容洵在长安的住处,位于城里繁华的区域,是先皇特赐的一座府邸。整个建筑宏伟雄壮,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朱红墙体,琉璃砖瓦,这座府邸的中心,是一片湖泊,以及湖心亭。与在邺城别院的那座一模一样,当年,就是为了怀念长安的景致,爹特别为娘修建的。只是,现在这里,却成了他思念苏蒙尘最好的地方。
站在亭中,眺望远方,此时已是盛夏,湖里铺满了盛开的荷花。层层叠叠,亲密无间。那一支支荷花,娉婷在水中央,依偎着碧绿的荷叶,更显得清秀,婀娜。荷从泥泞里走出来,却出淤泥而不染,似少女般的纯洁,如仙子般的袅娜,如同记忆里的她。
不知她现在过的好吗?虽然最后一次相见,告诉自己,要放下过去,放开自己。给她新的生活,奉上他大度的祝福。只是,他真的做不到。分别后的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只是不知,他们还能再相见吗?
转身,放手。错过的是一瞬,还是一辈子?
朦胧中,有人泛舟湖上,对着他摆手,笑语嫣然,是她,是尘儿。依旧是那般宁静无邪,清丽脱俗,悠远的白云下,绿茵开遍,细细雨幕,在葱茏的荷花池里,她轻柔地采了一片馨香的荷瓣。捧上一手温柔,收敛一身倦然,清风拂梦,笑迎红尘……
慕容洵眉眼含笑,眼眸里闪过一些惊喜。握住栏杆的双手有些微颤,是的,他没有看错,是尘儿。湖心的采莲女,是他心中所想的人儿。只是,他却不敢走近,生怕惊扰到她,亦怕是她的幻影,走近了就会消失。
湖光潋滟,雾色空濛,小舟上的人一袭素衣,乌云绾在头顶,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因她脸覆薄纱,但她的双眸告诉他,她是苏蒙尘。这世间,除了她,没有谁还能有那双清泠的双眸,纵使没有锦衣华服,可仍叫人别不开目光。
只是她眉目间那一抹淡淡的哀愁,让他心疼,让他动容。她就立于舟上,与他平静对视。忽的,她微微一笑,用船桨掀起一串水花,点点滴滴,落于他身侧。那水,清凉透心。那人,如梦如幻。
“你是谁?没人告诉你这里不允许人随便进来吗?”慕容洵拧起剑眉,质问眼前的女子。
女子闻言,并未露出害怕的神情。只是将舟缓缓靠岸,小心收拾好舟楫,莲步上前,俯身行礼,她,莞尔一笑,双眸顾盼生姿,薄纱下的朱唇亲启,“妾身见过侯爷,误闯荷花池,惊扰了侯爷赏花的雅兴,还请侯爷恕罪。”
这声音,这身姿,这笑容,俨然就是苏蒙尘。慕容洵眯起双眼,睇着她,一言未发。也没示意她起身。他在寻找,寻找她不是苏蒙尘的线索。
女子的眸光温柔,偶尔抬头轻瞥,眼前的男子,虽然沉默不语。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身畔。沉敛的目光盯着她,唇角淡淡扬起。他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苏蒙尘。
有那么一瞬,他们四目相对,他的眼中不再冷然,而是温柔,他望着她,双眸中泛着柔意,出声轻唤道:“尘儿……”
女子并未应声,只是说道:“侯爷,妾身可以起来了吗?”
“快快请起。”慕容洵上前将她扶起,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苏蒙尘,于是,又是一句轻问:“尘儿,是你吗?”
女子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对他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