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轿车停在了港口边
车刚刚一停稳,风泪垂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然后下了车,寒风伴着湿气吹来,更加的冰凉刺骨。
杰斯下了车,抓住了她的手,眉目间有着挣扎。
风泪垂看着他,凌乱的长发被寒风吹拂着,遮住了半张脸,良久之后,淡淡一笑,忽略了一闪而过的心痛,轻然说道:“杰斯,如果你不想去,我不会怪你的,真的。”
不能怪他,即使他不帮她,也不能怪他!真的!
杰斯抓着她的手僵了一下,然后松开,拂去了挡住她的脸的乱发,捧着她的脸,凝视着她,蓝眸中温柔,深情,还有着挣扎,不舍,刺痛,“泪儿,我说过,只要你想,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即使去救冷霁,泪儿,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失言了,泪儿,你放心,就算我死了,冷霁也不会有事,相信我!”
“杰斯!……”风泪垂看着那双哀求的眼,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生起了一股寒气,像是有什么要发生似的,“杰斯,不……”
话没有说完,就被一双炙热的嘴唇打断。
风泪垂双手垂在了两旁,没有拒绝地任由着他的狂乱,那双炙热的双唇传给她颤抖的惊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做的就是任由着他。直到她快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然后紧紧的抱着她,像是害怕她会消失似的。“杰斯……”风泪垂回抱着他,“杰斯,对不起……”忽然间,她觉得自己何其的残忍,她用他对她的爱,来折磨他!原来,不是他在伤害她,而是她在折磨他,“杰斯,真的,我真的不会怪你,即使你不救冷霁,我也不会怪你,对不起杰斯……”
杰斯松开了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泪儿,你知道吗?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泪儿,不然跟我说对不起,永远都不要,风泪垂从来没有对不起杰斯盖普斯,泪儿,我只想你以后,如果想起了我,不要有恨,以后想起我,会淡淡笑着,没有哀伤,没有恨意,没有痛苦……泪儿,如果你真的想……不,泪儿,还是忘了我吧,忘了我,那样你的未来就不会有悲伤……泪儿,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你!”
风泪垂有些惶恐地抓着他覆在她脸上的手,那抹笑容中,有她无法捕捉到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说道:“杰斯,你……”
“呵呵……冷太太的心情好蛮好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可以和别的男人调情?”一个尖锐的嘲笑声响起,打断了风泪垂的询问,也打断了她的思路,那一闪而过的感觉,让让她后悔莫及的忽略。
杰斯松开了他,然后转过身来,用身体挡住了岸边吹来的冷风,盯着那站立着呼啸的寒风中的女人,冷冷地盯着,“人在哪?”
杰弗尔脸庞狰狞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静无波,说道:“跟我了来!”她不需要在妒忌她,不需要再愤怒,不需要在痛苦,因为过了今天,所有威胁到她的人都会消失,这个女人就会消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风泪垂一听,连忙起步跟上。
“泪儿,别急!”杰斯抓住了她的手,五指紧扣着她的手指,僵住着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静默着,垂着头,额上冒出了青筋,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好一会儿,猛然抬头,目光如炬,然后才对着杰弗尔说道:“将人送上岸来。”
杰弗尔眉头一皱,闪着惊讶,“杰斯,你说什么?”
“将人带上岸来来,告诉维罗,如果想得到他要的东西,就将冷霁送上岸来!”杰斯再一次淩声说道,脸色异常的沉郁,还有决然。
因为他舍不得!
杰弗尔紧握着双拳,满脸的愤怒,厉声叱喝道:“杰斯,你想做什么?你不是说过……”
“杰弗尔!不要质疑我的决定,我决定了的事,永远都不会改变!永远都不会!”杰斯沉声说道,坚定的语气在寒风中飘散着,但是依然让人信服。
“杰斯……”风泪垂不明所以,她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杰斯,他想做什么?或者已经做了什么?
杰弗尔眯着绿眸,盯着杰斯好一会儿,没有任何的回应。是的,这样的男人,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更加不会看着自己爱了这么久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得不到就会毁掉,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对风泪垂好,那一如既往让她嫉恨的神情,心却越来越不坚定,他真的下的了手吗?而如今,是心软了吗?
“杰弗尔,芯片和密码都在这里,如果你们想要的话,将我丈夫交出来,至少让我见一下他,不然我不会将东西给你!”风泪垂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杰弗尔的犹豫却让她的更加的慌,两天,冷霁的伤口会不会有事,那些人真的如杰斯所说的,不会伤害他吗?可是她也曾经见识过那些人的手段,真的不会有事吗?霁,他现在……
杰弗尔将视线移向了风泪垂,微微勾起了嘴角,然后说道:“冷太太,既然你想见到你的丈夫,那就跟我来吧。”
“泪儿!”杰斯叫着她,语气有些激动,然后看到了一张担忧惊慌的脸,“泪儿,相信我好不好?”
风泪垂摇了摇头,淡淡地微笑,“杰斯,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他们抓的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冒任何的一丝风险。”杰斯,对不起……
杰斯握着她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松弛了下来,无奈地低喃着,“泪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泪儿,我真的舍不得你……”泪儿,难道这一切真的注定了,注定了我们只能分离,以这样的方式?泪儿,真的吗?
风泪垂心顿了一下,但是过度的焦虑并没有让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以至于在以后的生命中,在噩梦中沉沦。
“两位,走吧。”杰弗尔似乎心情很好,恣意地笑着,然后昂着头,高傲地转身,如同胜利的女神。
游艇内
冷霁被双手反绑着,脸色苍白,胸口的衬衣上染上了血迹,沉着眼眸,遮住眼中凌厉的目光,暗中扫视着周围的情况,但是在看在走进来的两个人之后,脸色大变,惊慌地嘶吼道:“泪儿!”
双手猛然挣扎着,向走向她,但是却被两个人紧紧地抓住。
“霁!”风泪垂一看见冷霁,急切地上前。
“泪儿!”杰斯拉住了她,然后将她护在怀中,在她的耳边低喃道:“泪儿,别急……”有意或无意地越加的亲密。
冷霁看着两人的亲密,没有妒忌,因为他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苍白着脸,喊着,“泪儿,快走!泪儿,他们……”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腹部就被狠狠地打了一圈,一声闷哼之后,嘴边流出了一丝鲜红,胸前的红色开始湿润了起来。
“住手!不要碰他!”风泪垂厉声叱喝道,“不要碰他!”
“怎么?冷夫人心疼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风泪垂愤怒地转过了视线,然后看见了一个阴鸷的老人,还有那个自己曾经一度将他当成恩师的老者,震惊地低喃着:“是你!……”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想逼她解开芯片,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芯片里的秘密和敌人勾结!震惊过后,忽然间想起了,他曾经说过,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原来,只是她太天真了。
“风,不要太过惊讶,这也是你们逼我的。”老头微笑地说道,似乎不在乎将自己曾经的手下出卖,“我给过你们无数次的机会,可是你们却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包括伊恩,他竟然想阻止我的这次行动,风,我不得不说,你确实很厉害,可以让这么多的男人为卖命!”
所以,她留不得!
“原来是卡特先生。”杰斯环抱着风泪垂,故作惊讶,“一张芯片可以让两位化敌为友,也算是功德一件。”
冷霁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虚弱地看着风泪垂,然后对杰斯说道:“带她走,快,带她走!”
老头不满皱纹的脸一沉,伸出了拐杖,狠狠地一挥,将他打倒在地上,阴森森地说道:“冷先生,我说过,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冷先生也别想离开这里。”
“霁!”风泪垂挣开了杰斯的手,跑到了他的跟前,抱着他,却发现,胸口处,越来越多的鲜血,“霁,不要吓我,不要这样,不要!……”
冷霁咬着牙,脸如死灰,低声呢喃着:“泪儿……我……我没事……泪儿……快……快走……杰斯……带……带她走……”
“霁,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回去的。”风泪垂颤抖着手,解开他背后的绳索,然后脱去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霁,你在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去医院……”
杰斯眼角抽 动了一下,然后直视眼前两个满眼野心和狠戾的老头,冷然说道:“放他们走。”
“杰斯,你在威胁我吗”维罗眯着阴鸷的眼,轻蔑地笑道。
杰斯勾着嘴角,同样的阴鸷恐怖,“维罗先生,你不是还想要芯片吗?”杰斯缓缓的说着,然后拿出了信封,倒出了那张芯片,然后捏在手中,玩弄着,“维罗先生,你说这芯片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毁了它??”
“你!”维罗一时气结,嘴角因为愤怒而剧烈抽搐着。
“让他们离开,我就将芯片给你。”杰斯淡淡地说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维罗满脸的阴霾,“杰斯,芯片如果解不开,一样是废物。”
“你以为我会用一个废物来给你做交易?”杰斯嘲讽道,“维罗先生,十几年来,你似乎还是不了解我?难怪维罗先生一直以来只能呆在家长委员会会长的位置上。”
“芯片解开了?”老头开口插话道,眼中闪烁着极力压抑的喜悦,还有野心。
“放他们离开,然后我给你们想要的东西。”杰斯冷笑道,“如果你们不想要着东西的话,那我可以代为处理掉。”说完,手指开始往下用力。
“等一下!”
“不!”
两人同时惊呼起来,他们都知道那里面的东西有多高的价值,远远比这两个人的命重要。
老头沉眸低思,然后看向维罗,两人相互对视了片刻,然后达成了共识。
“他们可以走,但是你留下!”维罗阴寒地说着,“杰弗尔,将他们送下游艇!”
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送”这个词,却加重了语气。
杰弗尔弯了弯嘴角,然后看向杰斯,似的在等着什么似的。
“杰弗尔,那就麻烦你了。”杰斯很愉悦地对着她点头,微笑地说着:“送他们走。”
绿眸闪烁着狂喜的光芒,异常的兴奋,灿烂地笑着,“好!”
她会好好地送他们,一定会!
他还是杰斯盖普斯!
她的强者!
杰斯慢慢地转过了身,将抱着冷霁的风泪垂一把拉起,拉入怀中,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疯狂地吻上了她的唇,狂乱的表情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
冷霁撑着地面,捂着胸口,承受着那一波一波的刺痛,不知道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心痛。
风泪垂抓着他的手臂,忽然间留下了两行泪水,心冰凉冰凉的,隐隐作痛,那种绝望,那种哀伤,他用他的吻将他的痛苦告诉了她,杰斯,为什么要这样爱她,她不值得他这样啊。
“泪儿,我爱你泪儿……”杰斯离开了她的唇,看着那双泪眼呢喃着,不舍地搂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肩上,低喃了什么话,然后松开了她,看向了地上的冷霁,一敛脸上的哀伤和绝望,剩下的只有男人的坚毅。
冷霁摇着牙,撑着地面,摇晃地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一片的泠然,直视着他,好不忍让。
两人相互对视着,似乎在暗中的较量。
风泪垂站在了一旁,没有说话,没有干涉,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因为她伤害了两个男人。
“我爱她!”杰斯蓦然开口说着,隐忍、决然。
“我比你更爱她!”冷霁双眸一眯,目光如火。
杰弗尔看着两个人暗中的较量,心里慌了起来,她担心杰斯又会心软,又会放弃,这一次,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她不会放弃的!
于是快步走上前,想风泪垂走去,在经过杰斯的身边时,快速地蠕动着嘴唇,然后转向风泪垂,说道:“走吧!”
杰斯像是什么也发生似的,说道:“泪儿,走吧。”
风泪垂有些不安,环视了四周虎视眈眈的人,看着两头阴狠狡诈的恶狼,犹豫着,“杰斯,我……”
“泪儿,如果他在不去医院的话,你的丈夫可能就没了。”杰斯淡淡地笑道,“快走吧,泪儿。”
风泪垂看向冷霁,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紧咬着下唇,挣扎着。
“泪儿,我没事。”冷霁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咬紧牙关说道,可是话才刚一出口,身子就踉跄的往下倒。
风泪垂快速扶着他,心里的挣扎更剧。
“泪儿,我没事的,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杰斯扬起了满足的笑,“泪儿,快走吧,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风泪垂扶着冷霁,感觉到那越来越冷的体温,“杰斯,等回来。”然后对冷霁说道:“霁,我们走。”
她会回来的,不会丢下任何的一个!
杰弗尔绷紧了神经,跟着风泪垂和冷霁的背后,眸底闪着嗜血的光芒。
“泪儿,记住我的话。”杰斯对着她的背影,再次说道。
风泪垂转过了头,眼中蒙着水雾“杰斯,等我回来,我会回来的,真的!”然后扶着冷霁走出了游艇,向不远处的轿车走去,一步一步的,衣裳上血滴落在水泥地上,染成了一朵朵血红的花朵。
“我们都会没事的。”风泪垂忍住了眼中的泪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臂,终于走到了车旁,伸出了手,打开了车门,然后然后将冷霁扶了进去,握着冷霁冰凉的手,沉声说道,“霁,没事了,我们都会没事的!”
“泪儿,我没事,真的。”冷霁靠着座椅,挤出微笑,让她安心。
风泪垂看着他胸口出,没有再冒出鲜血,合了一下眼,然后猛然睁开,清明凌厉,骤然站直了身子,迅速转身,挥出了一掌,打向了想在背后偷袭的女人,然后用快如鬼魅般的手法,将已经对着自己的枪夺了过来,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处于兴奋中的杰弗尔一震的惊愕。
“你!”杰弗尔睁大着双眸,然后快速从背后拿出了另一把枪。
风泪垂一口扳机,往她的手臂上开了一枪,然后踢走了地上的枪,指着她的心脏位置,冷然说道:“杰弗尔,你最好不要乱动,我并不介意杀人!”
杰弗尔的脸色变得铁青,愤恨让她的全身开始颤抖,“你!……你……”她怎么知道?怎么会?“是他!他又骗了我!他竟然又骗了我!他根本没想过杀你,什么得不到就要毁了它,原来又是谎言!他根本就舍不得你!从来也没有想过杀你!”
风泪垂眼底闪过一丝的错愕,但是迅速恢复了冷然,“杰弗尔,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十年前,我也是魅影的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真心的送我们走?你以为我真的天真到他们真的会放过我们?!”
“呵呵!”杰弗尔狂笑着,愤怒,妒忌,伤心,“你以为他没有告诉你,你真的能够赢我吗?不!你不行,风泪垂,你只不过是一个躲在男人后面,寻求保护的女人,你没有能力赢我,你根本赢不了我,杰斯盖普斯,十几年的陪伴,竟然比不上一年的相处!杰斯,你真的够狠!真够狠!将我送到你心爱的女人面前,将我命送给她,杰斯盖普斯,你好狠!”
风泪垂看着杰弗尔疯狂的笑,似乎有些心酸,但是却不能心软,除非死,否则她绝对不会心软。
杰弗尔忽然止住了笑,阴森地看着风泪垂,手臂上的血浸湿了衣袖,“风泪垂,他就不担心我会在你们出来的那一刻就杀了你们吗?风泪垂,那时候,你根本没有能力反抗,风泪垂,你只是运气好,只是运气好!”
“你错了,杰斯告诉我,他说你很恨我,一定会在我满怀着希望的让给我死,你会让我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所以从游艇到车里,是我最安全的时候。”风泪垂紧握着枪,目光凌然,“你说的没错,确实是他帮我,但是这和我有没有赢你没有关系,杰弗尔,我从来没有和你斗过,从来没有任何的输赢!”
“哈哈……”杰弗尔狰狞地笑着,跌坐在地上,红着双眸,盯着让她恨了十一年的女人!“原来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他,还是他,杰斯,我们都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你知道我不会让这个女人轻易地死,所以才会让我送她,而我竟然笨到相信你真的可以狠下心来杀了她!不!我最了解你,可是一直以来,十年来,唯一不了解的就是你对这个女人的爱,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爱你!你有什么值得他爱!他为什么去爱你一个有过这么多男人的女人,去爱你一个根本没有爱他的女人!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风泪垂嘴角扯动了一下,心里紧紧地揪着,杰斯……
忽然,一阵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风泪垂将视线移到了车内,在车头的储物格内,那只震动着的手机。
“泪儿,车内有一个手机,泪儿,拿起它来,然后我告诉你原因。”
风泪垂伸出了一只手,伸进了车内,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却犹豫了。
“风泪垂!你告诉我为什么!”杰弗尔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她的眼里只有这个女人的漠视,“风泪垂,为什么不回答我!”猛然起身,伸出手,想恶鬼一样扑向她,风泪垂眼一眯,食指一收,往她的腿上开了一枪,然后手中多了一只手机。
“泪儿,听吧……”冷霁喝着眼,低喃道,“他找你是吗?……”
他不敢看她,也不敢就这样睡下去,他怕,今天以后,她会离开他,那个男人,他的爱比他的还要深,深的让他害怕,而泪儿,你对他的爱,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这样的我,留的住你吗?
风泪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机放在了耳边,按下了接听键,“杰斯……”
然后,听到了电话的那一头,温柔,痴缠,绝望的声音。
“泪儿,我告诉你,十年前,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泪儿,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不要恨我?如果可以的话……”
“杰斯,你等我,我马上就回去,别说,我们回去再说好吗?不……”风泪垂听着那绝望的语气,不想再继续,不想再听下去,“不用说了,杰斯,不怪你十年前的遗弃,你不用告诉我了,真的,杰斯。”
杰弗尔听到了风泪垂的这句话,愤恨不甘的脸平静了下来,换上了鬼魅的笑容,似乎在等着看一场绝妙的好戏。
“泪儿,说过不会在食言的,我说过今天告诉你的。泪儿,十二年前,他找到了我,我的哥哥,和我有着相同的相貌,但是却截然不同的人,达斯盖普斯雷尔,他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他是盖普斯家族的长子,未来的继承人,泪儿,他不是故意骗你的,他不像我,雷尔,是我们母亲的姓氏,一直以来,他都只当自己是达斯雷尔。泪儿,当他来到我的面前,在我最潦倒,陷入绝境的时候找到了我,然后,他不顾我浑身的肮脏,抱着我,告诉我,他说,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是就在他最高兴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恨意!”
“泪儿,你爱他,我没有任何的质疑,因为那样好的男人,那样善良男人值得你爱……他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哥哥……他是盖普斯家族的继承人,但是却放弃了原本拥有的一切权利,离开了家,游走于各个国家,只是为了找到我,他的弟弟,他说,我们是双胞胎的兄弟,即使隔的很远远,他都会找到我,即使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但是只有他,只有他在找我,可是,这样好的大哥,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让我在地狱中挣扎的恶魔……”
“我跟他回到了盖普斯家族,极尽地亲近他,像一个真的渴望亲情的弟弟,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利用他,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权利,泪儿,你知道吗?在那温暖的亲情,真切的兄弟情谊背后,却是一颗肮脏的心,我只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毁了他的一切,他的家,他的幸福,他的骄傲。”
“泪儿,即使不愿意承担家族的责任,即使他厌恶黑暗中的生活,但是他依然是家族中最宝贵的珍宝,泪儿,你知道吗?芯片上的复杂的密码程序是他设计的,一个连你也解不开的密码程序,不止于此,泪儿,达斯盖普斯,达斯雷尔,他是家族中所有的财政的操控着,几乎掌握了家族所有的命脉,他是家族中唯一不受到质疑的掌权者,就连,我们的父亲,那个经历了一辈子风雨的男人,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全心的信赖。即使他不愿承担这些责任,他依然做的很好,很出色,然后,在这样浑浊的世界里,却依然看到了那温暖真挚的笑,那善良的心,泪儿,你爱的雷尔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的爱他……这样的男人……他天生有着让人亲近的引力。”
“可是泪儿,就是因为他的出色,他的善良,让满身浑浊的我更加的痛恨,我恨他,好恨好恨……我想如果不是他比我早出生几分钟,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现在享有一切的荣耀,所有的爱的人就会是我!”
“我好恨好恨他,可是却不得不亲近他,而他,也确实是一个好哥哥,他说,他不想接下盖普斯的重任,他说,我们是兄弟,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他说他会帮我说服那个所谓的父亲,将我定为继承人,可是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有感激,没有快乐,有的只是羞辱和痛恨,他将他不要的东西丢给我,这算什么?!我最想得到的,他却弃之如敝屣,他高贵,他大方,可凭什么我就得接受他的‘恩赐’、他的羞辱?”
“不,就算是他真的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我还是得不到,因为那个高尚的父亲,他认为最崇高的父亲,他对我说,我根本不配,下贱、肮脏的我根本没资格,泪儿你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痛吗?不,你不会知道的,因为连我也不知道,他警告我说,如果我安安分分,他会给我一口饭吃,如若不然,他就会向十年前的那样,让我生不如死,他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儿子的,而我,只不过是一个肮脏的垃圾……泪儿,明明一同出生,却因为那几分钟,而变成了肮脏的垃圾……”
“从那以后,我更加的亲近他,几乎比家族内所有人都要和他亲近,然后慢慢的,将他手中掌握的资料弄到手,慢慢地蚕食他手中的权利,而他,却很天真的相信我,因为我是他的弟弟,他最亲爱的弟弟。”
“泪儿,其实你也帮了我,那时候,再找到了我后,他却依然经常逗留在美国,后来甚至不想回家族,最后,他甚至想将所有的东西,包括芯片的秘密都交给我,他告诉我,他有想要追求未来,然后他将你告诉了我,第一次,我听到了风泪垂的名字,那时候,对于这个叫风泪垂的女孩,我有的只是莫名的恨意,恨她给他爱情,即使他说你不爱他,可是那样的爱情,他依然觉得很幸福,觉得是上天的恩赐,所以他要全心地追求,他说,要放弃一切,然后跟随着那个想要飞翔的女孩,和她一同的飞翔,等她累了,然后给她温暖。而我,那个给与我温暖,给与我希望的女孩,却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即使我再怎么寻找,也丝毫没有消息,上天又再一次的厚待他,而忘记了我……祂像是告诉我,我们之间只能存活一个!”
“……后来,因为他的纵容,那个高贵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终于再对我动手,可是他却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了,在回到盖普斯家族的半年里,虽然只有半年,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来说,已经足够的多了,即使没有完全得到盖普斯所有的势力,但是已经够了,够我报仇用了……”
“那天,我打电话告诉他,他的那位高贵的父亲知道了那个叫风泪垂的女孩,知道了她让他放弃了继承权,背弃了家族,然后,我又告诉他,那一年,走失只是一个幌子,我被他那尊贵的父亲当成了祭品,换取了一丁点势力范围,泪儿,原谅我利用了你……对不起泪儿……我不得不这样做,只要那样做了,我才能够活下去,在仇恨的折磨下活下去。”
“我告诉他,我要报仇,也顺便帮他清理障碍,我告诉他,这是我报答他将我从地狱中拉出来的恩情。”
“我知道他会赶回来的,我要完全摧毁他,让他尊为天神般崇高的父亲变成卑鄙无耻,残忍无情的恶魔,让他的爱将他爱的送上死亡,我要他一无所有,连同生存的希望……泪儿,如果我告诉你,那时候,我甚至让人杀你,最后还是放弃了……泪儿幸好我放弃了,不然我的生命将永无光明……泪儿,那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个给我温暖的女孩,所以我放弃了,曾经经受过无尽的痛苦,所以在那一刻,忽然间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泪儿,幸好我放弃了……”
“泪儿,不要挂电话,让我说完好不好?泪儿,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只是想告诉你当年我为什么不敢去努力,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他真的赶来回来,赶来见我,他告诉我说,他是我们的父亲,即使他错了,他依然是我们的父亲,他说,我不能伤害我们的父亲,然后,我笑着,疯狂地笑了,我告诉他,我不会伤害他的,更不会杀他,我告诉他,我要他亲手替我杀了那个男人!亲手杀了他最尊敬的父亲!他最爱的父亲!……莫克知道是我杀了那个男人,但是他永远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只这样死的……”
“泪儿,一直到现在,过了十一年,我依然记得,他脸上的震惊,一辈子也忘不了。”
风泪垂张着嘴,颤抖着双唇,握着手机的手僵硬无比,缓缓地滑下,靠着车,流水无意识地从眼眶中留下,脸上震惊、恐惧、哀伤夹杂着。
电话的另一头,似乎感觉到了她情绪,静默着,死一般的寂静。
杰弗尔兴奋地看着她,激动地看着她,笑的异常的灿烂,笑的狰狞。她很开心,很开心,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了。快发疯啊,快发疯啊!
“泪儿……”冷霁感觉到了风泪垂的悲戚,捂住胸口,挣扎地伸出手,却最后无力地放在了她的肩上,“泪儿……泪儿……”
风泪垂没有感觉到,没有任何的知觉,脑海中闪烁着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双唇颤抖着溢出了那三个字。
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电话那边依然沉寂着,而这边,依然呢喃着那三个字。
“泪儿,那时候,是我唯一的一次,见到他除了笑容之外的表情,泪儿,你知道吗?他,即使在难过的时候也依然笑着,依然是那温暖的笑,即使他告诉我,你不爱他的时候,他依然温柔地笑着,所以,那一刻,我真的很高心,只从被遗弃之后,第一次,有种兴奋的感觉,然后,我再一次看到了他的其他表情,我看着他,惊恐的表情,我握着他的手,拿着锋利的刀,在他那高贵的父亲的脖子上,狠狠地滑下了一刀,然后,我看到了他那极度惊恐的表情,鲜血染红了他的手,他盯着那条深深的血痕,盯着那双毫无光彩的死眸,满身,满地的鲜血……”
“然后,他问我,为什么?就像你说问的,为什么?泪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要他痛苦,想要他痛苦……”
“我告诉他,我要他们都死,要所有的人都死,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死!可是,他却收起了恐惧的表情,露出了可怜和同情,泪儿,他竟然同情我……泪儿,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看到他同情的眼神……他凭什么同情我!他凭什么!……”
“最后,泪儿,最后,我握着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的手,拿着那把染了血的刀,在我的哥哥,最疼爱我的哥哥的手腕上,狠狠地滑了一刀,然后看着那新鲜的血液混合了地上开始凝固的鲜血,很红很红,鲜艳刺眼……”
“可是我还是没有看到了他恐惧的表情,没有看到了他痛苦的表情,他就这样,躺在地上,依然是带着笑,带着同情,带着怜悯的笑……我好恨,好恨,看着那样的笑,就像在提醒着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可笑,再告诉我,我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我自找,我活该的,我发疯,我发狂,我诅咒他,我辱骂他,我折磨他,可是嘴角边那可恨的笑依然没有消失……我快发疯了,然后,我发现了,那笑容中,有着不舍,是的,不舍,然后,我知道了,他的不舍,源于那个叫风泪垂的女孩,所以,我告诉他,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个叫风泪垂的女孩,我要让她受尽这世间所有的折磨,我要她生不如死地活着,我告诉他,我要个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低贱的女人,让她连死都不能!……然后,我看到了,那抹笑容僵硬了,变成了恐惧,我最想见到了的恐惧,于是我继续说着,将所有可能想到的折磨都付诸于那个叫风泪垂的女孩身上,然后像是欣赏一个美妙艺术品一样,看着他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的哀求中,慢慢地失去意识,慢慢地死去,最后,在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依然残余着恐惧 ……”
“够了!够了!够了!”风泪垂猛然站了起来,神情癫狂,双眸通红,对这手机咆哮道,“我不要再听,我不要在听了,够了!……”
这就是他要说的原因吗?这就是他要告诉她的原因吗?这就是他不得不放弃的原因吗?这就是雷尔为什么回来的原因吗?这就是她所谓可以猜到的原因吗?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的,雷尔不会这样的,杰斯也不会这样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全部都是说谎的!
“你说谎,说谎,说谎!杰斯,你说谎,我不要听,你回来,你告诉我,你说谎的,你是说谎的!杰斯,告诉为我,我不生气,即使你骗我,我也不会生气的,杰斯,告诉我,你说的慌的!……”
电话的那边,没有任何的声音,无论风泪垂如何的咆哮,如何的质问,它都没有任何的声音。
杰弗尔看着陷入疯狂中的风泪垂,更加的兴奋,踉跄起站起了身,看着地上一滩血红的鲜血,灿烂地笑着,“那一天,那满地的鲜血,可比这壮观过了,你知道一个人流干了身上的血,会有多少吗?那天,达斯雷尔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流干了身上的血,好美好美的画面,满地的鲜红……”
风泪垂浑身颤抖着,抽搐着,死死地握着那电话,死死地咬着下唇。
“泪儿……”冷霁不知道那男人跟她说了什么,但是听了杰弗尔的话,还有风泪垂的反应,泛起了一阵惊恐,挣扎着走出了轿车,但是却只能跌倒在车门处,只能担忧地叫着:“泪儿,你冷静点!”那个该死的男人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杰弗尔退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地走到那支被踢到一旁的枪旁,然后捡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向风泪垂走去。
冷霁额上冒着冷汗,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开始流了起来,然后看到了杰弗尔拿着枪,向风泪垂走去,最后将枪头对准了风泪垂的后脑。
“泪儿!”冷霁惊恐地叫着,但是依然没有得到风泪垂的反应,反而迎来了杰弗尔的笑声。
杰弗尔晃了晃枪,最后收了起来,灿烂地笑道:“放心,我不会再杀她了,因为现在的风泪垂,活着比死更痛苦 !我要她以最痛苦的方式活着!”说完后,一步一步地想游艇走去,嘴角边挂着兴奋的笑,期待的笑,从今往后,杰斯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冷霁撑着地面,挪动着身体,移到了风泪垂的身边,抱着蹲在地上,依然呢喃着:“你说慌的,是不是,是不是,你说谎的……”
“泪儿……你冷静地泪儿!”冷霁焦急地抱着她,但是依然换不醒她,只能抱着她抽搐的身子。
电话依然没有声音,但是风泪垂没有放弃,依然紧紧地握着手机,然后紧紧地贴在耳边,依然呢喃着。
她在等,在等他告诉她说,对不起,泪儿,我又骗你了。
一直等待着。
然后,电话有声音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他说,泪儿,我没有骗你,这一次,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在骗你了……
他说,泪儿,不要有恨,不要因为我而有恨……
他说,泪儿,我会替你报仇的,泪儿,不要难过,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他说,泪儿,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他说,泪儿,不要为我哭了,一天也不要,永远都不要,因为我不配让你为我哭泣,泪儿……
他说,泪儿,忘了我吧,就当年的生命中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个叫杰斯的男人,你永远爱的只有那个善良的达斯雷尔……
他说,泪儿,放心吧,我会替你报仇的……
然后,消失了,传来了“嘟嘟”的断线声。
风泪垂抽搐的手一松,电话掉在了地上,然后猛然站起了身,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迎着冷风,向游艇走去。
她要问他,为什么?
她要他告诉她,他是骗她的!
她要他告诉她,为什么又说谎骗她!
脚步一步一步地加快,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奔跑。
冷霁被推在了地上,然后惊慌地爬了起来,忍着剧痛踉跄地跟了上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风泪垂一边跑着,一边疯狂地嘶吼着,咆哮着,疯狂地呐喊着。
然后回应她的,耳边吹拂的风声,然后……然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满目的火光,巨大的气流迎面冲来,将原本跑着的她往后冲击着,然后倒在了地上,猖狂的北风急速地呼啸着,明黄的火苗四处攒着,岸边,一边的火海。
风泪垂没有再跑了,没有地方可以跑了,那肆虐的火光映红了她的眼眸,燃烧了她的理智,凌迟着她的心。
他说,泪儿,不要难过,我会为你报仇的……
他说,泪儿,放心吧,我会替你报仇的……
他,替她报仇了。
所以,她笑了,笑的好灿烂,笑的好美。
他替她报仇了……
这样的报仇啊。
雷尔
他说,他替她报仇了……
她坐在地上,看着那越来越烈的火焰,映着灿烂的笑容,一切都似乎,不存在了。
“是你!是你害死他的!”一个同样发了疯似的女人,一个同样心碎了的女人,拿着枪指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女人,厉声嘶吼着,歇斯底里,“是你害死他的!他明明说要将你们炸死在游艇里,他明明要你们死无全尸,可是现在,……是你害死他的!……他竟然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为什么要丢下我……他要杀的人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是你……是你害死他的!……我要你陪葬,我要你死!对……你去给他陪葬!竟然他这么爱你,就让你陪葬!你去陪他!……”
“泪儿!小心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