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目送礼部官员出门,独孤清然略有疲惫的伸展着四肢。侧头,“凡,去看看晓冉是否回来了?”
凡微微一笑,躬身,“主子,娘娘若是回来,就是不亲自来至会派了人来回禀的。已经仔细交待过宫里的小太监,见了娘娘一定要告知皇上掂念她呢。”
独孤清然斜了凡一眼,淡笑。转眸望向窗外的明亮,眉角纠结,莫名的有种不安在心湖中荡开层层涟漪。会出什么事?难道是晓冉要出事?这念头乍然一现,倏地惊得独孤清然身子微一抖。越思越不安,越思越心乱。猛然起身,绕过龙书案向外走去。
凡一愣,“主子,怎么了?”
不答,独孤清然径直开了房门。门外四个侍卫和二个太监赶紧躬身施礼,“皇上。”视而不见般,大步向外走,边走边道:“凡,朕累了。”
凡眉头微挑,会意,扭头示意二个侍卫跟上独孤清然,回身交待二个太监,“你们守在这儿,若是有人,只说皇上龙体欠安,回宫歇了。非是急事,大事,只要能拖到明天的,不要来打扰。”
二个太监点头。凡也快步跟上独孤清然。
老皇帝尚在且病重,因而独孤清然的寝宫设在离御书房稍远的文德宫。匆忙回了宫,让二个侍卫守着,留了凡与他进了内室。
“凡,挡在门口,任何人不见。”独孤清然沉声说道。
“主子,你这是…”凡不解,但也猜着几分,“不然,小的去吧。”
“不用,我不放心。怕义父…”轻叹摇头,“也许不该让晓冉走这一趟。”
“主子想多了,如烟姑娘这才出宫,老宫主不得见会对娘娘做什么的。”凡也皱了眉头,但劝慰道。
“但愿吧。凡,把你衣服脱给我。”独孤清然吩咐道。
“这…”凡张张嘴,垂头脱衣服…
易容成凡的模样,拿了凡的令牌,独孤清然大摇大摆的出了宫门。往东,直取福王府。然到府中一问人早就走了。听说燕王妃来,略思忖又转道洛家。此时洛家大门前人头已不似那般熙攘。洛夫人已死也算解脱,在众人的哭声中装入一口薄皮棺材中,抬往城外洛相的新坟与洛相并骨。之后,二哥带了家眷和一些乐意跟着他的奴仆去了洛晓冉的碧落山庄。如此也算还了当初他于洛晓冉的援手之情。二哥本意让大哥也去晓冉的碧落山庄,只是洛大哥怎生有脸这时分去讨她的接济,无奈苦笑中求二哥带上他最小最弱的儿子,而他带着其它的妻妾远走了,至那以后再无消息。
独孤清然默默的看了看凄惨的洛相府,薄唇冷笑,曾经风光无限,机关算尽,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权,钱,二大欲海,让人多少覆没其中,挣扎着逃不开。得了一分想二分,得了一寸想一尺。然而这欲壑哪有尽头,又有什么可以填平?微叹一记,独孤清然转身离开。
沿着街头往回走。熙熙攘攘的人流,热火朝天的喧哗,这一刻心头渐生一种安详,这样平静但忙碌,有着各样的目标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四处看着,嘴角微微翘起,眸光流转,看到前方不远的青色身影蓦然一怔,独孤清然蹙起浓眉,赶紧垂下头闪躲到墙边,尽量的隐匿起来。
这时候洛晓冉正巧从酒楼里出来,身边跟着炎,卉儿和一个宫女。瞧着洛晓冉一身男装的从酒楼里出来,独孤清然微微一愣,挑眉瞄了眼酒楼,又盯向人群。洛晓冉他们拐过一道弯,上了等待的马车,鞭哨一响,马车向皇宫方向驶去。
过了最繁华的闹市,驶进一条略窄的小街,二旁各色人家,大门各异错落有致。车上洛晓冉倚着车框正在闭目养神,想着心事。正这时,风声中传来浅浅的弓弦颤动的声音,“嗖,嗖…”,几十只冷箭,被强弩射出,恶风不善的猛扑向车厢。
车中皆是习武之人,且数洛晓冉的功夫最弱。听到弓弦声,卉儿第一反应的扯过洛晓冉,把她挡于自己身后,低喝:“小心。”另三个宫女也同时间把洛晓冉拉于几人之人,用她们的身子转上一个安全的保护圈。
强弩的力道非常之大,碰…碰…一只只冷箭穿透沉香木加厚的车身,箭尖如闪着阴光直逼几人。好在,险了小秋和小枫几个女子身上皆有利刃,拨挡箭羽险险躲开。不过脸色吓得都有些苍白。洛晓冉瞄了眼离她们寸许的箭尖,拧紧眉头。“打掉,快。”卉儿点头,用手中的宝刃打落箭头。
车外的二个车夫早,其中一个在看到冷箭时,身子一拧窜起,躲开箭失,奔着藏于旁边的弓弩手冲去。同时间炎飞身攻向对面的弓弩手。二人快如流星的动作,挡下了弓弩手们发射第二批弩箭。而另一个车夫躲开冷箭,使劲一甩马鞭,马一疼,微惊,扬开四蹄向前猛冲而去。
然这时二边突然呼啦冒出几十个青衫之人,手中提着阴光森森的利刃,“有埋伏。”车夫大惊,急急的喊道。
青衫之人迎着惊马,斜身放过马头,手起刀落,咔嚓,扑通,咣当…一阵混乱。马死,横尸地上,马车翻倒,车上几人叽里骨碌的摔出去马车,好在早有防备,或撑着车身,或抓着车框,并没有摔得头昏目弦。
不过,不等她们几个起身,青衫男人们如索魂使者,冷颜无常的提利刃刺来。卉儿大惊举剑相迎。她的是宝刃,对面的男人一时不查,剑身相撞,当,男人的剑剩半截,微怔中,卉儿剑身如蛇,直插里男人肚腹里。哼…闷哼声,男人身子晃了晃,向后栽去。而其它几人也手忙脚乱的招架刀剑,洛晓冉被挡在卉儿身后,旁边有另一个宫女的掩护,冷眼一扫,身子侧刺里一滚,手中的匕首刁钻迅捷的扫在一个男人的腿上,啊…一声惨叫。男人扑通摔倒。小秋见势,举起手中那些被卉儿砍下的箭头,狠狠的刺入男人的胸膛…眼见死了二个同伴,青衫男人们恼了,下手越发狠戾。
正这时一道蓝影快若闪电,至远处飞掠而来,手中软剑似灵蛇如洞,摇摆间万头攒动,剑影如烟花炸开袭向青衫男人们。青衫男人们没料到这么快会帮手。分出几个青衫男人对付这个后来的男人。
炎解决了弓弩手,急急冲来,瞄着使软的蓝影微微一怔,主子?怎么会是他?不及思,他也加入战团。有独孤清然的软剑挥舞若蝶,浓浓的杀气迸发如乌云漫天,强大的气势压得青衫男人们微有忙乱。再有和炎的出手,几个青衫男人立时见弱势。卉儿这边压力顿减也来了精神。就是小秋和小枫捡了二个死人手中的兵刃与青衫男人们混战。
见大势已失,洛晓冉这边一个青衫男人,虚晃一招,“吱”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其它人听着略见轻松,招数加紧,想虚晃过独孤清然与炎撤退。但他二人岂能容他们这样跑了。独孤清然冷眯了黑眸,如猎鹰深邃而犀利,剑势加紧挽起千影万团的剑花,一时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逼得青衫男人不但不得撤,越发没有招架之力。
炎也咬紧青衫男人不放松。一套刀法八八六十四路,舞动如飞。上攻其头,中攻其腰,下攻其下盘。
洛晓冉最是轻闲握着匕首防备的立于一边。诧异独孤清然会来,更多的是淡淡的欣喜,他化妆成凡的模样是来接她的吧。见他剑势如破竹压制住欲撤开的青衫男人,淡淡一笑,回眸对着卉儿她们,“丫头们,别便宜了他们。”
卉儿几人不自主的一震,更是来了精神。虽然一直不见打赢几个男人,但也缠得他们想逃不易。
啊…惨叫传来,独孤清然与炎下了狠手,极快的解决了面前的几个青衫男人,长身一掠,炎帮着打青衫男人,独孤清然走近洛晓冉,伸手把她搂于胸前,“没事吧。”
洛晓冉环上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盈盈一笑,“有你,怎么会有事。”继而扬起头,笑咪咪的对着他,“你怎么来了?”
“谁让你早早回家,害我担心。”嗔怪瞪了她一眼,黑眸中满是笑意。
“就让你担心了才好,免得总是我在不安。”
“你呀…”亲昵的点了下她的额头,独孤清然甩头看向战团。
洛晓冉也侧头一看,“你也帮忙吧,但一定要抓个舌头?”
“舌头?”独孤清然微愣。
“就是留个活口,好问口供的。”
独孤清然挑眉轻笑,放开洛晓冉扬身射入战群…他们这一番厮斗惊动了附近的官差,拿了凡的大内侍卫统领的令牌,只说这些是贼人,谁还敢留他们。另雇了二辆马车,一辆是卉儿和内上宫女,另一辆就是他们三个男人。谁让洛晓冉此时一身男装。
马车中,洛晓冉问向身边的独孤清然,“怎么不留个活口?”他们对面是炎。
独孤清然淡淡含笑,声音温和,“不用留,他们是义父的人。”不过熟悉他的洛晓冉和炎都知道,这样的他是生气了,越气他会笑得越温和。
“你早知?”洛晓冉微微蹙眉。
“不是。”独孤清然摇摇头,眉尖微结,伸手揽上她的臂头,“是突然有种不安,见你一直未回宫怕你出事就来了。”怀里的温暖不禁让他庆幸他来得及时。不然,晓冉若是有个什么差错?不…义父,霍地心里更加的愤恨起义父。一定要这样操控他吗?甚至要剥夺他的幸福。义父痴狂的一点都不懂,就算他与楚如烟在一起,他们并不会幸福的。何况,他是怎么也不会爱上楚如烟的。不管她耍了多少心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这事可是强迫的?强扭的瓜不甜。
被爱人如此记挂,总还是甜蜜的。洛晓冉嫣然的勾起嘴角,“楚如烟进宫了吗?”昨晚独孤清然就告诉了她雯的身份。
“来了,很生气。”
“你义父果然在宫里铺了众多的暗路。”洛晓冉略讶异。
“嗯,所以才让你冒险走一趟。但我失算了,以为义父不会这么早对你下手。”独孤清然冷眯下墨眸,幽幽一笑,“看来我不得不惹他生气了。”
“耗子动刀窝里反。知你杀了他的人,能不生气或者干脆来找你动刀呢。”洛晓冉轻笑调侃。
微微一叹,独孤清然手抚弄洛晓冉青丝,“若他知我作的事,果真会暴跳如雷,甚至干脆闯进宫中杀我呢。”
略怔,挑眉扫了眼对面的炎,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洛晓冉疑惑的侧头,“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以楚源风对如妃的痴迷,不到气极不可饶,他一定不会出手杀独孤清然的。
略失神,“晓冉,若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你会怪我,会怕我吗?”独孤清然对上她的眼睛,小心的淡淡的问道。
洛晓冉心头一跳,眸中精光一闪,透剔的心思转了转,自嘲呵笑,“还有什么事比我亲手送洛相上断头台更大逆不道的。无论我承不承认,在你们的眼中,我就是洛晓冉,就是洛相之女。但我做了并不悔。这是他该得的报应,不只为洛晓冉一个冤魂,也为其它为他所害的冤魂偿了罪孽。”说完又低低嘲讽的轻笑。在这封建专制,以男人为天的世道,女儿害爹说起来是不是真得有些荒诞?
低低的笑声听得独孤清然一颤,对面的炎也是猛地抬起头,看向洛晓冉,眸子有着担忧。
“不要这样笑,没人怪你。”独孤清然搂紧了她的肩头。炎也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着默默的关切。
“我没事,只是笑大逆不道这个说词。何为对,何为错?可有个公平的称量。只要不是无端随意的害人,只要你不会良心不安,没有什么可担心我的。”洛晓冉轻声道。
手臂微紧,独孤清然淡淡一笑,就是这份与众不同的眼界和胸襟让他不自主越陷越深于她的柔情中。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全部告诉她的原因,怕晓冉觉得他心机太沉,怕她不再爱他,离开他。只要晓冉不会怪他,不会因他的手段毒辣而离开他,天下间再没有什么可以伤到他的了。
片刻静默,独孤清然笑问:“晓冉,怎么弄得一身男装去酒楼?”
“你看见了?”
“嗯,我就是看到义父的人才停下跟着他们,不想就看到你了。”
洛晓冉点头,这就是孽源吧。若非清然瞧见义父的人,他们就错过了。“我是看到燕王上酒楼才去闹他的。”
微冷的一蹙眉,“燕王?你发现了什么?”
忆起燕王恨恨的表情,洛晓冉一笑,把酒楼中的事一五一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