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起身,洛晓冉秋波微转恬静的一笑:“娘娘有事但问无妨。”本就清艳照人的姿容合着闲雅飘逸自信的笑意。这一笑似昙花乍开,盛放了一身的皎洁如玉,似超凡脱俗的精灵,不含一丝一毫的尘嚣,美得让人炫目。
似被洛晓冉的笑意所惑,曲贵妃眸光一闪,心中突地怦然一跳。越发认定,这丫头绝不能留,甚至不能让她活命。心里所思,不过描画得精致的丽颜上却似为难,细长的黛眉微蹙,轻叹着:“晓冉,本宫听说了刚才殿外的洛相认亲之事。。。”
皇帝听曲妃如此一说,浓眉不悦的皱了皱但并未言语。此事或许由爱妃出面更好。说起来这事实在有损皇家威严,但若不弄个清楚,就不是威严的问题,是他二个儿子的尊严问题,弄不好就成大家的笑柄了。尽管很难启齿的事,却不得不说。
洛晓冉垂下眼帘淡然的笑了,“晓冉明白娘娘的意思。这不止是您,怕是皇上,甚至殿上所有的人都如您所想吧。”说着美目如水,轻轻的扫过殿上的众人。继而落落大方的又道:“我叫洛晓冉,生于山野的一个山村,有父有母,有爷爷和奶奶但没有兄弟姐妹。自幼家境虽称不上富庶却一家过得和乐美满。只是他们早已过世,独留下晓冉一人。”眸光微有迷离,似在回忆起往事的美好。她本不是这一世的洛晓冉,她的家在杭州,她有一对相亲相爱的爸妈,有一对和蔼慈祥的爷爷奶奶。那里才是她的家,她的亲人,是她心里最最温暖的所在。
一时间大殿上静悄悄的只回荡着她清脆柔和的声音:“也许我的模样与洛大人之女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但我知道,我不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谓的巧合正是存在于人们的意料之外。不管我有多么的像洛大人之女,我只是我,山野村夫的之女,不敢登大雅之堂,因为我没有那些名门淑媛们的让人惊艳的才色为陪衬,不怕各位大人笑话,刚才晓冉谦虚说自知才艺不足,其实是我不会弹琴,不会跳舞,或者干脆些说,民妇连个女红都做得歪歪扭扭的。如此狼狈的我,怎么可能是洛相之女?怎么可能是出身大宅豪门的大家闺秀。”她带着自我调侃轻松的声调,一时感染了众人,有人轻笑,有人轻嗤,有人不屑。
“如此狼狈,但我并不承认自己一无是处。上苍有好生之德,虽亏了我才艺之秀,但却给了我灵活的头脑。我知道祈王爷曾过去江南,那一定知道岐川吧?”说着洛晓冉故意对上祈王,心里暗道:想看我笑话,看老娘不把你拉下水,让你笑个够。呛死你!
祈王闻言,听洛晓冉当众之下问自己,虽然不知其何意却是心上一恼,轻撩眼皮,冷扫了她一眼,“知道。”
不以为意的洛晓冉又问:“那王爷一定知道碧落山庄吧?”说着洛晓冉又看向其它人,“或者在座的各位大人有知道岐川的碧落山庄?”
祈王心中一动,俊眉不自主的一耸,怎么这个女人果真是?冷眸深了几许,淡淡地说道:“知道如何?”
旁边有人附声:“下官知道。”
“既然知道,想王爷和大人一定都听说过山庄中有位女管家姓洛,生有一子。”
“什么?你是那个女管家?”殿上那位大人脱口而呼。
洛晓冉淡然处之的一笑,“正是我。”
上位的皇帝听着眉头紧拧了下,一个女人管得什么家?只管丈夫和孩子就好。
“可是。。。”那个大人惊讶过后又有着疑惑,“可是本官听说,洛管家是个长相平凡的女人,以您之貌?”
洛晓冉嫣嫣而笑,“外貌不过一个表相,三分长相,七分的打扮。再有老话儿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才能炫出一身的明彩。为清然,为其儿,晓冉愿洗尽一身的铅华,以平淡之相经营一个家,亲自洗手作羹汤。”
“本王可听说洛管家不止在家作羹汤,还抛头露面混迹男人堆里。”祈王敛下心头的波澜,冷嘲道。这样也好,不用自己追查这个女人就自己招认了。既然她是洛管家,那么清然就该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庄主了。想着心头渐渐发沉。
又是淡淡一笑,洛晓冉笑道:“人言可畏,相信王爷知道这个道理。就如在殿外,我说我不是洛相之女,也不您的弃妃,可有人相信吗?不止没人相信,恐怕更多该是满天飞的以讹传讹的各种传闻了吧。可是这些传闻又有几分的真?
抛头露面我承认,清然本是淡雅之人,有着让人惊艳的才学和深远的目光,但却不是一个好的说客和一个好的商人。在民间我们没有光环罩于身,更没有那么多的教条束缚,晓冉作为一个妇人,在照管好家的同时,用我的头脑帮助丈夫,给丈夫最大限度的支持,我与清然都不认为这有什么错。晓冉深爱自己的丈夫,清清白白,规规矩矩做人,全心全意为夫为家。替清然担起他不擅长的,他只需用他深远的眼光看清一路的沟沟坎坎,由我和另一位管家来当说客,支撑门面,这没什么可丢脸的吧。知人善任,当然更要有自知知明。
再者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不是我说得,相信祈王和各位大人也知晓,不管是赞同或是不屑,可这事实却是存在的。晓冉认为既是同林之鸟若不互相扶持,互相信任,互相温暖,如何能走得长远?若非如此有难来临时,劳燕纷飞这事也就不足为奇了。我们夫妻同心,共同经营着生意,在山庄过得逍遥自在。若不是清然的师傅告知了他,他的身世,清然舍不下那份突然出现的亲情,我们此刻还依然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呢?不知晓冉如此说,是否能洗脱了我为洛相之女,为祈王爷弃妃之说?也不知娘娘您是否满意?”
“满意,晓冉虽然没有女儿家该有的才艺傍身,但能为清然如此,却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配得上清然,也配得上福王妃之称啊。”太后在上位听着不禁动容。皇家里儿孙满堂,却少有如此至情至性的夫妻。虽然这二人出自民间,但那一份气度和见识远胜于眼前这些养尊处优的子弟。“互相扶持,互相信任,互相温暖,说得好啊。”
皇帝见娘亲发话,夸奖洛晓冉配得福王妃。不住的点头,他也为洛晓冉的侃侃而谈而信服,此女果然有些见地,不由也欣慰而笑,“是呀,晓冉的话虽平淡却说出最基本的夫妻之道。看来这清然为自己挑了个好王妃啊。”此话一出,相当于亲封了洛晓冉的王妃之名。
祈王一直垂眸似在走神。只在听皇上说着好王妃时微微一蹙眉。这个贱人怎么可以是别人的王妃?
独孤清然面带喜色,听闻赶紧拉着洛晓冉出了席位,躬身拜谢,“谢父皇成全。”“谢皇上成全。”
“晓冉,叫错啦。”太后嗔怪的睨笑道。这丫头她是越看越喜欢,怪不得会有其儿那么可爱的宝贝,原来这作娘也是个可爱的丫头。
洛晓冉俏皮的一挑眉,笑咪咪垂下头,“父皇,皇祖母。”
“嗯,这就对了。”太后慈爱满目,笑道。
皇帝见母亲如此喜爱洛晓冉,又睨到独孤清然的保护之态,一想算了,既然这丫头所说条条是道,那就当她只是个相似的,而非洛相之女,傲儿的弃妃。何苦自讨烦恼惹娘不悦呢。
曲贵妃明秀的眼里阴霾一闪而过,偷瞄了下儿子祈王,见儿子眉头深锁满眼的冷峻,不由心头气上几分,当初就说过他,让他善待洛相之女,不要冲动。不想他还是鲁莽行事。看吧,眼前这事如此收拾。这太后发话,皇上也吐了口,这叫她如此是好?没想到这丫头如此能说会道,巧舌如簧。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于是曲贵妃也和善的扯出笑靥,“听晓冉一席话,果然是个好丫头。难得对我们清然如此一心一意。”
太后在一边接道:“正是这个理,若是皇宫里所有的女子都如晓冉所想,一心一意只为丈夫,那可就是皇上的福分喽。”
皇帝但笑点头,“借皇娘的吉言。”心里却明白太后的意有所指。
曲贵妃牵强的笑了下,瞧向洛晓冉又中一叹,“晓冉刚才的话是不错,可是洛相的女儿失踪也有四年了,二个洛晓冉,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独孤清然本来淡笑的俊颜突然染了几分的冰封,疏离的冷笑着扯高嘴角,“清然不明白,母妃何来如此针对晓冉。是因为前有洛相之女为您儿子的弃妃,所以您见不得清然与晓冉恩爱吧。”这个老女人,不给几分颜色,她是不是当他独孤清然是粘豆包了,随人捏揉。
直白冷诮的话说得曲贵妃立时白了粉颜,“清然,你。。。”
眸子微眯,独孤清然褪却了一身的淡雅和清高,瞬息间气势如虹,冷凝之气淡淡的自骨子里迸发而出,显得尖锐而慑人,“我什么?清然说得不对?不然在位不止母妃一位何来别人都不语?再有洛相都不出声。。。”
“放肆,清然你住口,看清楚了,她是你母妃?”皇帝见独孤清然当着众大臣的面如此驳斥曲贵妃,不由也恼怒。再怎么不对,这女人也是他的皇妃,骂她不就等于往扇自己的脸。还有若是不给曲贵妃作主,回宫她还不知得如何闹呢,这让她以后如何管理后宫?
冷淡的哼笑,“母妃,清然若有如此的好母妃何至苦这二十多年?若不是得遇晓冉,让清然享了几年的幸福,二十多年,清然从不曾知道什么叫温暖,什么叫家?晓冉是我的全部,她为了我可以不惜抛头露面,为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你。。。放肆。”没想到独孤清然会当场也不给他留一分的脸面,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一拍龙案,“来人。。。”
“要罚,要杀,那请让我们一家呆在一处。其儿过来。”独孤清然禀着一身的狂傲,鬼斧神雕的冷颜有着说不出的让人叹服的夺人气魄。
知其害怕了,瑟瑟的骨碌着大眼睛瞧瞧爹爹,又瞧瞧皇爷爷,瘪瘪着小嘴,蹬蹬的紧跑几步扑入娘的怀里,“娘,其儿怕。”
独孤清然伸手抱过其儿,大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冷颜如春水流过,冰雪消融,“其儿不怕,其儿是个小男子汉,是吧。有爹爹和娘在,不怕。”
其儿转转眼睛,笑了,“嗯,有爹爹和娘在,其儿不怕。”这时殿外的武士闯了进来。
“慢着,武士你们且退下。”太后一见如此剑拨驽张,染白的眉轻蹙,慢慢起身,一身的慈祥也化成了威严,看看气恼的皇帝和气得浑身颤抖的曲妃,再看看紧紧依偎的下面一家三口,不知想到什么,老太太的脸上抿起一丝似笑非笑,如此越发显得诡异了,大殿上一时静得就是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
“清然,你目无尊长,但念及你至小未曾受过皇家教育,未得一分亲情,保护晓冉,你们夫妻情深也让哀家欣慰,所以死罪免去,活罪难逃,就罚你们夫妻在别苑里面壁思过五日。思过后,你夫妻进宫来面见哀家,哀家要检查你们是不是诚心悔过了。”太后的抿着似笑非笑,威严的说道。
垂下头,洛晓冉倒是偷偷的拉高了嘴角,这老太太也特逗了。这也叫罚,这还不得把个曲贵妃气得半死?
不过洛晓冉和独孤清然还是乖觉低头,齐声应“是”。
太后又瞧瞧脸色更白的曲贵妃,“曲贵妃,你也清然的母妃,这孩子山野长大,是我们独孤家对不起他,你就念在你丈夫对孩子愧疚的份上,别与孩子一般计较了。若不然,就让老身代二个孩子向你赔个不是?”
“不,母后,您这不是折煞臣妾了,是臣妾考虑不周。确实也有清然所说之因。晓冉这孩子太像洛相之女,臣妾是怕他们兄弟俩因为一个女闹得有了离隙,失和,所以才。。。”曲贵妃抽抽咽咽的,说得甚是委曲。
皇帝瞪了一眼独孤清然,却也意有所指的睨了眼曲贵妃。洛晓冉精明的扯了下独孤清然,虽有不甘愿,独孤清然还是借坡下驴,深深一礼,“母妃,都是儿的错,刚才是儿一时心急,口无遮拦惹母妃生气,若是母妃还气着,要打要骂儿领着。”
就是再气,这场面曲贵妃能说什么,只能是暗气暗憋,暗自忖度:独孤清然,洛晓冉,你们给我等,若让我抓着一招错处看我不把你们置于死地。心里发狠,但面上,抽咽着却是勉强一笑,“母妃虽气,但能怎么着,总是我们做父母的亏欠了你。我虽不是你的亲生母妃,可当年我与你母妃是曾是好姐妹,看着她惨死,你又失踪,我也是伤心的。如今你回来,我这里心里高兴还不及,只是没想到今儿会有晓冉之事,在中间闹成我们娘俩的不快,哎,也罢,是我这个做娘的多事了。”
听着曲贵妃言不由衷的话,独孤清然垂下头微眯了眼眸,眸中闪过一抹精芒,听她说完,颇为诚恳的抬起头,“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只一心顾念晓冉,母妃所言也在理。不如这样,既然洛相有女与晓冉一般模样,那请问洛相和二皇嫂,你们身为那个晓冉的父亲和姐姐总该知道她身上有没有明显的如胎记什么的?”
此语一出,不止曲贵妃微怔,就是太后也怔愣了下,面上的似笑非笑也逐渐扩大。这小子有出息,懂得审时度势。
洛相在一旁一直若有所思。听着洛晓冉的话,他是越来越迷惑了,不再如刚才的认准了她就是洛晓冉。混迹官场多年,还有什么事是他没看见过的,他也开始怀疑这个侃侃而谈的碧落山庄的女管家不是他的女儿了。晓冉那丫头,虽说他不宠,不太知道,但大致也知她的个性温婉淡泊,哪似这般嘴如爆豆似的,一说一套一套的。唬得人都随了她的心思。正走神,旁边有人推了一下他,乍然回神,洛相瞠大小圆眼睛,“怎么?”
“洛相,五王爷正问您知道不知道您女儿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胎记之类的?”
“啊?这个。。。”洛相愣住,他不知道啊!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晓冉。不由瞧向旁边的洛晓玲,她是晓冉的姐姐,她们姐妹一起长大,总该知道什么吧。可洛晓冉玲也是一付尴尬样,挤出一丝笑,“我也不知道。”谁关心过这个呀,当年那死丫头,她只骂过,只打过,但没。。。
冷呵一笑,独孤清然收回了目光,转而对上祈王,“六弟,既然你说晓冉曾是你的弃妃,那你是否知道?”
祈王自独孤清然当面驳斥了他的母妃就如一只雪藏在冰山上冷箭,闪着慑人的寒光,只待弦响箭发穿透敌人的脊梁。虽说气氛缓和了,独孤清然也向母妃道歉了,但这笔帐他是记下了。冷如寒冰,他斜眼的看着相偎一起的二人,越发的觉得扎眼。见独孤清然问向自己,不屑的瞄了眼洛晓冉,“本王不屑知道。”
又是冷呵一笑,独孤清然冷笑幽幽,“既然晓冉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确定我的王妃是不是真正的洛晓冉,那么,我就来问问各位大人,请问你们谁会相信,如果你们自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得宠的一个小姐,只出走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学会经营起山庄所有的生意,并经营得有声有色,不断扩大?可以言辞犀利,进退得宜的与男人抢生意?有人会相信?”
诸位大人皆是你看我,我看你,这事怕是谁也不会相信。不要说那样的一个小姐,怕就是有京城第一才女的柳思悠,更甚者,以泼辣出名的二王妃也做不到啊,言辞犀利,进退得宜,这个洛晓冉的确做到了,这样的女子又岂是一般见识可做得到的。不由面面相觑。
“六弟,你觉得你的弃妃会做到如此吗?”独孤清然轻松的问道。
眯了眼笑颜嫣嫣,态度娴雅的洛晓冉,这一刻祈王也松动了,他不相信那个唯唯喏喏的傀儡王妃会变化如此,不由挑眉冷然的微笑,“不知道。”
并不在意祈王的嘲弄,“皇祖母,您相信吗?”独孤清然微笑着问太后。
“哀家不信,不要说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就是哀家走出这个皇宫也不见得会生意,更不见得会把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啊。”太后轻笑道。
“既然大家都不信,只能说,我的王妃并不是洛相之女,六弟你的弃妃,大家真得认错人了。清然不大爱说话,且脾气不好,但晓冉却不一样,她是个亲切和善的女子,请大家以后再不要把我的王妃和洛相之女混为一谈。”独孤清然朗声的说道。声音带着磁性,满满的洋溢在大殿之上。坐在不远处,柳思悠小姐瞧着昂然的独孤清然,美目中的痴迷越发浓重了。原来这个王爷是如此重情之人,真好。
洛相的脸色很不好看。洛晓玲也是一脸的郁闷。祈王这时也收敛一身的冷寒,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的喜怒。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如此云淡风清,倒是他身边的那位妖艳侧妃忐忑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祈王的脸色,生怕下一刻遭殃的人就是她。
一场宫宴,几家欢喜,几家愁,在夜色掩映下,匆匆而结束了。祈王望着独孤清然和洛晓冉相伴温馨的背影深幽一笑,以为那样责骂了自己的母妃,道个歉就结了吗?哪里会有那么便宜的事。独孤清然,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