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两人才渐渐缓和下来。
“啧,我堂堂的潇洒公子也变成泪桶了,果然是近磨者黑!”萧天翼看着柳嫣彤,露出嗔怪的表情,:“快把在下的巾子还来吧!”他摊开手,对她笑说道,笑颜上沾了未干的泪,任谁看了,都要心酸。
将适才掉在地上的方巾又地上捡起,上面已经沾染了不知是谁的脚印。
轻拍方巾上的灰尘,她把方巾抚了又抚,才递了过去。
接住她递过来的方巾,他拿起来去替她拭泪。
她偏头,他皱眉,“不要躲我,就这一次,不要躲我!”他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
她抬脸,任凭他一遍遍的擦拭。
终于,她的脸上不再有一丝泪意,他才将巾子收了回去。
“他既是待你如此好,却又为何让你一人来此?”这里虽是自己的地盘,若不是今天正好让他发现她,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她今日想要逃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提到冒顿,她的心就提起来了,“我老公本来是和我一起来的,可是……”她知道今晚必定有事,刚才被萧天翼咳血的事吓住,现在一想到冒顿临走前的样子,她的心就选得好高,现在天已泛白,那个男人究竟是来与不来?
“老公!”他哪里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她那时曾经气恼的骂他,你又不是我老公,管我那么多干嘛!她还说,我的老公是个大英雄,他会乘着五彩云霞来迎娶我!他说,天啦,还要云,那不是妖怪吗?她就立即给了他一个大拳头。
“老公!”他装似无心的说,他以为自己的心已是破碎不堪,哪曾想,现在又再被撕扯!手里的拳头拽得死紧。“他怎么了?”以他对冒顿的了解,那个男人简直就是远近文明的冷血动物,被他送给部下的侧妃都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有多少,他都不知道到底放开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摇摇头,柳嫣彤说:“不知道!”她哪里想得到就在此时此刻,冒顿三兄弟是处在如何的困难环境里,“他只说天亮之前等他!”
“天亮?那之后呢?”他有些急迫的问。
“天亮……”她抬头看着帐顶的天窗,“天亮了,我自由了……吗?”她有些怅然的说道。那个男人就算死,都不放她自由,只有到了万般无奈之时才会放开她的手,让她走,就如那一次被刘信所围,他已无力再保护她,他就让她独自上马,而他倒在血泊之中!
他又想让她一人独自活下去吗?这样的认知让她越想越害怕,再看看天窗,现下天已大亮,他不来了吗?还是来不了?
……她的心已然纷乱!
“天亮以后你便跟我走吧……”萧天翼状似半开玩笑的说。
“二王子,属下有要事禀报!”此时帐外传来欧阳天的声音。
“进来”萧天翼命令道。
欧阳天走进大帐,看了一眼榻上的萧天翼,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子,有些犹豫是否要开口。
萧天翼正色道:“说!”他平日里都是谦和有礼,但是,毕竟出生皇室,一个字,就能让人感觉出他不可冒犯的威仪。
“大王子病危,大王命您今日回皇城监国!”欧阳天如实禀报。
“回父王,我已知晓,今日便启程,你且下去吧!”萧天翼挥挥手,示意欧阳天退下。
欧阳天自是依言走出帐外。
“天已大亮,你跟我走吧!”萧天翼从塌上起来,现下的他看上去如经历了一陈暴风雪的摧残,脸色沧白而带有倦意。
“跟你走?去哪里?”柳嫣彤不解的问,适才她一心只挂念冒顿,对萧天翼的话没听进心里。
“月氏皇城”他耐心地解释,走过去,想要牵她的手。
她立即倒退三步“你说过,我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我只承诺我的女朋友,你是吗?”他的眼闪烁着灼人的渴盼,是了,冒顿到此时还未到,这样一个不守承诺的男人,有何资格拥有她?他决定这一次违了她的愿,就这一次,以后,他必事事依她!
“你不要逼我,我……”她怕了,怕他眼里流露出的坚定,怕他真的要带她走。
“逼你?我怎舍得得逼你?天已敞亮,你没看见吗?”他语带温柔,眉宇间是抹不去的淡愁。
“不,他一定出事了,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她将他的温柔拒之门外,突然一个转身,向帐外跑去。几乎是与此同时,他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力道温柔,却让她丝毫挣脱不得。她回首看他“你从不强迫我的!”
“我的线放得太长,你就会飞得无影无踪!这一次,我给他机会了,他不守约,我便不能把你交与他!”他避过她的眼,说出自己的决定。
“守约与否,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干!你让我回去”对他,她实在狠不下心,冷下脸与他说话,说出的话是苦苦哀求之意。
看着她的脸,那样凄苦可怜,他从来对她都拒绝不了,这一次,亦然!
长叹一声,他说:“我送你!”
秋日的早晨,寒露未退,凉风瑟瑟,吹起漫漫枯草,旋舞着,诉说一季的萧条。
他将她放落地面,伸手替她摘落发上的小草屑“对面便是匈奴军营”收回手,同时,也收回他早已乱如麻的心,他一如既往的笑看着她,虽然此时的她螓首低垂,但,即便是背影,他也是如此的眷恋,果真要放开她,却是如他一刀刀的割裂自己的心,放手!然后各奔天涯,在这世上,他永远孑然一身!连自己也觉凄凉!
她抬头,眼里泪光闪烁,轻眨眼睑,已是如注流淌。被她的泪敲震着心,即是离去,她为何要这般依依难舍?
“我走以后,你与甜甜,定要快乐!”她看着他俊帅的脸,已然是诀别!
快乐?他苦涩的笑,“去吧……以后,我会去看你和……孩子!”
“不!”她转过身,“你我二人,永世不再相见!”说完,纤瘦的背僵直一下,便拔退向前跑去。
他伸出手想抓住她,却只能让寒风穿过指间,一世吗?她何其残忍!一世也不见?
他想起自从那晚她离去之后,他日日难眠,相思之苦教他如何承受?放手吗?她的背影越来越小,而她甚至不回头留恋一眼!
不!他做不到!做不到!对不起,不是不想依了你,我只是心不由己!对不起!他低喃一句,一个晃身,施展轻功,来到她身后,落地时,手指也疾点在她后胫的穴道上。她停住所有的动作,身体向后缓缓倒去……
“你……”意识变得模糊,她倒在了他怀里。将她打横抱起,看一眼怀里安静睡去的人儿,他的空落落的心,立时填满柔情。他一个晃身,已飞入丹霞与枯草地相接的地平线。
世上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相信命运之说,如果世间真有命运之神,那么,当你我看见萧天翼的身影刚从地平线消失,而冒顿却适在此时落在刚才他一心挂念的老婆被人点了穴道晕倒的地方,心里突然一阵怅然时,免不得要叹,命运之神,对他开了多大的玩笑!
而这一失之交臂的错过又给月氏国带来了多大的疮伤?又给他和柳嫣彤的爱情长跑之路制造了怎样一个几乎难以愈合的裂痕?或许只有这秋日的寒风能够知晓吧……
冒顿只作片刻的停脚,便又拖着赶了一夜的路,在战场中厮杀了无数回合的疲惫身体,又展开绝顶的轻功,向月氏大营奔去。
又是一夜寂廖!
他已不知在找了一天之后,从一个士兵嘴里知晓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姑娘和他们的二王子已回月氏都城的消息后是怎样回到这里,他也不知在这张空旷的大床上躺了多久。
纵是一身血迹斑斑,纵是满面灰尘,纵是寒风吹进刮过他的面颊,也不及他心中的荒凉万中之一!
犹记得这张床上两人耳鬓斯磨,亲密无间,而今人去,床凉,心寒透!
她说“老公是拿来一辈子依靠的”
她又说“老公你真好,要一辈子都这么好!”
一辈子?哪来的一辈子!只是一夜,她便等不及与情郎带着他的孩子逃到天涯,难道,孩子和身体的结合都是留不住她?
泪已是流了干,干了又流,为她,他几乎流尽一世的泪,她到底将他的心置于何地?
如若能忘记,如若能忘记,他宁愿选择从未见过她,这般,他便不会再恨,他的恨足以毁灭全世界,包括她,然,若是因恨而毁了她,他要如何活下去?
在习惯有她在身边后,他要如何活下去?
“柳嫣彤!”他嘶声竭力的喊。
“老婆!”他的铁拳落在床板上,哄的一声,大床应声而裂,咚!他随着床的散架而狼狈的掉落地上,却怎么也不愿挪动身体一丝一毫。
此时,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找不到霓裳的冥火。
“王兄,她人呢?我的霓裳呢?”他走近冒顿,顾不得王兄一身的狼狈,只是焦急的问。冒顿突然从地上坐起,一脸阴狠“月氏,本王定要用鲜血染红月氏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