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胡尔手中的烙铁顿住,片刻之后,他将手收了回来。
“你觉得会是他吗?”他问额头上全是冷汗的柳嫣彤,她还是害怕的!
他轻笑一声,说道“你怕是要失望了,大单于现下正领着他的铁骑军与我交战,他哪里会来这里受死呢?哈哈……”说完,他的人已经出了囚室。
刹那间,囚室里除了炭盆里啵啵作响的火苗声之外,再无其它声响,静,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整个冰冷的囚室。
突然,当!当!两声锁链轻响,一个黑色身影窜了进来。
柳嫣彤抬头,睁开双眼,“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泪,大滴滴地滚落她的脸颊。
袖里的软剑哗地一声,跃了出来,男子轻轻一挥,她身上的绳索落了地!
她便软软地倒进他的怀里……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看着她的满身伤痕,摸着她发烫的身体,她在发烧!
整么能有人如此狠心,整么能有人敢这样待她!
看着她的模样,他全身都在发抖……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轻轻把她放在地上,作势便要走。
她的手,抓住他粗糙的大手:“老公……我怕!你不要丢下我!”一颗心终于被揉碎,他跪下来,将她揽进怀里,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老婆,不怕,我在,一直都在!”
“我不要被他碰,可是,老公,我想见你怎么办?”她全身发抖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闷闷地说,泪水早已浸湿了他的整片胸襟。
“我在这里,老婆,我在……”他轻抚着她的被,安慰着她。
“那水,冰得连骨头都要断了,可是,老公,我想见你……”她可怜兮兮的抬眼看着他。
大手温柔地替她拭泪,他说“我也想你!”
“那鞭子一直抽,一直抽,我好痛,那夹子一直夹我的手,夹得我的心都裂了,可是,老公,我想见你,你说,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怕……老公!”
他抬起她满是血枷,又红又肿的手,泪打在她的手指上。“老婆,老婆……”他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这么久?怎么能!
“老公,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老公!”她伸手擦他的泪,“我不要和你分开了,老公!”
他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坚定的说:“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向外走去。
皇宫内一片混乱,闯进的刺客杀红了眼,见人便砍,此刻已是满地尸骸!
赫胡尔赶到时便见自己的护卫与十来个刺客杀得难解难分。
他站在那里不发一语的看着,突然发现刺客虽然使的是剑,但用的招式却依稀见得是惯用弯刀的身手,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妙,他立即回身,“弓弩手,随孤王来!”语落,人已朝天牢的方向疾飞而去。
冒顿甫刚出了天牢,便见赫胡尔恰巧赶来,气定神闲,飘逸若仙的站在他的对面道“你若留下她,必能逃脱!”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已列有弓弩手。
“绝无可能!”冒顿怀抱柳嫣彤,脸罩寒霜,高大的身体威然不动,屹立如山。
“老公,你先走,再图……救我!”柳嫣彤附在他耳边说道,小手开始推拒他的胸膛。
“你休想!”他的铁掌将她圈得死紧,丝豪动弹不得。
感受到他的坚持,她不再挣扎,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即是如此,那便让你有来无回!”赫胡尔抽出手下腰上配的剑,便率先迎了上去!
冒顿双手抱着柳嫣彤,袖中的软剑无法施展开来,只得避开赫胡尔的剑,几个回合下来,赫胡尔却也未能伤他分毫,而随后赶来的皇城兵士,也持刀杀将进来。
一时间,冒顿陷入重重围困之中。
他的武功虽是绝顶,轻功也堪称一流,然,怀里护了一个人,凭他再卓绝的身手,也是难以应付。
哗!地一声,他的胳膊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眼见他已是渐渐不支,千钧系于一发之你,几个黑影冲杀进来,将他护在中央。
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一同前来的‘刺客’!
“大单于快走!”其中一位满身染血的黑衣蒙面壮汗,扯着粗旷的嗓子,一边撕杀,一边对身后的冒顿大喊。
不再犹豫,冒顿提气运功,脚尖一点,已向高高的城墙飞身而去。
“放箭!”赫胡尔在冒顿即将飞落墙外之时下令道。
弓弩手早已搭弓崩满弦在一旁待命。
此刻,赫胡尔的话甫一落,只见根根冰冷的箭,便如流星般飞了出去。几个黑衣大汉也在比时,腾到空中,用血肉之躯生生挡住了疾飞的箭。
然而,饶是如此,冒顿即将下落的身体后背上也赫然插上三柄羽箭。
只在空中停留片刻,他的身体已经隐没在城墙之外。
看着躺在地上,胸前插满剑的几个黑衣壮汉,赫胡尔自喃一句“冒顿,深不可测,我不敌他!”将剑一掷,剑身稳稳插入地里,他转身道“封城,全城搜捕,定将他二人捉来见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遵命!”一干军士领命而去。
“将这几人厚葬!”说完,赫胡尔便踱步离去,孑然的身影在月光下拖曳得很长,很长……
天将亮,雨开始大滴大滴的落下,迷蒙了清晨的巷道,偌大的府宅里,渐渐有下人在里面走动,几乎被荒弃的破草房外,淡淡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哎,你说小姐怎么就那么麻烦呢?”一个小丫鬟在雨里提着一大桶水摇摇晃晃的一边向前走,一边抱怨。
“别说了,你想被掌嘴吗?”后面的绿衣丫鬟出声提醒。
渐渐的两个身影远去。
“老婆~~”草房内传来几不可闻的声音。
“老公,你的伤~~”柳嫣彤颤着手,她看见他的后背已经被血染红,背上还插了三柄羽箭。
“拔下来!”冒顿背对着她。
“我~~”她眼前都是血,不知要这怎么样下手。
“快!”他回头鼓励她。
一咬牙,她伸手~
噗~箭被拔下,血也如注般淌下。
“老公,不要了,不要了~~”柳嫣彤真的怕他的血就这样流光。
“快,我没事!”血流得如流血,但他的脸却坚定不移。
噗!噗!另外两柄箭也被拔下。
从怀里掏出瓷瓶,他递给她。
她顾不得许多,给他敷上药,然后扯下已经破碎的裙角,给他包上。
一切完成后,她已是累得差点晕倒,他也适时将她拥进怀里。
“老公,要是,要是~~我们逃不出去~~”她看着他的脸,心里真是百般滋味,他来救她,她自然是高兴的,但是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她宁愿他不要来!
摸着她发烫的身体,他将脸紧紧贴住她的脸,只说“你休管,我自有办法!”
在心里轻叹一声,他永远都是这副样子!
“以后,不要再跑了!”他轻轻的吻她的眼角。
乖乖的点头,“以后你叫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不准不听我的话!”他的唇来到她的脸颊。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她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不准把我踢下床!”他有些哽咽的说道。
“我每天都把被窝捂热等你上床!”她的泪又染湿了眼睛。
“不准你一个人死!”他已经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她身上的伤。
将她的手拿到嘴边,他轻轻的亲吻上面的每一道伤痕。
“我死了,你~~”她现在的身体,连她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不准你说,不准你说!”他将她搂得很紧很紧!
“老公,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她的头好烫,全身上下的痛都在叫嚣着,她真睡一下,但是她又好舍不得,怕这一睡,便再也醒不来。
“你不会死!”他从后面拿来一些稻草,铺在两人身上。
“好,我不死~~”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
“你在这里好好等着,一切有我!”他用稻草在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将她轻轻的放在上面。
“老公~~”她的心又开始空起来。
“别怕!”他把稻草全盖在她身上,便推开门投入雨里。
此时,屋里只剩柳嫣彤一人,她猜想,冒顿可能是去找药和食物。
她强迫自己一定不能昏睡过去,拿出怀里的珠子,她睁开眼睛,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上面。
就在她睡意正浓,快要撑不下去之际,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打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她忙屏住了呼吸,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好在冒顿出去之时心细,将屋里处理过,而她被放于稻草之中,一时竟也未被发现。
“都中遇有刺客,狗皇帝加强了戒备,实难下手!”其中一个全身湿透的男子握紧双拳,十分婉息地道。
“可知刺客是何来历?”另一身体微胖,背对柳嫣彤的男子沉声问。
“据传,是匈奴单于冒顿!”身体瘦俏的男子躬身回答。
“那……阏氏可被劫走?”微胖的男人又问。
“已被掳走,现在冒顿与阏氏必还困在此城中!”
“此番,更是好,你必先拿了冒顿,介时……”
“有人!”俏瘦男子突然说道。二人互望一眼,便一个跃身,隐没在房梁之上。
吱!门又被打开,今日这间破草房当真是好不热闹!
进来之人是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少妇,一身绸缎美服,头上玲珑珠翠,粉面桃腮,水眸波光流溢,俏鼻朱唇,生就一副明艳艳动人模样。
身后跟了一群丫环侍女。
少妇走近草堆,仔细寻了一番,终于看见了埋于其中的柳嫣彤,“你便是那个女人?”说完也不等柳嫣彤回答,便使唤身边的丫头婢女将柳嫣彤抬了出去。
待一干人走远之后,梁上的两人落到地上。
“主上,那个女人是否要灭口?”俏瘦的男人低声问。
“莫要打草惊蛇,监视公主,一切见机行事!”微胖男人说完,便出了草屋。
东胡国,附马府宅内,今日格外热闹,只因公主的亲亲兄长,当今的东胡的大王思念胞妹,今日驾临!东胡臣民皆知,这位当今盛得龙恩眷笼的长公主乃是水性杨花之女子,虽招了东胡第一俊男子作附马,然,俯里却公然养了十位面守!
百姓虽有不平,但皇帝家的事,谁又能插言呢?
“王妹,你叫孤王前来,莫不是又想让朕赐你面首吧?朕宫中有点模样的,都被你点走了啊!”赫胡尔心里也是烦闷,来到王妹的府宅,只当作散心,他兄妹二人,感情笃深。
白诗丝,他的亲妹,当今的公主,人生的美,心肠也不坏,只是好男色,作为兄长,他便纵容了。
“不要你的,王兄,听说近日都城遇刺,那匈奴又在边境逞威,你必是劳累了吧!来到我这里,只当是没了那些烦心事,且好好休息几日!”说完,便走过去贴心地为赫胡尔捏肩捶背。
而就在与赫胡尔兄妹一墙之隔的暖床纱帐内,柳嫣彤甫才从睡梦中幽幽转醒,因为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心里又焦急冒顿若是回到草房寻她不着,又不知会发生什么状况,她的心真是一团乱麻。
听到有人进来,她闭上眼只作假寐。
“大王果真是人间美的男子哩!”一个女子甜美的嗓音传进柳嫣彤的耳里。
“对啊,想不到我们东胡国的大王的样貌竞然是天下无双哩……”另一个女子附和道。
心里陡跳几下,东胡,大王?
她又落到那个男人的手里了?
此一刻,柳嫣彤的心里当真是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