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里灯火通明,落英阁里,到处是下人们忙忙碌碌的身影。花丞相负手立于窗前,深深地皱着眉头,眼角溢满担忧之色,望着远处的一片黑暗,他频频地摇头叹息。
一声微弱的嘤咛,让所有的人都惊喜万分,花丞相更是顾不得什么,急急奔到床边,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轻轻地叫着:“想容,你醒了吗?”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头,终于睁开了眼睛,霎间,那双迷惑不已的眸子里,充满了紧张与恐惧。她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向后缩了缩,不安地问:“你......你们是谁?我......我又是谁?”
花丞相的眸子忽然暗了暗,一丝疑惑略过心头,但也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踪,随即摆出一脸慈祥的面容,温善地问:“想容,你不认识爹了吗?”
“爹?”一脸迷茫的花想容摇了摇头,“你是我爹?那我呢?”
花丞相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傻丫头,你是爹的女儿呀。你忘了?你的名字叫花想容。”
花想容?云想衣裳花想容?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花想容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怎么也想不透。花丞相见花想容这副样子,也变得紧张起来,立即挥手招来管家:“快去请洛大夫来给小姐诊治。”
“是,老爷。”花管家谦卑地点点头,躬着身子出去了。
一会儿,一位年轻的大夫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落英阁。
“在下洛羽见过花丞相,见过花小姐。”浑落有力的声音,引起了花想容的注意。她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叹。
她原以为,大夫是一个胡子大把,腐朽之气颇重的老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一个英俊非凡的年轻男子。
花丞相摆了摆手道:“洛大夫不必多礼。洛大夫白天说过,小女晚上会醒,果不其然,她真的醒来了,可见洛大夫绝非是一般的大夫,定是神医在世。可是,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洛大夫解释解释。”
“丞相可是想问在下,为何花小姐记不起任何事情?”洛羽抿嘴一笑,眼中闪着一丝笃定之色。
花丞相愣了一下,也不再隐瞒,点头道:“正是。”
洛羽看了看坐在床上,亦是一脸疑惑的花想容,答道:“花小姐撞到了头部,脑袋里血块淤积,才会暂时失去了记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她何时才会记起来呢?”
“这个,在下就不能保证了,有的人,几天便可恢复,有的人,几年也未见好转。不过,丞相与小姐不需要过分担心,这种病症对身体并无影响,只是过去的一段记忆暂时消失罢了。”
花丞想点了点头,随即又道:“那么,还请洛大夫开些药方,给小女调理调理身子。另外,如果洛大夫可以的话,能不能在府上小住几日,以备不时之需?”
洛羽低下头,眼神扫过坐在床上的花想容,略想了想,笑道:“其实,小姐的病已经不需要在下的照顾,既然丞相不大放心,在下就留在相府小住几日便是。”
睡了几天,花想容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喝了洛羽开的几副安神药,倒觉得神清气爽。趁着天色好,她忍不住活动了几下筋骨,带着贴身的丫环小翠跑到园子里赏花。
此季正是牡丹的花期,相府的花园里,一朵朵牡丹枝茂叶浓,花瓣馨香,争齐斗艳,引得几只早飞的蝶儿竞相在花间追逐。
花想容忍不住俯下身子,将鼻子挨近一朵牡丹,轻嗅了起来。果然,好甜、好香,一股沁心的味道直入心底,令人回味无穷。
“花小姐的身子可是全好了?”熟悉的声音从对面响起,花想容直起身子一看,洛羽正手执折扇,笑盈盈地站在对面,依旧是那身飘袂的白色衣衫,那一脸温柔、淡定的笑容在太阳光下,险些晃了她的眼。
“洛大夫真是好兴致啊。”花想容笑了笑,捋了捋被风略微吹乱的发丝,绕过花丛向洛羽的方向走去。
“兴致倒是谈不上,只是这几日闷在相府里,再不出来走走,恐怕我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花想容看着洛羽一脸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洛羽一脸不解地问:“难道在下说错了话么?”
“那倒不是,本以为,洛大夫应该是那种静心沉气钻研医学的人,却想不到,你居然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
洛羽听言,胴眸轻轻一眯,追问道:“此话怎讲?”
“不对吗?以洛大夫的年纪,在医道之上有如此造诣,若不是整日刻苦研习,又怎么会有如此成就?”
洛羽想了想,笑道:“的确不假,我从小随师傅学习医理、刻苦钻研医道,的确是废寝忘食,深陷其中不得自拨。虽然如此,在下的医术,却仍不及师傅的三分之一。”
花想容听言吃了一惊,随即问道:“令师如此厉害么?难道是......皇宫中的太医?”
“家师乃是闲情之人,受不得半点约束,怎会让自己身陷牢笼之中呢?再说,那皇宫里,根本就展不开手脚,处处有所顾忌,换了是我,也是不愿进宫行医的。”
花想容点点头,忽然站定了脚步,仰起头,用探究的眼神望着洛羽那张英俊的脸,看似认真地问道:“难道你们师徒就真的不会进宫行医吗?要知道,能进宫当太医的人,医术都是不俗的,普通的大夫即便是在民间颇富盛名,却也比不得宫中的太医呀。”
洛羽盯着花想容眸中的一汪春水,那透澈见底清凌,让他忍不住呼吸一窒。随着花想容逐渐收回的眸光,他才调整好心境,回答道:“或许吧,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吧。”
要他进宫行医,除非是他心甘情愿,否则,就是有人用剑逼着他,他也绝不会动摇半分。
跟随着花想容的脚步,两人行至拱桥之上。花想容伸出纤手,塘里的锦鲤立即齐聚而来,在他们的脚下簇成一团,摇摆的鱼尾激起阵阵涟漪,霎是好看。
“洛大夫,我的病......我的记忆何时才能恢复呢?”
花想容的表情看似不经意,洛羽却注意到她轻轻轻地咬住了嘴唇。
“这个嘛,在下不是已经为丞相和小姐解释过了吗,少则几日,多则......数年,又或许,这一世,都永远不会再想起。”
“真的吗?”花想容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她低下头,盯着水中四处游摆的小锦鲤,愣愣地失神。
“不过,在下倒是可以教给小姐一个帮助恢复的方法。”
“什么方法?”花想容转过脸,眼中闪着渴望之色。
“这个方法很简单,小姐经常听人讲讲自己的过去,特别是一些让小姐难忘的事情,再去自己常去的地方看一看,转一转,这些对于刺激小姐的记忆恢复是很有帮助的。曾经有个病人,也是用这种方法痊愈的。”
“机会......有多大?”
“这个......”洛羽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做答。
“算了,不管有多大,我都会试一试。”
看着花想容眼中的坚定,洛羽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知为何,他真的怕她会自暴自弃,怕她会从此失去笑容,然而,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