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凯睿下了飞机,匆匆地步出候机大厅。助理已经再外面等候了。
“总裁,您是回家还是去公司?”
“回家。”欧凯睿将头靠在座椅靠背上,眉宇间是一抹难掩的疲惫和焦急。
在欧洲停留了六天,这六天里,他都在思索同一个问题,久久,不能得出结论。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思维已经退化的迟钝了,不然这样一个问题,让他郁结了这么久,这还是那个思维敏捷、洞悉一切的欧凯睿吗?
终于在启程的前一晚,他像是茅塞顿开似的,想明白了那个不是难题的难题,原来,这道题并不复杂,只是深陷其中,不能领会解题的要领,跳开一步之后,没想到却迎刃而解了!
于是,他试着打电话给莫伊,却再也没有接通过。
汽车驶进了欧家别墅的大门,欧凯睿急匆匆地进入客厅,顾不上跟母亲打招呼,径自上楼,推开了欣然的房间。这段时间,由于欣然怀孕反应,她又吃惯了李妈做的菜,所以她与子谦搬来了娘家。
“姐,莫伊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你跟她一直有联系的,你一定知道怎么回事!”对着床上闭目养神的欣然,他劈头就问。
欣然被吓了一跳,有些气恼地坐起来,他真是胆子不小,居然对孕妇大呼小叫的,吓坏了他的外甥,她可饶不了他!
“你干嘛?你小外甥已经抗议了!”
“姐,莫伊怎么联系不上?”欧凯睿压低了声音,但仍是急切的口气。
“怎么,寻思过味儿了?唉,已经晚了?”她长叹一声,眼底透着失意。
“你快说啊!”欧凯睿已经按捺不住焦急的心,如果不是碍于欣然肚子里的孩子,他早就将她从床上扯起来了。
“莫伊已经离开这里,去美国了。就在昨天。”他们也许真没有缘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去美国了?她居然带着孩子,离开了!”他有些呆怔,不相信他想清楚一切之后,等到的,竟然是她的离开。
“孩子,她已经打掉了……而且在我的追问下,她承认那个孩子是你的,她说,自从跟你在一起,她就没有过别人……”
欧凯睿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上,原来,他终究晚了一步,他的优柔寡断,促成了今天的一切。
“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以为你够聪明、够理智,能够想明白一切,没想到……”欣然一脸的失望,那天他听到莫伊怀孕的消息,反应那么冷漠,让她灰心透了,甚至,心中隐隐地为莫伊不值。
欧凯睿像大病初愈似的,整个人极度虚弱,深深地陷入一种悔恨和自责中。原来,这段感情中,懦弱、畏缩的,不只莫伊一个人,自诩为明察秋毫的他,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所以,他根本没权利怪莫伊什么。
纵然她此时没有爱上他,那又怎样?他爱她不就可以了吗!纵然那夜的缠绵,她出于还债的心理,他似乎也不应该有那么大的怨气啊!他答应给她时间的,而且,她也在努力地适应、接受,这些他都可以真情地感觉得到的。
雷霆骏可以挽救小羽的生命,莫伊用自己的幸福换取弟弟的健康,于情于理也是可以原谅的,为什么他要执着于此,进而冷漠地伤害她呢?
欧欣然看着矛盾自责中的弟弟,心里也并不好受多少。旁观者的无能为力,让她更加的莫可奈何。
“莫伊的意思是,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你已经结婚了,不久也会有孩子。她之所以不要那个孩子,是因为不想让他成为那个尴尬的存在。”欧欣然坐在他身边,轻声劝解,只是这劝慰的话语,也同样的沉重纠葛。
“跟别人……永远不会有孩子……”欧凯睿失神地看着窗外,慢慢吐出的话,却清晰得让欣然一个字都没忽略掉。
“你在想什么?”欧欣然不禁追问了一句,这句话似乎隐含着天大的抉择。
“这桩婚姻当初就是出于商业的目的,林家为了挽救家族危机,欧家,也同样是利益的考虑,这样的联姻,不是以当事人幸福为前提。既然林家通过联姻,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那么我以为这个婚姻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所以……我要离婚。”
欧凯睿淡然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与坚定,这个想法,在他心中迂回了不知多少次了,只不过现在,找到了最最坚实的理由而已。
当初答应这门婚事,是在极度失落和阴郁的状态下,那时他心中几乎被怨恨填满了,娶林晓晨,也不乏带有报复的心理。对莫伊,他倾注了太多的感情,有时他甚至想,即使付出生命,他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的。
纵然知道欧凯睿并不属意于这婚姻,对林晓晨也未曾动情,但是,他的这句话,还是在她的心头投下了一个炸雷。
“你考虑好了?”家里,尤其是妈妈的态度,她不能确定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至少,引起轩然大波,还是极有可能的。
欧凯睿使劲呼吸了一下,站起来:“这个念头,萌生在我答应的那一刻。所以,对我来说,是早晚的事。”今天之前,他或许还没有这么的迫切,一切还可以从长计议。但是,莫伊的离去,以及那个小生命的消逝,让他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妈妈会有什么反应,你要有个准备。”欣然担心地望着他,纵然有她的支持,但是母命难违,平静了几天的家里,又将风雨飘摇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随时准备交出圣方的经营权。”他已经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将所有的问题想到了,并迅速地作出了判断和选择,这对他,并不是多么难的事,包括放弃财富与继承。
“你是去找莫伊吗?”欣然能理解他的心情,怪只怪命运给了这对恋人太多的磨难与坎坷,追寻的过程中,失去的似乎太多了。
欧凯睿沉默了半天,语气有些沉重:“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想这样下去。”心里爱着别的人,每天面对的是另一个人,对谁,都不会是轻松的一件事。
经过了这么多,他和莫伊的未来,他也渐渐失去了把握,主动权不在他手里,或许可以认为,他们之间,一直是莫伊手握那根线的,如今,她的手已然松开,他不知道,是否还可以隔着天涯的距离,重新建立起那一份联系。
“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吧。”欧欣然说的不是很确定,但她相信欧凯睿,他的果断坚决与沉稳内敛,一直都是她欣赏的。
人的一生本来就不容易,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是不可原谅的事。说的残忍一点,一个人痛苦要好过三个人抑郁一生。
欧欣然呆呆地望着悄然关闭的房门,那一件件纠结的事情,让她沉迷的不能自拔了。希望,一切都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天气已经渐渐温暖,纽约的四月,拥有和煦的风,温凉的水,幽然的香,这个梦想之都,竟然融合了如此多的我想像不到的浪漫与粲然。
进出在华尔街金融中心的摩天大厦,我的心情满足得再也容不下一丝怅然。生活对于我还是很宽容的、偏爱的,在这里,我找到了最适合、最惬意的一种生活方式。
突起的腹部,已经穿不下任何一款职业装,于是,就有了在这个忙碌与智慧充斥的世界,东方准妈妈一袭亮丽孕妇装的风姿摇曳。在一群西服革履、修身短裙当中,惹眼而不突兀。
手中的文件已经积压了几天,需要赶紧签字落实。脚步依然轻盈的我,做起事来毫不含糊。
电话铃响起,我将话筒拿远一些,宝宝已经将近七个月,对外界的动静异常敏感,稍微声响大一些,他就在肚子里踢个不停,像是在抗议打搅了他的睡眠似的。这个小东西,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桑怡,有事吗?”我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微笑,对着电话那端的人,轻轻问道。
“莫伊!你真是固执,我让你在家休息,是不是又偷偷跑去上班了?”大嗓门噼里啪啦地传过来,我不禁又将听筒离开两公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还是为自己操心吧,说真格的,都准备怎么样了?”
“还好,如果你能给我当参谋就好了,再怎么说你也是过来人啊。”
我轻声嗤笑,对于这样的话,我心怀不乱,神色已经波澜不惊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情。中午一起吃饭吧。”
放下电话,我依然淡淡地笑着,命运待我真的不薄,以为远走他乡,会孤独一世,没想到,刚到美国,就巧遇了随团到这里旅游的桑怡。
那时她也和我一样,带着放逐的心情,躲避开痛苦伤怀的往事,在陌生的环境里,遗忘那些曾经的刻骨铭心。
因为我在这里,于是,她停留了下来。而我,在李世勋的律师行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转投与我的专业十分吻合的金融业,于是,这个几乎由男性主导和垄断的世界里,多了一个玲珑婉约的东方身影。
一个个的金融投资案、商业并购案,将我天生对于数字游戏的敏感,充分挖掘出来。
李世勋打趣我,做了一个过河拆桥的漂亮腾跃,我丝毫不以为然,但是心中对他却是浓浓的感激之情。是他将我带离了那个漩涡,那时我就是一个溺水的人,渴望出现一个救命的浮木,而他,无疑就是那个推下浮木的人。
李世勋说过,如果我们将来都找不到合适的另一半,不如就凑合着相依为命吧。我淡笑不语,其实,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是属于那种宁可孤独终老,也绝不会违背初衷的顽固分子。
我走了,桑怡却在李世勋那里扎下了根,简单枯燥的资料整理,她居然干得起劲。用她的话说,都已经一把老骨头了,能有个吃饭的家伙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儿啊!(注:摘自赵本山小品)呵,她的幽默细胞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可这只是表面,我没有忽略她插科打诨背后,那一个险恶的用心。
李世勋虽然严谨的有些教条,但是却不失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对待任何事,都考虑的非常周详,利害关系常弄得清清楚楚,做每件事,他都从理智出发。或许就是这种沉稳内敛的风格,让桑怡为之动心了吧。
经历了俞司,那一份感情虽然美好、激情,但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余下的,只有无穷的伤痛和惆怅。因为走过,所以要避开。
手里的文件已经要素齐全了,可以分发到经理人手中实施了。我也感觉到了疲劳。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中午,大家已经陆续收拾东西,附近的餐厅将要人满为患了。
我推开其中一家比较正宗的中餐厅,说起来蛮有意思,在国内时,每每重要的节日都要光顾西餐厅,现在身处异国,守着正宗的西餐,却愈发的怀念起家里的煎炒烹炸来。难道真应了人的那一劣根,拥有时不知最珍惜,失去了才懂得可贵?
“莫伊!在这里……”桑怡在向我招手,她已经来了多时了,桌上已经摆上好了一碟碟的小菜了。
“今天你老板没剥削你的用餐时间?”最近,桑怡忙得几乎连吃饭都成了奢侈的一件事,甚至我的再三相请,她都多次爽约。
“人家也没你说的那么资本家了,敬业!懂不?”
“还没嫁给他呢,就开始护着了!说真格的,这次你一定要给他伯父留个好印象,这对你们的将来很必要,也很有好处。”
我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着她,不被家庭认可的感情,不会太长久,这是个不是真理的真理。虽然我和欧凯睿最终不是因为家庭的反对而分手,但是,那段时间,事务所的危机,我在他的眼里,已经看到了一丝茫然。不能想象,如果持续下去,我们的感情会不会变了最初的味道。
“不会的,他不会受外界的影响的。他的思维太明澄,任何事在他眼里,都是那么透彻。”桑怡说得很平静,就像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他。
我点点头,接下来不知说什么好了。以前觉得自己洒脱、看得开,其实比起桑怡,我还是有几分逊色。不经历不知道,深深爱过之后,就不那么拿得起放得下了。即使外表如斯减轻,但是内心深处,那深入骨髓的爱,不是忽略就可以不见的。
轻轻的叹气,微不可闻。惆怅,就这么悄悄地钻进了心底。
“小伊,你想过没有,孩子出生后的打算。”她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说得有些小心。
“我打算进入投资部,熟悉了将近半年,我发现,对那些指数啊,图形啊,我还是比较有兴趣。”
“我不是指这个啦,我是说,你打算让孩子过没有父亲的生活吗?”
其实我何尝听不出她话里的含义,只是我真的无法回答。感情的问题,短时间内我都不会再考虑。再说,即使我想,也不是瞬息之间就会出现的。我人生的意义,就是孩子和事业。
“他有妈妈,有你这个姨姨,就够了。”没有凄凉,仍旧以最淡然的语气,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
“那怎么行?父爱是没有办法代替的,你不会自私到剥夺孩子应该享有的权利吧?”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我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那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抱着孩子吵上门去,要求他负责任吧,那不是我的作风。”即使是为了孩子,我也做不出来那种事,被别人看扁,是最让我觉得侮辱的。
“你呀,当初就不该一走了之。最起码,也要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我的做法,她一直不能认同,但我知道,这是个性使然,没有办法的事。
“知道又能怎样,难到我会期望他因为孩子而勉强接纳我们?太逊了吧!那样的结果不是我希望的。”
爱消失了,那么一切都不应成为复合的理由。
“好了好了!不要谈论这个问题了,来尝尝这个……”我将一块鱼塞进他的嘴里,将她所有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惹得她阵阵的怒视。
我的要求不高,现时的生活我很满足。有事业,有孩子,还要奢望什么呢?纵然没有爱情的滋润,我也不觉得苦,毕竟没有谁能够事事如意。
“哎呦……”我捂住了腹部,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桑怡紧张得变了脸色,看来孕妇真的不能给别人安全感。
“他踢我……”深吸一口气,我不无幸福地说。
“我以为你要生了呢,吓死我了!”
我呵呵一笑,有些得意。心中被人关心的、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也不错。但是未来,谁说的准呢,也许会更幸福,也许……会布满坎坷。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会坚强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