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空气中尚有晨雾未消散,早起的鸟儿已经在枝头间欢乐跳跃,喧闹的迎来又一个明媚的艳阳天。照例,东方奕睁开双眼的时候,那贪睡的人儿依旧在他怀中沉沉静眠。或许是因为有了宝宝的原因,她现在越发的嗜睡了。以前东方奕起来时她尚会嘟嘟囔囔,现在却是睡的深沉。
东方奕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抽出来,昨晚被她当枕头枕了一晚的手臂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可是他脸上完全没有半分的不悦,望着她的双眸中只有柔情甜蜜。
今天,他就要走了。东方奕不舍的俯下身子,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埋首在她的后颈间,鼻息之间全都是她独有的清甜香味。本来昨日就该走了,可是他实在不舍她们母子俩,硬是又拖了一天。而且,北容飞羽说要来送行的,可是昨天也没有到,所以这又为他制造了一个小小的借口,允许自己再留下一天,再陪一陪他可爱的小娘子,陪一陪他还未出世的小宝贝。
屋外的阳光渐渐刺眼起来,将屋内也照的愈发的亮。柳丁丁嘤咛了一声,伸伸手臂蹬蹬腿,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了。她本来是背对着东方奕的,这样一来,现在就是面对着他的了。许是鼻尖碰着了他的衣服,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她嘟囔了一句什么,揉揉鼻子,将身子往下又挪了一些,重新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睡。
东方奕从头至尾只是勾着嘴角无声的笑,他好珍惜这样的清晨。在他对今后生活的计划中,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离开她,并且离开的那么久、那么远,尤其还是在她怀着宝宝的时刻。可是世事总不是能够完全遂了你的心愿的,他自己主动接下的担子,现在就必须去履行。
院子里,也渐渐的有了奴仆扫地的声音。东方奕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他真的不能再赖着了。低头,深深的吮吸着她发间的清香,他将环着她娇小身躯的手收回来,轻轻移动身子下了床。
“东方奕!”柳丁丁却是忽然惊醒,他的手臂才离开她,她就觉得一阵凉,这让她马上就醒了过来。“我在这里。”东方奕俯身将她搂回怀中,柳丁丁这才舒了一口气,手紧紧攀着他的手臂。
“你是不是要走了?”她咬着下唇,小脸上神色挣扎:这几天她一临近天亮就睡的很不踏实,总害怕天一亮,他就要跟她说他要走了。就像现在,她紧紧的攀着他的手臂,这样弱弱的问着,多希望他还像前两天一天回答——不是,我只是要起来罢了。
可是东方奕这一次没有像昨天一样的回答她,他只是微微收紧双臂,沉吟了半晌后才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嗯,今天一定要走了。再拖下去,怕是皇上要来催了。”
柳丁丁忽然好想哭,这并不是第一次和他分离,可是以前从来都不觉得这么痛苦、痛到心都要绞起来。有一股气体涌上鼻子,让她鼻子都要疼起来,疼的好想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我舍不得你。”她抱紧他的腰,将脸枕在他腹上,鼻子吸了吸,想要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可是好难。
“傻瓜,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东方奕宠溺的大手在她发间轻揉,将她伏在他身上的半个身子抬起,俯首在她嘴角浅浅一吻。
“我起来送你。”柳丁丁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笑的灿烂。东方奕点着头扶着她起床,动作柔和、小心翼翼,让她只觉得自己备受爱护。
梳洗完,东方奕轻轻挽着柳丁丁去客厅。还未踏进,就已经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待到进门一看,果然是北容飞羽那小子。只是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一点也黑了一点。
“奕。”北容飞羽本来在和秦素素说着什么,看见东方奕和柳丁丁走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走过来。“恭喜你,真是双喜临门。也恭喜月月嫂子,要当娘了,哈哈。”
“谢谢啦,你也要加油喔。”柳丁丁并不知道北容飞羽和梦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以为两个人还是和以往一样不过是小小的拌拌嘴斗斗气,是以一边说,一边还望梦儿的方向调皮的望了一下。谁知道北容飞羽一听这话,身子却是猛然僵了一下,眼光快速的往梦儿那边扫了一下就迅速收回,然后才继续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嗯,我会的。我娘可比我还着急,怕是早在忙活着给我相亲了,哈哈。”
北容飞羽说着自己先笑了,大家也跟着笑起来。梦儿猛地狠狠咬了唇,低下头,只是盯着地板使劲儿看。
“今天就要走了嚒?”北容飞羽问,东方奕点点头,握着柳丁丁的手紧了紧,“嗯,已经都收拾妥当了,可就等你了。不然,昨天就要走了。”
北容飞羽哦了一声,看向柳丁丁,发现她脸色变了变,随口又问了句“一起去的吧?”,秦素素却是马上接了话:“奕儿一个人去。月月才刚有身孕,哪里能经得起那舟车劳顿?好了好了,你们兄弟两要说话就说话,我的乖媳妇儿可是饿了。”
她边说边冲着柳丁丁招招手,脸上笑吟吟的,“月月快来尝尝,今天的云丝面如何?我让厨子将那乳鸽汤的油都撩了,再放了点儿黄瓜,我闻着可是香极了,快来试试。”
“好的,娘。”柳丁丁不舍的看了一眼东方奕,看他点头微笑着松开她的手,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坐在了秦素素身边的位置上。拿起筷子挑起一根云丝面,入口香滑,有乳鸽的清香味却一点儿都不油,黄瓜片圆圆小巧,入口更是清甜。
“嗯,真好吃。娘您费心了,每天都换着东西给我吃。”柳丁丁很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大,害得娘这么麻烦。秦素素却是爽然的哈哈大笑,“你是我的乖儿媳,肚子里还有我的好孙儿,再麻烦也值得。好,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于是柳丁丁低头吃面,东方奕和北容飞羽聊些兄弟间感兴趣的话题。而梦儿,站在一旁有些站立不安,偶尔眼神扫过去,却正好对上北容飞羽也在看她的眼睛,立刻慌张的又低下了头。
小北从门外劈劈啪啪一阵脚步声跑过来,“少爷,外头来了个书生,说是找少奶奶的。”柳丁丁吃面的动作一停,抬起头来,满脸疑惑:“找我的?”
她微微歪了头,眉头一皱:她认识的人都在出云城,小北他们也都该认识才是,断然不该这么说的。唔,可别万一来的是施月月以前的旧识,那她岂不是要露馅?
而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秦素素已经让小北带人家进来了。柳丁丁有些紧张的抓着筷子看着门外,等了一会儿,门外果真走来一个一身白衫的年轻书生,面容斯文秀气无比,一根青色绸带绑着发丝,那眉眼淡淡的像阵烟。
“静月姐姐!”柳丁丁开心的放下筷子,几步就跑了上去,挽着柳静月的手臂摇着,笑的好不兴奋。柳静月先是一愣,然后猛然抱着她笑:“妹妹眼睛倒是犀利的很,居然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我还以为我扮男人扮的很像了。”
梦儿扑哧一笑,“柳姑娘扮的像的,只是我家小姐以前也没少女扮男装,而且你额头上的伤,所以……”那话不用说下去,柳静月已然挽着柳丁丁笑了,“难怪,我说呢。”
抬起头,对着东方奕和北容飞羽盈盈一拜,却是男儿礼数:“东方兄,北容兄,好久不见。”东方奕和北容飞羽笑着抱拳回礼,一同走上前来。
“柳姑娘是准备将这男儿扮到底了?”北容飞羽打趣道,柳静月浅浅一笑,说道:“正是。我可是为了这秋闱来的,不装到底,可要怎么办?”柳静月毫不隐瞒,说罢轻笑,用扇子掩着嘴。
“柳姑娘要当巾帼女英雄?”东方奕一边笑着说,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柳丁丁重新揽回身边:她刚才那么快的从厅里冲出来,万一绊一跤可怎么办?他一会儿一定要好好的说教她一番,怀着他们的孩子还这么不小心。
柳静月又是笑,“静月自然是不敢和女英雄相比,可是那不输给男儿的智慧,静月还是有的。”她说罢,忽然走上前去,对着这会儿被大家忽略了的秦素素一拜,“静月给东方夫人请安。”
“都是奕儿的朋友,不用讲那些礼数。”秦素素大气的一摆手,笑呵呵的。柳静月却是依旧躬着身,依旧摆着行礼的姿势:“静月乃是有求于东方夫人,还希望夫人能成全。”
“哦?说来听听。来,坐下慢慢说。”秦素素倒是来了兴趣,第一次有人有求于她还这么直接的。柳静月也不拘束,直接在秦素素对面坐下;而东方奕等其他人,也是各自在她边说团团围坐。
“静月此次进京,乃是为着这秋闱考试。只是,静月要考的和别人不一样。”她说着停了一停,看了看大家的脸色,尤其是东方奕,脸上立刻微有羞赧,声音却仍是不变,“静月乃是来考这仵作的资格的。”
“仵作?”柳丁丁‘啊’了一下,忽然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柳静月,“法医啊静月姐姐你真是太帅了。”不当当是柳丁丁,连边上的东方奕和北容飞羽等人,这一下看向柳静月的眼神也都变得不一样了。
仵作,乃是旧时官府检验命案死尸的人,需要懂许多专业知识,精通解剖学及药理病理,知道何处经络受伤便危及哪处脏腑,中何种毒便出现什么症状,判断越准确,对破案越有帮助。所以,仵作几乎都靠名师传授。另外,仵作在古代几乎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并且仵作的儿子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也就是说,仵作的地位是很低贱的。因此大部分的仵作都是由县官兼职的,因为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做这样一个专门的职位。
可是柳静月……大家不由得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眉眼淡淡如烟,男儿扮相斯文秀气,还略显柔弱,可是那眉眼间却有一股不输人的气质。这样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要去当仵作啊?
秦素素对她的喜爱立刻上升了几分,她赞赏的看着她,“柳姑娘有本事,好,我喜欢。只是柳姑娘要我成全,却是不知道为的哪般?”
柳静月这才微微皱了秀眉,似是有些气恼:“那老头说我没办过案子,空有理论,不信我真有能力,说除非我能帮着办成几件案子,才让我通过考试。我想来想去,哪里有案子让我去办?然后今天正巧知道东方公子将要去辛宁州上任,所以我就来了,希望东方公子能带着我一块去。”
啊,原来是这样啊,柳丁丁点点头,怪不得静月姐姐要女扮男装。柳静月说完,一双秀目期翼的看着东方奕和秦素素,那脸上的神色很是急盼。
秦素素却是但笑不语,只是转头去看东方奕,“这事儿,奕儿做主就行,呵呵呵。”柳静月一听,那眼神立刻只盯着东方奕看了。
“柳姑娘若是不怕吃苦,东方奕自然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只是,这短时间内有没有案子,也不是我能说的算的。”东方奕如实的说着,柳丁丁亦是点点头。柳静月眼睛一亮,连忙摇头说没关系。“去了总有机会,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爹又不让我做那些,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谢谢东方公子。”
她说罢对着东方奕深深一谢,东方奕连忙扶住她的手,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柳丁丁看着这笑语的两个人,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
“爹,娘,月月,我走了。”再怎么不舍,预定的行程还是不能变。虽然因着柳静月的到来而延误了一些时间,可是眼看着已经临近中午,东方奕终于要启程了。
柳丁丁用力的咬着下唇,看着柳静月和东方奕坐上了马车,她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说:奕,带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