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你,那些疲乏了的和贫困的,挤在一起渴望自由呼吸的大众,那熙熙攘攘的被遗弃了的,可怜的人们。把这些无家可归的,饱受颠沛的人们,一起交给我。我高举起自由的灯火!”听着一些游客不断的重复着这自由女神像基石上铭刻的犹太女诗人爱玛·拉扎露丝的诗,心如潮水般不断的澎湃。
“小姐!照张相片吗?”一个大约三十的金发女人,用英语向我问着。
我摇了摇头。
每次来这里,都造成误会。
可是,我偏偏喜欢这副雕塑。
甚至,多年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叫你不要老是站在这里了......你怎麽还?”远处走来一个矮个子,头发有些稀少的老头。其实,他今年也就四十五,只是因为平常不善打理自己,造成了一种错觉。
我婉尔一笑。
“看了这麽多回了,也不烦,你不嫌远,我还嫌远呢!”边说,边看我手上的袋子,“早饭吗?”
点了点头,“恩,知道您肯定没吃!”
“哎,也就你这丫头最贴心!”从袋子里拿出盒子和可乐。
“昨晚又熬夜了吧!”找了个花坛,我们在沿边坐下。
恩......!”大口吞下手中的食物,“睡了两小时!”
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着眼前人,又看看前面大厦前挂的那巨幅人物摄影,专门为一家化妆品公司而拍的作品,怕是谁也想不到,举世闻名的摄影大师,竟坐在花坛,坐在我身边,啃着面包。
突然间想到一句,越有钱的人,不一定会真正懂得享受。
“让我看一下,恢复怎样了?”他随便向身上擦了擦手,一点不拘小节,双手捧着我的脸郏,“恩,差不多了!”觑着眼睛看了好久,“你说说你,好端端的走步也能磕着额头!”
我收回下巴,“刘海没了嘛!”笑了下,拿出纸金。
他接了过来,胡乱擦了下,扔掉。
“走吧!这天儿还真是冷!”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是啊,又是冬天了。
昨天下的雪,地上积了许多。看着园中孩子们开心的打着雪仗。
似乎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美的雪景。
抬起头,冬季的天浅浅的蓝,云彩薄的象张纸。
三年来,日子竟平静的似真似幻。
“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准备拍了!”他在前面走着。
“恩?”我看向他。
“想跟我装糊涂?”他回头瞥了下,“这可是你欠我的!”
我笑了下,“知道了......老师!”快速跟上,搀住他的胳膊。
“我这个人,是很斤斤计较的,是我的,都要给我拿回来!”不时的转头看我。
“.......”
“MAY!”
刚要很老师进家,看到一个棕色头发,白皮肤,蓝眼睛的高瘦大男孩站在门口。
老师瞟了一眼,“我先进去了!”
等门关上。
“你老师是不是不喜欢我?”他皱着眉头,用英文流利的说着。
我转头看了下,浅笑,“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
“真是怪人!”他挠了挠头,又看向我,“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恩!”向远处望了望,不想去看他的眼睛,总觉得象海,让我沉沦,尤其是这样离别的时刻。
“那你还回来吗?”他象是个小孩子一样,眼中有着不舍。
“暂时应该不会!”淡淡的。
从来不知道,自己一贯的低调,在他眼里竟也成了一种气质。
他第一次见到我时,是惊讶,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惊讶什麽。
第二次在校园里见到我时,是惊喜。
第三次以后,以至第四次,第五次,仿佛就变得与我很熟的样子。
说话时,喜欢搭我的肩膀,吃饭时,喜欢和我聒噪。
渐渐的,我也习惯了。看他打篮球,看他象老师一样的不雅的吃饭。
象个朋友,在我心中重燃的友情。
“啊......”屋内传来一声惨叫。
“对不起!”急忙冲了进去。
“老师......”我向客厅找着,却看到,他拿着水杯,悠闲的坐在沙发上。
我瞪向他,“怎麽每次都来这招?”
“那你不是每次都还上当?”有些得意。
转身,欲出去。
“那个男孩,身上没有一点艺术的感觉!”
这就是他不喜欢他的原因?
真是无语。总是这样。
走在街上,眼睛总是挑得老高,仿佛所有人都在他眼下,只有那些特别的事物或人,他才收回来,变得疯狂的追逐。
他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杯子,“准备,马上开拍!”
我呆楞的看向他,“可是还没有化妆呢?”
“那些东西,在我这里,是丑化!”拿出自己的摄象机,“快点!”一面对自己的事业,他总是讲求效率。
我在前面的椅子上坐正,本想习惯性的要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刘海,可刚一碰触,却发现,这里已变得光洁,变得饱满。
连续听了几声卡卡。
看他停住,我走上前去。
“可以了吗?”探过头,想要看看。
一副想要参赛的作品,竟然在几秒之内,搞定。让人不可思议。
虽然,跟在他身边已有三年,了解到,其实,有时作品不一定要靠技术,也要看作品本身的深度。
他拿了过去,嘴角含有深意的笑了下,“就等着接广告吧,丫头!”
摇了摇头,总是这样的自负。
“哪天走啊?”我收拾着地上乱仍的衣服。
“等结果一出来就走!”他没有抬头,似乎仍在看着里面的照片。
再没有问,拿着衣服,到了洗淑间,打开洗衣机,丢入进去。
这样的脏乱似乎也成了习惯。
从未想过,三年来,我到底有了哪些变化。
是心,是身,还是貌。
这里拥有着自由,拥有着我热爱的事业,也拥有着我的理想。
回去那里,听着是平淡,在心理却有着担忧,矛盾。
然而,事情比我料想得要快了很多。
一个月后。
“收拾好了吗?”他一进门,就问着。
我疑惑的看着风尘仆仆的老师。
“行李啊!”有点愤怒,“不是说过,就这几天的嘛!”边骂边塞着衣服。
他有说过吗?不是只说等结果出来的吗?
这个人......
飞机再一次起飞,这是我人生的第四次。
然而,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不知道,是否应该象一些华裔,说一句,我回国了,还是,只是仍旧的,淡淡的去看待。
“你先按这个地址找去,应该熟悉的吧!”递给我一张明信片,“我去看个老朋友!”
拿在手上看了看,似乎不是很远!
拖着行李不断的向前走着。
机场上擦肩而过的人,有的驻足,有的跑过去,又折回,有的却是在远处窃窃私语。
我变得局促不安。
看了看身上的穿着,没有怪异,又摸了摸脸,也没有浓妆。
“姐姐!”一个小男孩子在母亲的带领下,走了过来,“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稚嫩的声音,分外可爱。
我几乎是楞住了,看着纸,本想是要说,“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一转身,却看到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手里拿着杂志,封面上清晰的两个大字,“眼睛!”
“谢谢,借我看一下!”
笑着递给我。
那真的是我吗?
整张脸没有修饰,平凡没有突出,惟独那双眼睛,不知是他的技术,还是本身就是这样。
有着迷茫,有着紧张,有着淡漠,甚至还有点痛苦中的那点闪光。
看上去是如此的纯洁,然而,眼睛却背叛了所有。
以眼睛为题,倒是不如说是心灵,它暗示了外表和心理的逆道。
拿出笔来,在封面上清晰的写上“伍月”两字。笑着还给了他。拉着行李继续大步的向前走着。
后面的虚叹,或是叫喊,仿佛都变成了虚无。
脑中只有那双眼睛......
抬头看着眼前的这栋大楼,仿佛恍如隔世。
记不清自己在这里的遇见,甚至也记不清这里的人,一个个在时间的潜移中变得模糊。
“彤!”一声尖叫。
我转过头。
“真的回来了!”LILY冲了过来,扑向我,抱个满怀,“还以为你就在那里定居了呢!”
两人在大厦的一层咖啡厅坐了下来。
“彤......”
“叫我月吧!”我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跟那个老头一个姓?”
我笑着点了点头,“在他面前最好不要是说老头!”
“明明就是糟老头,脾气古怪也就算了,还总是那麽清高!”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亏你还能和他处三年!”
“我要的很简单!”放下杯子。
每次看到咖啡喜欢不断的搅拌,看它逐渐变得浑浊,却又散发着浓香,但是却不喜欢那里面苦涩的味道。
“你还是老样子!”她拿出纸斤,擦了擦嘴角上的余淄,“虽然容貌是变了,可性格还是没变!”
“是嘛!”有些迟疑。
“看这星期的头条了吗?”她把包打开,“没想到,那老头还有两把刷子!”欣赏了下,把报纸扔到桌上,“这马上就是你的天下了!你争取把那个狐狸精打下去!”
我笑了笑,听着她的愤慨激昂的陈词,“又乱给人家起外号!”
“她根本就是当之无愧!”又拿出烟来。“不知道为了这个宝座,勾搭了多少人!”
“不是戒了吗?”我皱着眉头。
“哪有那麽容易!”打火,“有时,觉得太累,就想找个发泄!”吸了口,“要是能找个男人养着自己该有多好!”向空中吹着烟雾。
看了眼她,又转头,望向外面。
过往的行人,面色匆匆,为着生活,为着理想而不断的去奔波,去打拼。
以前羡慕他们,这样的有冲劲,有自由。
可是,却未想过,背后的一个推动力到底是什麽?
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而我,什麽都未曾去拥有,我现在竟然有些迷乱,自己争求来的今天的自由到底为了哪样?
“彤......月!”笑了下,“还不太习惯呢!我一直都想对你说,谢谢!”
疑惑的望向她,“谢我?”
“三年前的事情!要不是你突然的预感,差点命都没了!”
我轻轻的笑着,“不是我的预感,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叹了口气,“如果真有预感,那些人也不会丧生了......”
气氛有些凝结。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
“真的一直没和家里联系过?”
抬头,看我没支声。
“也是,那样的家庭不要也罢,跟那个老头都比跟他们好!”弹了弹烟灰,抬头看我,“那老头呢?”
无奈的摇了摇头,怕是以后少不了争执了,“他去看个朋友!”
“哦!”把烟掐灭,起身,帮我拉起行李,“那你先跟我去见容姐吧!”
“我自己来就好!”
“你跟我客气什麽?”扯着我的手。
“你......”发现她竟定住了。
直起身,顺着目光看去,“怎麽了?”
什麽也没有啊......
“他怎麽来了?”象是自言自语。
“谁啊?”
恍了过来,“啊,没有!”再次拖起行李,率先走去。
刚一转身,正好看到一辆黑色高级跑车从厅门前驶过,速度缓慢,车窗正一点点的升起,看不清脸,惟独那邪魅双眼,正一点点的被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