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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英雄浩气长存(1)

1945年8月。秋阳普照,凉风渐起。

粤北的崇山峻岭。五角帽、灰色土布制服、三八大盖,驳壳枪,以及一张张年轻而又喜悦的睑庞,这支1300多人的队伍似滚滚的铁流,绵延数里,向北挺进。

日本帝国主义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这震奋人心的消息,使踏上征程的全体指战员增添了无穷的动力,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有力……

一、迎“两王”千里挺进,抵五岭万般险阻

东江纵队五支队政委黄业,是一位英俊、干练的指挥员,他是广东惠阳人,小学教员出身,二十五六岁,穿一件灰条纹布的“列宁装”,腰间束着皮带,佩着一支小“航空曲尺”手枪,大步流星地往前赶。忽然,走在他前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战士不小心踢在路旁的树头上,一个跟跄,黄业手急眼快,将他一把抱住,说道:“小鬼,走路也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啊。”小鬼从首长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说:“首长,我记住了。”不知不觉间,小战士的三八大盖扛在了支队首长的肩上,他想要回去,却被黄政委严肃的眼神制止了。

战士们“唰唰唰”的脚步声,将黄业的思绪闪回到部队出发前令人难忘的一幕……

1945年初,东江纵队这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经历了艰苦的敌后游击战争岁月,在东江南北、广九铁路东西和粤北地区,建立了抗日根据地,与其他抗日纵队一道,牵制和抵御广东敌伪的主要力量:由于革命斗争的节节胜利,东纵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和直属部队从惠阳县转移到博罗县罗浮山。

罗浮山是广东的四大名山,位于东江河畔,海拔1281多米,这里地形复杂,风景秀丽;相传晋人葛洪曾在这里釆药炼丹,留下冼药池、炼丹炉等古迹。宋代大诗人苏东坡被贬为惠州知府后,怅然中也被这名胜古迹所打动,吟咏出“罗浮山下四时春”的佳句。

登高远眺,冲虚观、白鹤观、黄龙观等轩昂庙宇,既幽深雅静,又蔚为壮观,古木参天的山林深处,泉水淙淙,鸟声不绝于耳……此外,罗浮山还地形险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南方的7月,虽是骄阳似火,然而在林深庙宇中。仍是一片清凉。由东江纵队政治委员、新当选的中共广东区委书记林子同志传达了中国共产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精神。东纵司令员曾生、副司令员王作尧和政治部主任杨康华等领导均参加了这次会议。

时任东纵四支队政委的黄业,正带领部队在广州外围增城地区活动,接到通知后,兴冲冲地参加这一盛会。前来参加会议的除了东江纵队的干部以外,还有珠江纵队、韩江纵队等部队以及各地区党的代表。

会议是在冲虚观的大厅里召开的,100多人坐满了厅堂。林平用浓重的江西口音的话语传达了党的“七大”精神。

1945年4月23日至6月11日,中国共产党在延安召开了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

也就是说,这次大会是在国内外形势正朝着胜利的方向迅猛发展,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抗日战争处于最后胜利的前夜召开的。

在“七大”会议上,毛泽东同志致开幕词和作《论联合政府》的报告。

在会议过程中,林平还传达了党中央关于开辟五岭抗日根据地的指示。

何谓“五岭”?

五岭,就是指绵亘于粤赣湘边的大庾岭、骑田岭、萌渚岭、都庞岭、越城岭的总称。

五岭之称,最早见于《史记·张耳传》——“泰南有五岭之戍”。能够戍守的,当然只有入粤的通道关口,是以裴渊《广州记》列出的大庾始安、临贺、桂阳、揭阳五地,这是从东西走向而言的。

考据《史记》的学者颜师古注释,五岭就是“西直衡山,南穷东海,一山之限耳,而别标五者”,这是指南北走向,从湖南的衡山一直到南海,都是五岭的范围。

清朝广东诗人屈大均有诗云:“五岭南迤衡岳臂,迢遥直与海天长”,他认为五岭就是南岳之臂,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五岭建立过井冈山红色根据地,红军北上抗日后,陈毅、项英在这里领导三年游击战争:抗日战争开始,陈毅率队下山参加新四军以后,国民党反动派对这一红色根据地实施了疯狂的镇压:1942年夏,中共南方工委副书记张文彬和粤北省委书记李大林相继被捕,党的地下组织遭到了大面积的破坏,革命处于低潮,然而白色恐怖没有将革命的种子扼杀绝,它深深地扎根在粤北这片有着光荣革命斗争传统的土壤上……

党中央决定在五岭地区开辟根据地,无疑是高屋建瓴,具有战略性的眼光:五岭位于中原、江南、华南三块根据地的中点,在此建立根据地将使华中、华南各解放区南北呼应、互相支援,改变南方人民武装力量分散的格局,使人民战争在战略上得到更大的回旋余地,既能配合各个战场对日反攻,同时在抗战胜利后如果出现内战,也能牵制南方一翼,支援北方的老解放区。

党中央还决定,派出由王震、王首道指挥的三五九旅,从延安南下五岭,会合东江纵队,共同执行这一重要的任务。

会议期间,林平派人通知黄业到他的住地去谈话。

林平没等黄业坐下就说:“黄业,不要回四支队了,纵队决定派你到五支队当政委去。”

黄业知道,五支队是东纵的主力部队之一,在罗浮山附近的横河一带活动。支队长叫刘培,是一位英勇善战的中层指挥员,他的右手就是在一次战斗中,拿过战土的步枪向敌人射击寸被敌人击中至残的。

“什么时候走?”黄业不禁问道。

“开完会就走。挺进粤北,与三五九旅会师!”

正当五支队整装待发挺进粤北之际,王作尧副司令员打来了电话,传达了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

“五支队吗?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日本已经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一时间,接电话的黄业政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一句:“王副司令员,您说什么呀?”

王作尧一宇一顿地重复了刚才的消息。

黄业握着话筒,向上挥舞了一下,道:“日本帝国主义的日子到头了!”兴奋片刻,他停了一下问:“要不要立即向部队宣布?

“可以。没有新的部署,你们的行动计划不变。”王作尧副司令员果断道。

日本投降的消息风刮似地传遍了部队,随着部队北上的“鲁迅艺术宣传队”支队部的大门口作为临时舞台,没有现成的锣鼓乐器,就用菜盆,茶缸当乐器敲打;没有狮头,就用竹箩、铁桶舞起来;女同志手执鲜花跳起了秧歌舞,歌唱演员引吭高歌……这热闹的场面引来了战斗单位的干部、战士和当地老百姓的围观,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八年艰苦卓绝的抗战,中国人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终于换来了今天的胜利,迎来了新的曙光。

罗浮山东北面的横河圩,东纵队副司令员王作尧。珠江纵队司令员林锵云、东江纵队政治部主任杨康华组成的粤北指挥部,在这里与刘培、黄业率领的第五支队、东江干校1300多人举行了挺进粤北誓师大会。

战士们举起了钢枪,口号声震动天宇。

8月15日黄昏,部队出发了,大家含泪告别了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根据地,一路浩浩荡荡,沿途群众夹道欢迎。

队伍出博罗、跨龙门,直抵从化山区……

而一年前,东江纵队已着力开展粤北根据地,我西北支队蔡国梁、邓楚白、陈志强等同志和北江支队邬强、李东明等同志,已率领部队先期挺进到英德、清远,翁源开展武装斗争;何俊才同志率领一个大队在翁源、始兴南部活动,这三支队伍沿着北江西岸和粤汉铁路东西两面,向北扩展,似钢刀插入敌人的心脏,也为东纵主力北上起到前驱和配合作用。

东纵主力部队踏进了粤北山区,处处高山峡谷,凉风飕飕,在珠江三角洲温暖天气活动惯的战士身穿单衣,不禁直打哆嗦。出发前,纵队后勤单位正在赶制一批冬衣,但由于日程紧迫,部队没来得及发放冬衣就踏上了征程。没有冬衣御寒,就会发生非战斗减员,这是北上部队不愿看到的现实。

东纵北上主力来到英德、翁源,以邬强为首的北江支队已在这里等候,两支部队会合,似久别重逢的亲兄弟,寒暄不绝于耳。几个月来,北江支队战斗频仍,在这片土地上逐渐站稳了脚跟,解放了英德东部和佛冈、新丰、翁源一部分地区,成立了铁路以东地区的抗日民主政权,为大部队挺进粤北尊定了基础。

这时,广东的国民党正规军大部队正从粤赣边界的“三南地区”(龙南、虔南、定南)扑下山,急于“劫收”城市,攫取抗战胜利果实。

东纵主力取得了邬强支队送上的地图,按照原计划,邬部仍留在当地展开游击战,牵制敌人主力。东纵北上部队为了躲开敌人的锋芒,只得专走山路,暗渡江河,加速前进。

队伍来到了座落于翁源境内的天平架山。天平架山海拔1000多米,云雾缭绕,莽莽苍苍,地势十分险要。战士们爬上半山腰,就好像将云雾踩在脚底下,有飘飘欲仙之感,还没待大家喝口水,喘喘气,忽然间“砰砰砰”几声刺耳的枪声,子弹打在了头顶的树杈上,后卫部队正在吃饭,“轰隆”一颗迫击炮弹落在他们的饭箩了,幸亏还没人围上前盛饭,不然会有人伤亡。

“丢那妈!呵呵鸡(指瘟呜,意即国民党军队)不让我们吃饭哪,弟兄们拿起家伙收拾他们!”一位大队长边骂边拔出驳壳枪,指挥战士们散开,占领有利地形:

一个小分队拨开灌木丛,迂回到设在山顶的敌人哨所后,突然发起攻击,一顿冲锋枪、手档弹,将敌人打得伤的伤,亡的亡,剩下的狼狈逃窜,原来这股敌人是曲江县枫湾镇的保安队。

翻过天平架山,就是始兴县境了。

这里有国民党正规军一个营扼守在一个叫隘子的地方。

指挥部命令先头部队用强攻之势将敌人赶跑,尽量避免正面交锋:由于这股敌人是从前线溃败下来的残部,他们也不想恋战,几声枪响后,就四散逃跑了。

眼下的重要任务是尽快与始兴的地下党联系,寻找南下的王震、王首道八路军主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先头部队在天平架北边的清化地区与战斗在这里的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始兴人民风度抗日自卫大队会合了。

凤度大队的领导人是中共始兴临时工委书记兼风度大队政委周耿光(周健夫)。他是一个热情豪爽的青年人。寒暄过后,他向粤北指挥部介绍了风度大队及始兴南北山一带的情况。

这一带原叫清化,相传唐朝宰相张九龄生于此(也有张九龄出生于曲江一说),同时又是国民党第四战区司令长宫张发奎的家乡。1936年,蒋介石为了拉拢张发奎,曾拨给他10万元的出国考察补贴,存在银行里。后来,张发奎叫在他部队里当秘书的张光弟拿这笔钱回家乡始兴清化矮岭村办学校(后改为彩岭学校)。

张光弟是早年的广东省社会主义青年团员,接受了马列主义教育,在始兴搞农民运动。大革命失败后,始兴反动政府通缉他,于是他逃到张发奎部队。

有了钱后,张光弟按照大教育家陶行知的晓庄学校模式办风度学校。他先后聘请陈培兴、吴新民、郭招贤、刘世周、吴伯仲等一批共产党员及进步人士来校任教,将爱国抗日列为学校教育中心内容。日寇占领广州后,又继续发兵北侵,张发奎的第四战区司令部迁至韶关。张光弟以抗日保乡名义,向张发奎要来数百支枪、子弹和一批军衣、军毯等军用物资,用于对高年级学生进行军训,并在周围农村组织民众抗日武装。

1944年6月,中共始兴临时工委成立后,立即着手武装斗争准备。始兴沦陷前夕,临时工委经与国民党始兴县政府协商同意,以风度学校学生为骨干,组建始兴县政府抗日自卫队风度学校独立队(简称风度队)。

1945年2月,日寇侵占始兴,国民党正规军望风而逃,躲进赣南的“三南”地区,国民党县政府也随之逃到山高林密的清化桃树坝。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中共始兴县临时工委成立了前线工委,以陈培兴为书记、刘世周、吴伯仲为委员。于是,前线工委率领风度队开赴到八约地区,以外营村为前哨基地,高举武装抗日旗帜,与共产党员郑屏领导的武装力量相配合,并联合各地的民众抗日自卫队,在县城东南郊、南韶公路沿线和浈江两岸打击日伪军,屡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全县人民的抗日斗争。

然而,始兴县国民党当局却不顾民族大义,密谋策划反共,妄图消灭抗日武装。首先,他们以提升郑屏的部队为国民兵团为名企图解除郑屏的兵权。面对突变的形势,始兴临委果断指示:郑屏率队起义,开赴外营村与风度队汇合。接着以始兴县长江锦兴为首的国民党顽固派于5月9日调动军警围攻外营村,风度队和外营村民兵奋起抵抗,将前来围攻的国民党顽军打得落荒而逃。

由于国民党反动当局已公开分裂反共,中共始兴县临委和前线工委于5月13日在北山新屋场召开会议,决定以风度队和郑队(郑屏武装的简称)为基础,正式成立始兴人民风度抗日自卫大队(简称风度大队),以独立肩负起武装抗日的重任。风度大队由吴新民任大队长,周耿光为政委,陈培兴为政治处主任,邓文礼为参谋长。下辖两个主力中队,共500多人。

风度大队成立后,国民党始兴当局顽固坚持反共,反人民,公然拘捕张光弟等抗日进步人士,追逼风度学校校长全赓靖交出吴新民等人,企图以人质迫使风度大队就范。

疯狂的镇压并没有使抗日武装屈服,反而使他们倍添了斗争的信心和决心。6月29日,风度大队围攻桃树坝,摧毁了国民党始兴顽固派政权,解救出张光弟等被捕人土,扫除了武装抗日的一大障碍。

7月份,抗日的烽火已燃遍始兴广大农村,气数已尽的日军,只得龟缩在县城。7月23日,风度大队联合南北山民众抗日武装将始兴县城层层包围,日军提前弃城逃往韶关。风度大队乘势推进,一举解放了始兴县城,并推举吴新民为始兴县长。

然而,内战的阴云却越积越浓,雷电霹雳中骤起狂风恶雨。7月24日,消极抗日的国民党正规军一八七师和一六O师从山高林密的“三南”地区扑出,疯狂抢夺人民胜利果实。24日黄昏,敌军占领了县城外东北山头制高点。欲向县城发动攻击。风度大队面对汹汹杀来的强敌,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于当日深夜分两路撤出县城,安全转移到八约和北山。

国民党正规军没有善罢甘休,继而发动了大规模的围剿,驻外营村的凤度大队第一主力中队杀出敌重围向北山撤退,敌占领外营村后,大肆烧杀抢掠,杀死112人,一个四五十户的村庄在熊熊大火中变成了废墟,其场面惨不忍睹……这就是震惊粤北的“外营惨案”。

风度大队转移北山后,决定分兵游击,保存实力,以利再战。他们兵分四路,分别在南山和北山坚持斗争。风度大队在敌军围追堵截中,遭受重创,副大队长郑屏等人相继壮烈牺牲,张光弟、全赓靖等抗日爱国人士也惨遭杀害……风度大队和始兴革命力量处于极度危难之中。

如今,东纵北上部队自天而降,风度大队的同志们握着“老大哥”的手,拍着“老大哥”的肩头,欣喜若狂,打“牛骨头”(国民党反动派顽军)有主心骨了;而风度大队的及时出现,亦使东纵北上部队如虎添翼,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