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橇翻倒后,布克它们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向前跑去。雪橇上的东西都掉完了,但雪橇还在,而且随着它们的奔跑上下跳动着。
“你们不要跑了!快停下来!”哈尔大叫。对他的喊叫,布克它们一点也没有在意,继续向前狂奔,一直跑到了大路上。
哈尔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雪橇过来了,正好轧过他的身体。
原本堆在雪橇上的东西,都散落到了地上。布克它们跑多远,这些东西就掉了多远。
哈尔他们现在的模样非常窘迫,司卡桂城的人们看在眼里,都忍俊不禁了。其中有些人很善良,看到他们的情景,就跑过来帮忙。他们在约束住狗群的同时,也捡起了掉落的东西,顺便还对哈尔他们好言相劝:“在到达道生之前,你们要想一路顺畅的话,你们要把雪橇上面的重量减半,而狗的数量则要加倍。”
这次的经历让哈尔得到了教训,他不再固执己见了。于是,他们三个人又把帐篷搭建起来,然后清查那些散乱在地的东西,一个也不遗漏。
围观的人们看到罐头掉落在地,而且为数众多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漫长的旅途中,如果带着罐头简直就是找罪受,因为那东西太沉了。
“你们有这么多毛毯啊。就是开一家旅馆,也绰绰有余了。”有个人忍不住笑道。他正在帮他们收拾着东西。
“依我看,这些东西就算是剩下一半也有点多,还是剩少一点儿吧。帐篷你们也别带着了。碟子也摔掉吧,一个也不用留。上帝保佑!就算你们留着它们,可拿什么来清洗呢?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旅游吗?”
对所有的建议,他们都照做无误。最后,他们只剩下了些必需品,其他的都丢掉。
梅赛莎有一个大包,里面装满了行李。哈尔把这个包扔在了地上,然后就开始挑拣里面的东西。看到自己的行李被哈尔一一扔掉了,梅赛莎心里十分难受,控制不住地眼泪就流了下来。就在自己的东西所剩无几时,突然之间,她旋风般地冲了上去,也一一扔掉了他们的行李。
扔到最后,他们的行李只剩下一小部分,可就是这些,堆积在一起也可怕得像座小山。
傍晚,查瑞斯和哈尔又带回六只狗。布克它们一共是八只。这样一来,这支队伍中就有了十四只狗。
这六只狗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其中有三条猎狗,毛发很短,一条纽芬兰狗,剩下的两条是混血狗,至于是哪几种血统的混合,就无从得知了。以前,它们也接受过训练,但即便如此,它们的手脚还不是十分灵活。所以,布克和它的同伴们都不喜欢它们。
作为领队的布克,能力一向很强。在很短的时间内,它就能让这些狗明白,它们站立的位置和需要遵循的规则。但对于拉雪橇这项工作,这些新来的狗却没有太大的热情。
它们几乎没有什么权益可享受,因此,它们的情绪十分低迷,而除此之外,它们都不会做。这样一来,布克它们身上的重担一点也没有减轻。但是,哈尔他们对这种情况却一无所知,他们还在那儿自我陶醉呢。看,我们狗队的规模多大啊,有十四只狗呢。
§§§第二节饿累交加
第二天,直到太阳高高地升起来了,布克它们才上路。布克带领着长长的狗队,步履缓慢地向大路走去。
狗队虽然庞大,但是成员却都无精打采。布克和它的同伴早已筋疲力尽,而那些新来的狗却使不出力气。
布克这是第五次奔跑在这条雪道上了。这一路的艰难困苦,它都曾亲身经历。现在尽管身体劳累到了极点,但是它还要超负荷前行。为此,它内心痛苦万分。于是。它无法全神贯注工作了。而其他同伴也和它一样。
那些新来的狗不仅无精打采,而且胆小懦弱。布克它们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对自己的新主人却毫无信心。因为他们做起事来手脚慌乱。这样一来,整个队伍就无法团结一心。这就注定他们前进的路途充满艰辛。
哈尔他们做事的慌乱和速度的缓慢,让布克很是纳闷。为了搭好帐篷,他们需要半个晚上的时间,而且搭得粗枝大叶。等他们把帐篷收起装上雪橇,早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尽管他们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是雪橇不仅没有装好,反而东倒西歪。白天,他们行走在路上,还要不时地停下来整理。无形中,他们的行程就延误了。
每天赶不了十里路,这是他们常有的事,更甚的是,就连上路他们有时都做不到。而弗兰佳他们一天都走三四十里路。这真是天壤之别啊。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他们的行程也一天天地延缓。狗粮能否正常供应,是他们放心不下的事情。而这一担心,最终变成了现实,而且比预计的时间来得要早。
一直以来哈尔他们都有一个看法,那就是食量决定拖橇狗奔跑的速度,如果它们的吃得多了,自然而然地,它们奔跑的速度就会随之提高。于是,拖橇狗的食量都翻了一番,可这样一来,狗粮就更少了。对布克它们真正的需求,哈尔他们一点都不清楚。他们不知道,休息才是这些狗最需要的。
某天,哈尔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狗粮只剩下了一小半,而他们距离目的地却还有超过四分之三的路程。于是,他决定在减少对狗的食物供应的同时加快行进的速度。可令他失望的是,这一计划落空了。他们的那些行李太沉了,而就凭他们的能力,也不足以让这个计划变成现实。
每天早上,光是收拾行李,他们就要花去大把的时间。对自己的事情,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带领狗队了。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这个问题,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决。减少对狗的食物供应很好办,如果想让它们加快速度,就有点不太现实了。
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达布的肩胛骨本来就受伤了,在哈尔的鞭打和长期的劳累下,一天比一天严重。迫于无奈,哈尔开枪打死了它。
狗粮也越来越少,那后来的六条狗一个接一个地饿死了。
现实的生活太残酷了。北极的景色非常美丽,可哈尔他们却没有了观赏的兴致。现在,他们的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赶快走到道生城。上帝保佑!在此期间不要出什么意外。
这段行程,让他们疲惫不堪。他们变得易怒起来,以前的融洽荡然无存。
在梅赛莎的眼中,布克它们也没有那么可怜了,真正值得同情的是自己。因此,她常常暗自流泪。
查瑞斯和哈尔的情绪也日益暴躁,相互嘲讽着对方,说话带刺,待人冷酷。一逮着机会,他们就会大声吵闹。
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梅赛莎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弟弟,她只好左右摇摆着,一会儿站在查瑞斯这边,一会儿又去帮助哈尔。不管她怎么做,结局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发生在家庭中的一出闹剧罢了,而且始终都在上演。
他们为些小事吵闹不休。看着他们,布克的脑海里闪现出了像弗兰佳、布洛特和其他的赶狗人的身影。那些人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和一般人大相径庭。即使是在艰辛的生活和工作条件下,他们的性情也没有丝毫改变,还是一如既往地态度温和。而眼前的这几个人,毫无温和可言,就算是忍耐力,他们也不具备,哪怕一点也好啊。
以前,梅赛莎很为他人着想,可在劳累的折磨下,她的脾气也变坏了,不仅任性而为,而且不讲道理。她想要坐到雪橇上,还很固执己见,即使哈尔和查瑞斯从旁劝阻,她也硬是爬到了上面。雪橇原本就已不堪重负了,梅赛莎的外貌虽然清秀,但是她的体重却重达一百二十磅。现在,这些重量都透过雪橇压在了那群又累又饿的狗的身体上。
几天过去了,梅赛莎一直在雪橇上坐着。那些狗太累了,以至于拉着缰绳,就倒在了地上。雪橇这才停了下来。
虽然查瑞斯和哈尔请求梅赛莎从雪橇上下来,依靠自己的双脚前行,即使他们态度诚恳,反复请求。但是梅赛莎却我行我素,不仅不下来,反而哭着责骂他们残酷无情。
没有办法,查瑞斯和哈尔不得不强行抱她下来,并且告诉她,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可梅赛莎却就地坐在了雪道上,像个孩子样撒起泼来,说什么也不起来。
查瑞斯和哈尔却置之不理,只管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身后的雪道上,梅赛莎还在那儿坐着继续耍赖。
走了三里路之后,查瑞斯和哈尔先卸下雪橇上的行李,然后就跑了回来。还是不能把她自己丢在那里。于是,他们一起把她抬到了雪橇上。直到这时,梅赛莎才停止了哭泣,转而露出了笑容,和他们一起上路了。
等他们走到了五指山的时候,狗粮没有了。这下,他们都无法再继续前行了。
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遇到了一个老妇人。这位老妇人是个印第安人,了解了他们的处境后,她表明自己有些冷冻的马皮,而且不止一磅。如果他们想要,那就要拿哈尔的手枪来换。那把手枪是连发的,说心里话,哈尔很舍不得。权衡再三,最后哈尔还是同意了这个交换条件。
现在,他们又有狗粮了,那些马皮就是。这些马皮来自于牧场上的马匹,那些马都是半年前因饥饿而死的。在冷冻下,它们坚硬得就像是一张铁皮。要不是没有办法,这种东西,他们是绝不会用作狗粮的。
当布克它们吃那些马皮的时候,都一个个眉头紧皱,因为这些马皮都很瘦,就连一点肉也没有,蜡都比它好吃。布克它们的胃都早已被饿瘪了。虽然这些食物让胃受到了刺激,但是要把它们消化,是不可能做到的。
布克它们的身体在饥饿和劳累的双重压迫下,慢慢地衰弱了下去。只要雪橇停下,它们就瘫倒在地。它们趴在缰绳下,生命的火花渐渐地暗了下来,眼看就要灭掉了。就在这时,哈尔手中的皮鞭甩动了起来,皮鞭抽在它们身上,那象征生命的火花,又在极度微弱中重新闪亮。于是,布克它们又继续赶路了,步履缓慢,摇摇晃晃。
雪橇继续缓慢地向前行进。比利一直都很听话,有一天,它永远地倒在了地上。哈尔把它丢弃在路边后,就催促布克它们重新上路。
这一突发事件,让布克它们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第二天早上,就在队伍出发时,古那又死了。
雪橇狗的数量,从原来的十四只锐减到了五只。
暴躁的乔依也只剩下一口气了,就算它想乱发脾气,也没有力气支撑了。喜欢以瘸脚为借口偷懒的派克,有一只脚真跛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天天神情恍惚,就算是用尽力气,也只能跟着队伍,更别提逃避苦役了。
现在,能做到尽忠职守的只有索洛克司了,这个独眼龙的脾气很难捉摸,但是它也有点灰心丧气,因为它也没有力气了。
新来的提克,还是第一次跑这么远,和其他同伴相比,它挨皮鞭的次数是最多的。
布克是领队的,依然走在最前面。至于狗队的规则,它不再硬要大家遵守了。因为很多时候,就连它自己,在体能的日渐衰退下,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况,脚下的雪道也变得若隐若现。如果要保持往前行的方向,它只能凭借双脚,而这样也仅能做到勉强维持。
§§§第三节固执己见
他们每天的生活都一成不变,除了赶路之外,他们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已经是春天了,周围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但是,对这些环境的变化,他们毫无察觉。唯一让他们有知觉的是天色。他们感觉,黎明好像提前了。刚凌晨三点,天空就露出了微光,直到晚上九点,天色才暗下来。这一天不仅漫长,而且阳光普照。冬天的大地,一片寂静,但是已经悄悄地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春天,这个季节让人感到快乐,而且到处都是生机。
四周的冰雪正在消融,发出潺潺的声响。野草被压在了冰雪下,动物不是在地底就是在树洞中冬眠,现在它们都恢复了知觉。柳枝和白杨枝上都发芽了,很娇嫩,看上去白毛毛的。灌木丛和藤蔓都泛出一片青绿,就像是穿上了新衣。阳光下,那些爬行动物也钻了出来,一边爬,一边传出沙沙的声音。天空中,南归的野雁高兴地叫喊着。
玉康河也不甘落后,河水就要破冰而出了。阳光闪耀,耳边传来声响,咔嚓,冰层裂开了一道很长的缝隙。随后,这裂缝不停地扩散开来,河面上出现了很多薄薄的冰块,然后,这些冰块缓慢地沉了下去。
玉康河面的冰正在慢慢融化,一条河都是如此。在哈尔他们的催促下,布克它们依然在不停地赶路,尽管脚下的雪道都是烂泥,很不好走。走到白河河口了,河口边有个营地,营地的主人是桑迪。哈尔他们停了下来,顺便询问一下路况。在这期间,布克它们也正好可以稍作歇息。
桑迪正在削着白杨木,以便制作斧头柄。哈尔他们的事情,他早就略有耳闻,所以,他预料到他们会前来打探路况。当哈尔提问时,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活。对哈尔的疑问,他给予的回答也很精简。回答时,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心里非常清楚,就算是自己劝说他们,他们也会一意孤行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沉默。
果不其然,哈尔听到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之前,曾有人告诉过我们,由于河底融化,在河面上行走是不可能的了。他们让我们先等几天,然后再向前走。他们还断言,我们是走不到白河河口的。可是,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已经站在这儿了吗?”到最后,他都喊了起来,语气中满是得意,嘴角还挂着抹冷笑。
“他们没说谎,那些都是真的。”桑迪说。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河底融化,河面也随之解冻。这个现象每年都会出现,而且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走到这里的人,不光是愚蠢,还要有点运气才行。就算是给我阿拉斯加所有的金子,我也不会在这种河面上行走的,因为这样做无异于赌博,赌注则是自己的生命。”
“你的做法可能是明智的。但是,我们说什么也要到达道生,在此之前,我们是不会停下来的。”哈尔说完这话,就把手中的皮鞭挥了起来,一边甩鞭子,一边对布克它们喊,“布克,快起来!拉着雪橇走啊!”
桑迪该说的都说了,见他们还是固执己见,就转过身来忙他自己的活。
全部的狗都倒在了地上,哈尔的皮鞭落到它们身上,毫不留情,即便如此,它们也没有爬起来。最后,还是索洛克司领头,提克和乔依也陆续站了起来。派克也想起来,但还没等站起就摔倒在地,尝试了两次之后,直到第三次,它才刚刚稳住身形。而布克则一直躺在原地,就像死去了一样。鞭子的抽打,对它毫无作用,别说是动了,就连嚎叫它也没有发出一声。
这些狗已经筋疲力尽了,可哈尔的皮鞭却在接连不断地落下。看到这个情景,桑迪不禁眼含泪水。他站起来了好几回,每次,他都想冲到哈尔面前,阻止他的这种行为。但犹豫到最后,他都没有过去,只是来回走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