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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生活中的感动(22)

此时,那个《先驱报》的评论员前排坐着,喝了一口温温的香槟酒。他觉得这场斗牛没有什么突出的,没必要去写一篇特别报道,他想回办公室了,在那儿再写也一样。这算什么啊?不就是个午夜场吗。哪怕他因此错过什么也没关系,他可以在明早的报纸上找出相关的信息。他又喝了口酒。他十二点钟有个约会,要去马克西姆餐厅。这些人都是什么呀?小伙子和乞丐,他们就是一大群要饭的。他拿起笔记本,放进口袋,看向站在场上的马努埃尔,马努埃尔孤单地站着,拿下帽子,向处在一片黑暗中的包厢一个致敬。公牛在场上静静地站着,任何动静都没有引起它的注意。

“主席先生,在此,我把这头公牛献给您,以及在座的世界上最明智、大方的马德里观众。”马努埃尔说道。他把能说的套话都说了。这么长的套话跟这个午夜场有点不搭。

他在向黑暗处鞠躬后就把身子挺直了,把帽子一脱向肩后撇去。他左手拿红布,右手拿剑向公牛走了过去。

马努埃尔走向公牛。公牛眼神敏锐地注视他。马努埃尔看着它,发现它左肩处的花刺已经垂了下来,祖里托扎出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着鲜血。他在前进时一直注意着公牛的蹄子,他左手拿红布,右手拿剑,眼睛一直留意着公牛的蹄子,他知道公牛只有在蹄子并拢的时候才会攻击。公牛现在四蹄分开神情呆傻地站着。

马努埃尔一边注视着它的蹄子一边前进着,到现在都很顺利,他能做好。他要做的就是让牛低下头,他好从牛角之间穿过杀死牛。他没去想怎样用剑或是杀死牛,他脑海里只能容纳一件事。马上要做的事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压力。但他还是在顶着压力前进着,眼睛观察着牛蹄子有没有变化。他的眼睛总是在它的眼睛、湿乎乎的鼻子、头两边向前伸的牛角之间探查着。公牛也在看着马努埃尔,并且它眼圈的周围还有一些轻微的亮光。它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小个子男人,觉得自己能够弄死他。

此时,马努埃尔停下了脚步,用剑把红布包着的东西挑开,剑把布挑了起来。他拿着剑把左手的法兰绒布弄开,弄开那好似船头的斜杆撑起一块布。马努埃尔看向公牛头上的两个牛角尖,有一个牛角已经出现了裂痕,这是在刚刚撞击围栏时弄出来的,另一个牛角完好无损,就像豪猪刺一样尖利。马努埃尔在用剑弄开布的过程中还在看牛角,发现有些许的血迹留在牛角白色的根部。他在看着部位的同时还观察着牛蹄的变化。公牛看着马努埃尔,显得游刃有余。

马努埃尔看着公牛心想:“它这是要防守,在积攒力量,不行,我得想办法激怒它,这样才能让它低下头,还得让它的头一直低着。祖里托刚刚已经做到了——让公牛低下头,但是现在它把头重新抬了起来。我斗它让它奔跑,这样一来,它就会不停地流血,最后它还是会低下头。”

他用剑撑着红布,并把它摆在自己的面前,向牛喊了起来。

公牛看着他。

突然,他向后仰去,把那块展开的法兰绒红布不断地挥舞着。

公牛看到了红布,那块在弧光灯的照射下红得夺目的法兰绒布。公牛把腿蹬得绷直。

它冲过来了。噢!马努埃尔看到公牛撞过来,就快速地向一旁侧身,使公牛从他抬起的红布下擦过。红布从牛头、牛背、牛腿一一擦过。公牛的四个蹄子已经腾空了,马努埃尔站着没动。

公牛从红布下穿过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只碰到墙角转身的猫,正对着马努埃尔。

它要发动进攻了,不再是刚刚笨重的样子。马努埃尔看到公牛在流血,从黑黝黝的肩上流到它的腿上。他从红布里把剑拿出来,握在右手。他左手拿着红布垂了下去,接着向左侧身,向公牛喊叫。公牛并拢双腿,眼睛直视红布。马努埃尔心想:“喔!它要来了。”

公牛向他冲来,他挥舞着红布使之擦过牛头,他稳当地站着。在弧光灯的照射下,他用剑划出的这道弧线变成了亮亮的光点。

随着这套自然招式的完成,公牛又冲劲十足地奔了过来,马努埃尔抬起红布,做了一个擦胸过身的动作。公牛穿过他抬起的红布,与他的胸口擦身而过。马努埃尔向后仰头,躲开了插在牛背上摇晃的花刺杆。公牛擦过他的身体时,他感觉到那黑黝黝的身体热热的。

马努埃尔心想:“这次真是太近了。”倚靠在围栏上的祖里托和吉卜赛人说着话,语速很快。吉卜赛人拿着披风向马努埃尔快速地小跑着,祖里托压低帽边向远处的马努埃尔看去。

马努埃尔与公牛再一次正面相对了,他拿红布的左手低垂着。公牛看着红布低下了头。

“这招要是贝尔蒙特的话,他们非疯了不可。”雷塔纳的手下说道。

“这家伙是老板从哪儿弄来的啊?”雷塔纳的手下问道。

“医院。”祖里托回答道。

“真要命,他马上就会再回去的。”雷塔纳的手下说道。

祖里托转身看向他。

“你敲一敲那个。”他说着指了指围栏。

“哥们,我是开玩笑的。”雷塔纳的手下说道。

“敲一敲木板。”

雷塔纳的手下听了之后,低下身向围栏敲了三下。

“看这最后的连续劈刺吧。”祖里托说道。

在斗牛场的一处,马努埃尔在灯光下屈膝与公牛对视着。他的双手一抬起红布,公牛就翘起尾巴冲了过去。

看到公牛冲过来,马努埃尔挥舞着红布转身闪过,红布转了半圈把公牛绕得跪下了。

“噢!真厉害,他是个很棒的斗牛士!”雷塔纳的手下说道。

“你说错了,他不是。”祖里托说。

马努埃尔站了起来,他左手拿着红布,右手拿着剑,黑暗的观众席上不断地传来掌声,他享受这声音。公牛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弓身等待着。

祖里托向队伍里的两个年轻人说了几句,接着两人就拿着披风向马努埃尔跑去,站到他的身后。此时,有四个人站在马努埃尔的身后。赫尔南德兹在他第一次拿着红布上场开始就一直跟着他。富恩提斯站在那儿看着,他高高的身体前挡着披风,神情显得懒洋洋的。这时那两个人跑了过来,赫特南德兹让去两边站着。马努埃尔自己站在前面面对着公牛。

马努埃尔挥了挥手,让后面拿着披风的人向后退,他们小心翼翼地后退,并看到马努埃尔那张苍白的脸在不停地流着汗。

这些人怎么连后退都不知道呢?牛稳定住了,他能够杀它,这时他们还拿着披风站在那儿,还想吸引牛发动攻击吗?

即使他们不在这儿捣乱,他也很闹心了。

公牛四蹄分开静立着。眼睛看着红布。公牛盯着马努埃尔手中舞动的红布。公牛沉重的身体压在它的四肢上。它低下了头,但还是不够低。

马努埃尔向它抬起了红布,公牛还是用眼睛看着,静静地站在那儿。

马努埃尔心想:“这个大铅块!”它的骨架很好,还有一个宽厚的身体,应该能够承受了。

他在使用斗牛术语思考。他有些时候产生某些想法时,脑子里不会有那些特定的术语,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思考吧。他的直觉和知识并不是他有意识地控制着,而是自然地发挥作用,他渐渐地用语言的形式去思考。对于公牛,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根本不必费心去想公牛的问题,把事做好才是他所要做的。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这是他身体的本能。要是连这他都要花心思,那结果可想而知了。

此时,他与公牛正面相对,很多事都自然地进入他的脑海。出现在眼前的一对牛角,一个有裂痕,一个锋利无比,转向左面那个角对他最有利,他能把剑迅速、直接地刺入公牛的身体。他为了使公牛低头,把红布放低,这样就能把红布拂过牛角,就可以把剑插到牛脖子的后面,插入鼓起的肩膀上那个五比索硬币大的口子里。这些动作他不仅要完成,还要安全地从牛角中撤出来,他知道这是他一定要完成的。此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就两个字“快、准”。

他脑子里想着“快、准”,手折起了红布。他抽出红布中的剑指向裂开的左牛角,把红布放低直接横挡在身前。他右手握剑,同公牛的眼睛在一个高度上,这样,一个十字就出来了。他踮起脚,手里的剑缓缓地下降,直指公牛肩膀那突起的位置。

他快、准地冲向公牛。

他在和公牛碰撞的刹那,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离开了地面。他跳到牛身上用剑向前刺,他摔到地上,剑飞向别处,他的身体正处在公牛的下方。马努埃尔躺在地上,他脚上穿着鞋,用脚去踢牛鼻子,踢着,踹着。公牛在找他。它兴奋地找着,找到了就用头去撞,用角去顶,如此反复着。马努埃尔此时的举动就像脚上有个球,在不断地蹬着、踢着,他就是这样跟公牛抗争的,使它失去准头,没办法去挑他。

马努埃尔感觉身后吹来了股风。有人在用披风吸引公牛,随后它越过他跑了出去,公牛的肚子飞过他的身体,投下了一道阴影。他在那儿躺着,公牛没有踩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