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你匆匆的脚步错过了身边的美景,别让你忙碌的身心淡忘了幸福的品味,请放慢你的脚步,倾听那些花开的声音。从那些滴水藏海的小故事里,读出生命的大智慧,读出人生的要义。
就在那辛勤的劳作里,在那拙朴的叮嘱里,在那悠然的独处时,在那喧嚷的市井中……那么多美丽如花的声音,都在向你传递着细碎的美好,一如那些煦和的阳光。
美善如花
又是岁末,又是祝福纷扬的季节。
夜色很晚了,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她推起那个用铁皮桶改制的烤炉,慢慢地朝家中走去。她在那个街口卖烤地瓜,已经好多年了,生意不好不坏,勉强能维持温饱的生活。
回到家中,她找出那两本已翻得有些破烂的杂志,翻到后面那让她无数次唏嘘不已的几页,那上面印着一些渴望救助的穷困孩子的简单情况和联系地址。她拿来一沓明信片,开始给那些散在远方的孩子们,书写自己心中的祝福。一词一句,细细斟酌;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她像一个虔诚的修女,让那一个个方块字朝圣般地排列开来,仿佛在摆放一朵朵洁白的雪莲花。
她从杂志上那些简短的介绍性文字里面,读到了太多的艰难、苦涩、无奈、渴望和憧憬,她知道每一小段文字后面,都藏着一个酸楚的故事。她多想帮一帮他们,给他们一缕温暖,给他们一份欣慰,给他们的梦想插上翅膀……然而,她自己也是这座城市里极为卑微的一员,卑微如一株被人近乎忽略的小草,每天都在忙碌地追赶着自己的温饱,像一只勤奋的蚂蚁。
然而,除了轻轻地叹息,除了暗暗地流泪,她还是想为那些被贫困逼回家里的孩子做些什么。她想了又想,终于有了一个主意:给每一个孩子邮寄一张明信片,写上关切的话语,写上祝福的话语,让他们感觉到,这个世界并非是冷漠的,生活也并非是暗淡的,还有人在乎他们的冷暖,还有人期盼他们幸福……她多么希望,这些薄薄的明信片,真的会给一颗颗在窘迫中跋涉的心灵些许温暖。
一张张明信片写好了,她又一一按照杂志上的地址核对了一遍,生怕她的心愿无法抵达。
我不曾问过她后来怎么样了,但我相信:她那些如花的善意,一定会穿越万水千山,会春风般地吹入那一颗颗渴望美好的心灵。
我曾经采访过一位企业家,他生前曾捐助过近百位大中小学生,他们很少向他表达感激,当他患了不治之症,住进重症病房后,有不少当初受过他捐助的学生知道了,却只有三位学生打电话或到医院去探望过他,其他的受助者似乎都忘却了他,没有给他送上一份关切,甚至当我追问一位受他帮助已读完大学,找到工作的年轻人,为什么不去看望自己的恩人,那位大学毕业生竟借口自己刚参加工作,太忙了,没顾过来。
当我慨叹某些年轻人不懂得感恩时,已病入膏肓的企业家却淡然道,不要责怪他们,当初伸出援助之手时,根本就没有想过将来要获得怎样的回报。人生一世,有一些善美的花朵曾经绽开过,曾给人送去过美丽、送去过馨香,就足够了。
我的心不禁一颤:原来,在岁月沧桑的枝头上,那些善美的花朵,兀自绽开,兀自飘落,都那么自自然然。唯此,才让人们蓦然回首时,内心陡生美好,如诗。
踏着月光回家
那时候,父亲在四十里外的砖厂打工,砖厂每个月末会放假一天,那是父亲最盼望的日子,他会在放假前一天晚上,换上母亲做的千层底的布鞋,翻山越岭地往家里赶。
父亲回家的路很难走,有沟壑,有小溪,有独木小桥,有时干脆就是荒草丛生的小径,有时则是乱石林立,若是赶上了雨季,天黑,路滑,风硬,稍不小心,便会跌倒,弄得一身狼狈。然而,不管天气如何,父亲总会雷打不动地回家。因为一家子的人都在期盼着他,他的回来了,家里便有了节日的气氛。
母亲会把好吃的东西留在父亲那天拿出来,慈眉善目地劝父亲多吃一点儿,父亲嘴上说着吃吃,却不停地把好吃的向我和弟弟妹妹面前推。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听父亲讲完砖厂里的那些新鲜事,我和弟弟妹妹又抢着把自己的那一点点得意的好事,比赛着讲给父亲听。然后,接受兴奋的父亲慷慨的赞扬,再接过他从兜里掏出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礼物,有糖块、蜡笔、玻璃弹子、连环画册、羊拐等等,那些带给我们的童年和少年带来无数快乐的小礼物,一直让我难以忘怀,在远离父亲的那些日子里,每每想起那些小礼物,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温暖,像秋天煦和的阳光。
饭后,母亲会端来一大盆热水,看着父亲极舒坦地泡脚,母亲心疼地问父亲:“累吧?走那么远的夜路。”
父亲笑呵呵地:“不累,有明亮的月光一路陪着,还可以想想你和孩子们的模样,脚底下就像生了风,很轻快。”
“其实,你可以两个月回来一次,家里的一切你都看到了,不用挂念的。”母亲轻轻地搓洗着父亲磨出大洞的袜子。
“我知道你挺能干的,孩子们也都懂事,可是,我还得回来看看,看看一家子人都好好的,我回去干活儿轻松。”父亲慢慢地挑开脚底的血泡。
“有时候,我就想砖厂放假的前一天晚上,要是都能赶上满月该多好,在亮堂堂的月光里往家里走,心里也会亮堂的。”母亲能够想象到父亲晚归的路,走得有多辛苦。
“不是满月也可以,有一点点的月光就行,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星星呢,路上不会寂寞,也不会害怕的。”父亲很知足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说家迟子建的那篇小说《踏着月光的行板》里的那位农民工,想起了许多和父亲很相象的陌生面容,他们都身处卑微的社会底层,却都有着令人羡慕的快乐。
其实,父亲完全可以搭乘那班循环的客车回家的,可他一直坚持步行回家,他说走路总比干活儿轻松多了,还可以呼吸山间乡野的新鲜空气,既锻炼了身体,还不用花钱。我知道,步行四十多里的坎坷路回家,可以省下两块钱的车票,那是他首先考虑到的,他可以用那钱给我们买一把糖块,买几个本几支笔,也可以给母亲买一把漂亮的木梳。
多年以后的一个冬天,我搭乘一辆顺路的运粮车回老家。离家还有二十多里远的路上,运粮车突然抛锚,司机修了半天也没修好。这时,天空洒落下皎洁的月光,照得已修整得很平坦的道路明晃晃的。没有犹豫,我背起很轻的行囊,决定体验一次父亲当年踏着月光回家的感觉。
起初,我的脚步还挺轻松的,可是没有走多久,在城市里习惯了以车代步的我,便有些气喘吁吁了。想当初,父亲的年龄比我现在还要大,他每天干的都是绝对的重体力活儿,难得一个月有一天的休息,他本可以躺在宿舍里美美地睡上一大觉,他却把一双脚交给了崎岖的山路,无论有无月光,他的方向只有一个——家。
当我一身疲惫地叩开家门时,父亲惊讶地嗔怪我:“怎么不提前打电话来?我让你弟弟开车接你啊,二十多里的路多远呢。”
“还好,有月光一路陪伴着,我又欣赏了一份久违的诗情画意。”我对父亲轻描淡写道,心里却在说——当年,父亲走那么远的路,可是从来说过远、说过累的,赶上雪雨天,他一身泥泞地回到家,还笑呵呵地说自己怎么唱着歌,怎么想起了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情形,他心里是多么地温暖,脚下的路是多么地好走。
“看你,又给我买东西了,乱花钱。现在日子好了,我也什么都不缺。”父亲轻轻地责怪我,目光里流露出的却是对买的那个电动剃须刀的喜爱。
“我这次回来走得及,只买了这么一件小礼物。”父亲当年每次回家,都不会空手的,秋天的一次回家,他在朦胧的月光里去山上采了几串野葡萄,手上划了好几条明显的血痕,他却得意地说自己的眼睛很尖,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藏在荆棘丛中的葡萄架,并准确地判断出上面肯定还有葡萄。
“你有一份心意,就够了,有没有礼物都行。”父亲说着,拿出一个精心粘贴的剪报本,那上面是我发表的文章。我曾对父亲说过,编辑都给我寄过样刊样报,大多数文章也都选入了作品集,无需再劳心费神地去做剪报,他却一直欣然地做着。母亲说那是他喜欢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黄昏时分,我正站在窗前欣赏那盆开得茂盛的月季花,忽然听到父亲在跟两位邻居老人大声地炫耀:“我儿子给我买的电动剃须刀,用着特别舒服。这次,他还踏着月光走了二十多里路回家来,身体比上次回来健壮多了……”
我的无数次踏着月光回家的父亲,对儿子偶尔的一次回家、一件小小的礼物,竟如此地看重。刹那间,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的思绪又飞回到三十多年前,飞回了那些月光皎洁的夜晚,飞进了温馨与温暖的簇拥里面……
母亲的偏方
四十五岁那年,他要去非洲工作,要辗转好几个国家,要在那里停留数年。
出发前,母亲边给他准备了一样又一样的东西,把两个大包撑得鼓鼓囊囊,边絮絮地叮嘱他要注意的事项,仿佛他是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孩子。其实,这些年来,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他一直在外面奔波,外出早已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他就要出发了,母亲像是猛然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慌忙跑进屋里,找来纸笔,伏在那张饭桌上,一笔一划地抄写一样东西书。他跟过去,疑惑不解地问母亲抄写的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么认真。母亲告诉他,她抄写的是一个刚得到的偏方,是专治胃疼的。
他笑了,不是告诉过您,我的胃病早就好了吗?不用再带什么偏方了。其实他还想说,多年来出门在外,他早已经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即使再得胃病,他也能够买到对症的药。他觉得母亲这会儿真是上了年纪,竟对那些不知从哪里讨弄来的、未经验证的偏方,有了近乎迷信的信任。
带好它,这是我刚刚在电视里看到的一个偏方,据说效果可好了。有时候,小偏方能治大病的。母亲把写满了用料、用法和注意事项的偏方折叠好,给他塞到钱包里,又不大放心地嘱咐他,千万别弄丢了,你十三岁那年,得了一场胃病,胃肠出血,连医生一时也没查出原因来,吓得我跟你父亲好几天都睡不着,前村你张大伯介绍了一个偏方,只花了不到一块钱,就把你的病治好了,你说那偏方有多神奇?这件事母亲已经讲过无数次了,但这一次,他却听得百感交加。
他告诉母亲,他相信她的偏方,如果某一天真的病了,他一定会先用她的这个偏方。
等他就要登上单位来接自己的车时,母亲突然像恍然记起了什么重大事件似的,快步跑到他车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也不要太迷信那个偏方,若是不合适,一定要听医生的,赶紧打针吃药。
他连连点头,说他都记住了。母亲才如释重负地冲他挥手,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路上,他的眼前不断地浮现母亲伏在饭桌上,神色凝重地为他抄写偏方的情景。他不禁想起读大学三年级时,偶然听他说自己眼睛有些胀痛,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看书,没有得到好好休息,但母亲坐不住了,她焦急地四处打探偏方。得知用龙胆草的根须加上玫瑰花泡水喝,会有神奇的疗效,母亲便走了二十多里的路,去山上挖龙胆草根须。在翻越一道山梁时,不慎摔倒了,凸起的一块岩石,把她的腿划了一个很深的口子,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吓得父亲都不敢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如今,那腿上还留着一个明显的伤疤。
虽然,他后来查过一些医学书籍,也问过当医生的同学,知道龙胆草的根须和玫瑰花泡水,并不能舒缓眼睛的胀痛。但是,他回到家里,还是告诉母亲,她的偏方疗效还不错。那会儿,他看到了母亲眼睛里的欣然和骄傲。
在异国他乡忙忙碌碌,尽管一次也没有用上母亲抄写的偏方,但他一直将它放在贴胸的口袋里,他时常掏出来看一眼,每一回,他都会想起母亲临行前絮絮的叮咛,心头都会涌过一股暖流。
虽然,他和母亲隔着万水千山,但那一纸小小的偏方,却让他分明感觉到,母亲始终跟随在身旁,他始终没有走出母亲那爱意充盈的目光。
一声兄弟一生暖
在那个飘雪的冬日,一位出版了十几部作品的农民作家,深情地向笔者讲述了自己写作道路上经历的一些真实故事——
因为家里太穷了,我高中没有读完,就出来打工了。最初是在饭店端盘子、洗碗,可是,在饭店打工挣钱太少,年龄稍大一些,我便去做油漆工、装卸工、搬运工、修路工等等,尝试了各种各样的重体力劳动。虽然累一些、脏一些,可我不在乎,只要能多赚一点儿钱就行,因为我那个穷困不已的家庭,特别需要我每个月都能多拿回一些钱去。
后来,进城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我很难找到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一段时间里找不到合适的活儿,是常有的事情。空闲时,我便找一些报刊翻阅,翻着翻着,我萌生了写作的念头,因为我在杂志上看到一个比我读书还少的农民,竟成了作家,还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依靠写作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我也幻想着能够像他那样,用一支笔写出自己更好的未来。
原来上学的时候,我就挺喜欢写作的。这突如其来的愿望,让我立刻热情地拿起笔来,开始书写这些年来的苦辣酸甜。听说我要写作,父母叹息着直摇头,说我太不务实了。一同打工的那些人,见我一有闲暇,不是抱着一本书,就是在琢磨着文章的构思,或者拿着笔在一个小本子上不停地记呀写呀,也大都不屑地看我,不相信我能写出像样的东西,更不相信我能实现作家梦。甚至有人直截了当地说,像我这样出苦力的人,要是能吃写作这碗饭,那作家就遍地都是了。还有人相互打赌,说我连能够发表的文章都写不出来。
对于大家的怀疑和嘲笑,我一开始还能理解,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想尽快用行动证明自己。我勤奋地写作,写好了稿子便投寄出去了。但好长一段时间,寄出的稿子,大多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偶尔有一封回信的,也是告知退稿。
遭遇了一连串的失败后,我自己也有些动摇了,暗想:当初选择写作是不是有点儿脑袋发热?是否该像那些靠卖力气和手艺的打工者一样,安心地去干体力活儿,不再做那缥缈的作家梦。我正为自己是继续写下去还是就此放弃犹豫着,一位亲戚说他认识在市残联工作的一位女诗人田莉,说她发表了许多文章,对文学青年很热情,人们都敬重地称她田大姐。亲戚让我把写的东西拿去,让她看看我有没有写作的潜力,是不是当作家的料。
我拿着一大摞手稿,忐忑不安地走到田大姐面前,她微笑着请我坐下,跛着脚过去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仔细地翻阅了那些文章。读毕,她目光柔和地夸赞我的感受力不错,悟性很好,有一定的写作潜能,只是在写作技法和语言方面还有些欠缺,但可以通过努力去弥补。她说只要我坚持下去,一定能够写出好作品。她说以后遇到写作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她,我们可以一同切磋。她还建议我先练习写故事,然后再写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