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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为谁一往情深,为谁刻骨铭心(5)

他是隔壁理科尖刀班的物理老师,是刚分来的研究生。他帅,他酷,他那卓然不凡的气质,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他第一次走进教室,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们便惊喜地尖叫起来,随即在下面唧唧喳喳地谈论起来,他故作威严的示意,只是让教室里安静了片刻。

很快,他便无可争议地被评为了“校草”。走到哪里,他都有着极高的回头率,甚至有外班的女生下了课,便跑到他上课的教室门口,只为看他一眼。她便是其中的一个,她这个一向对男生板着面孔的骄傲公主,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欣然地崩溃了,那一份呼之欲出的喜欢,让她卑微地低下了头。虽然她那低到尘埃里的那种喜欢,他或许一丁点儿都不知晓,她却清清楚楚。

他讲课很有激情,极有感染力的手势上下翻飞,整个身心都沉浸其中,那举重若轻的洒脱,那深入浅出的从容,简直将教学变成了富有魔力的艺术,许多对物理头疼的女生,忽然惊讶地发现:原来,物理课还这么有意思,也并非想象的那么枯燥难懂。

她有些后悔,若是当初知道他来,一定不会选择文科的。那样的话,她此刻应当坐在头排,目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莫名的喜欢,阳光一样活泼泼地,撒落在他的身前背后。可是,她现在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缓缓地走过走廊,听听他的扣动心扉的声音。那一刻,她也听到了青春开花的声音,如此自然而美妙,轻柔中夹着淡淡的忧伤。

一下课,他便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学生围在中央,请教问题的、打探信息的、凑热闹的……那些可爱的小女生都故作聪明地用漂亮的借口做掩护,近距离地流露出内心的爱慕和敬佩。她多想走过去,跟他说一句话,或者送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可是,她不能,她怕自己的轻率,碰碎了心里藏着的晶莹。她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定,远远地,望着他被簇拥,被喜爱。

那天,在阅览室门口,一位老师惊讶地问他某一篇小说是否是他写的,他笑着点头。那位老师便羡慕地说他真是文理兼备,不愧为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他却谦逊地说,那只是他的一个业余爱好,上高中时他就特别喜欢语文,原本是准备学文科的,却阴差阳错进了理科班,竟一下子喜欢上了物理,后来他便将物理作为首选专业,一路学了下来。就这么简单,青春岁月里的那些波折,被他三言两语就轻描淡写过去了。

没想到,他竟会主动跟她打招呼。他问黑板报上的那首小诗的作者是不是她,她羞涩地点头。他大声地赞叹她写得好,有清纯的气息,与她这个年龄很契合。她请他说说不足,他便说了自己的感想,但一再强调只是阅读的感受,千万不可当作批评意见的。他怕自己的评论约束了她的思想的自由表达。他眸子里的认真,语气中的诚恳,多么像一个知心的朋友,她蔚蓝的心空,涌入一片洁白的云。

从此,她更勤奋地写作,她纤密的心思,飘逸的想象,都化作了一行行青春烂漫的文字。她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拿着那些与时光一同流淌的文字,坐到他面前,看着他慢慢地翻阅,还能听到他的表扬和鼓励,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几句话,在她看来,都是弥足珍贵的金子。

当那个传闻在校园里不胫而走时,她的忧伤是落光了叶子的树干,瑟瑟的寒风吹动无助的枝条,她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取暖。其实,她曾不无担忧地想知道他更广阔的世界,比如,他有没有在月光下行走的寂寞,有没有风花雪月的美丽,有没有被梦叫醒的伤感。她真的想知道,可现在她极不情愿知道的是,种种分不清真假的据说,都在渲染理科班那位公认的“校花”安琪已对他落花有意,而他似乎亦流水有情。他与安琪走到一起,那自然是王子与公主的般配,是令人羡慕的天公作美。她的心隐隐地疼,可她不能说出一个字,因为她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悲悯,即使输了,她也情愿输给那似乎算不上爱的暗暗的喜欢。

同桌是安琪的密友,不断地向她传递安琪和他的故事,那些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象到的浪漫与甜蜜,在同桌啧啧的讲述里,如此色彩缤纷地摇曳着,她想不听又不忍不住装作若其事地一一地记在了心里。于是,她听说:他那咖啡色的围巾是安琪买的,他喝的普洱茶是安琪的当局长的父亲送的,还有他去安琪的家里给安琪“吃小灶”,他给安琪的生日写了一首诗……虽然都是一些的琐屑的小事,可她还是受了很深的刺激,甚至是无处申辩的伤害。尤其是看到安琪在校园内外那一览无余的欢悦,她更觉得自己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赶紧羞愧地低头快速走开。

她突然开始忧郁起来,那些温暖青春的语句似乎也都叛逃了,常常呆呆地坐在那里,一任重重的伤感弥漫在纸上,她清晰地嗅到了空气里飘的一丝丝苦涩。

那个飘雪的周末,她送表姐去车站,蓦然回首时,看到他正拎着皮箱立在站台上,雪花轻轻地撒落在他的肩头,他玉树临风的样子,让她的心一阵莫名的悸动。她没有向他走去,只是站在不远处,不时地将目光瞄向他。直到列车要进站了,他才发现候车人流里的她,他兴奋地冲她挥手,大声地喊了一句谢谢。

他为什么要谢谢她呢?是以为她来为他送站?她猜不出来,但还是有一丝甜蜜在回荡。她猜想他这一定是回老家过年去了,可是,为什么安琪没来送行?难道他们……忽然,她意识到自己有那样的想法不大好,便掸掸身上的雪花,心事重重地转身回家。

再见到安琪,她并没有发现安琪有丝毫自己想象中的落寞,安琪依然是骄傲的公主,以优雅的矜持享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爱恋的目光,那有些可爱的清高散发出更令人艳羡的魅力。他与安琪似乎并没有大家传闻的那种关系,他依然是那个课堂上神采飞扬的好老师,是篮球场上女孩子目光肆意追逐的对象,是不少女生崇拜的偶像。

对于这些发现,她有说不出的欣喜,她又成了那些缤纷梦幻的主人,成了妙笔生花的作者。她的文章在新概念作文大赛中获奖了,选入专集的样书寄到学校时,还引起了一些小小的喧哗,那么多的惊诧投向了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一向是班级里默默无闻的小女生,都没注意到她还有那样好的文笔。

当然,她不会解释什么,更让她欣喜的是,那天她去收发室取奖金汇款单,正好碰上了他。他说早就从她的那首小诗中看到了她的潜质,他相信她还会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她使劲地点头,巨大的幸福让她感觉到两条腿都有些轻飘了。那个晚上,她在日记里,写下了他的祝贺和期待,也写下了自己玫瑰色的憧憬。

同桌又带来了安琪与邻校的一位帅哥恋爱的消息,有女生为他惋惜,也不无嫉妒地说安琪是在凭借自己各方面的优秀玩着感情游戏,她什么都不说,她只关心他,看到他一脸的阳光,听到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她都会兴奋许久。

她卑微的心里开始有花蕾绽开,一瓣一瓣,脆脆地绽开,清纯而美丽。

她在忙碌的高考备战期间,仍不忘带着小镜子,偷偷地在洗手间整理一下本来就无可挑剔的头发,她还不时地换一个廉价的发卡,还悄悄地抹上一点淡淡的口红,也暗中自嘲却不会改变地忙里偷闲地“臭美”一下。而她的学习成绩,也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惊讶中,不断地提高着。

那是怎样的一些明媚的日子啊!她有着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欣然,不能说出的秘密,让她感觉到青春时光是如此地美好。

当她拿到了和他一样的那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她想送他一件礼物,想告诉他曾经的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喜欢。当然,她还想在他的澄净的眸子里,发现习惯了低眉的她不曾看到内容。

可是,他没能让她说出心里的感激,甚至没给她一个告别的机会,在那个暑假刚开始时,他便去国外留学了。像一阵清风,他无意间在她年轻的心湖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便兀自离去。

失落,遗憾,怅然……然后是释然,宁静,欣然,她恍然发觉自己突然长大了,因了那样一份深深地喜欢,她变成了自己最希望的那个自己。

就那样喜欢他,真好。她在一篇散文的开头写下这句话,有跳跃的阳光,带着她朝着美好的方向一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