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看着怾维不断变幻的神色,再看看沈兰强打精神的脸,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他现在对这几个人很有好感,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巾,递给沈兰:“姐姐,我送你个宝贝,你别不高兴了。”
沈兰不明所以地接过手巾,不忍拂了孩子的意,轻轻打开,吃了一惊,那是一张硝过的羊皮,上面用针绣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箭头!
小男孩眉飞色舞地说:“这是我的藏宝图,是我在一个老树洞里找到的,有趣吧?上次石头藏了我的存钱罐埋在树下面,我就是按这张图找出来的哩。”
杨光有些哭笑不得,一挥手:“得,这张图你既然都用过了,送给我们还有什么用啊。”
小男孩有些气呼呼地说:“这可不是只能用一次的藏宝图,它是活的!”他唯恐大家不信,认真地说,“我家的小咪不见了,也是用这张图找到的!还有虎子的课本,大刚走丢了的奶奶,都是用这张地图找到的!”
“姐姐,你们不是要找星空宝石吗,这张图送给你们,你们可以用它去找。”小男孩热心地说。
贾雨观还在嘀咕:“这不是孩子的玩意嘛……”却被杨光狠狠瞪了一眼收住了语声。
怾维把沈兰的小手连同那张地图一起紧紧握在手里,愉快地笑着说:“谢谢你,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找到了星空宝石,一定还会回来看你的。”
“我叫林山,我家就在宝凝斋的后面,你们一定要回来看我啊!”小男孩快活地笑着,挥着手跑远了。
三 黑山谷探幽
“这张图不是普通的地图。”杨光肯定地说。
作为对蛊术研究特别有成果的学者,她的话自然特别有份量。
“这上面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杨光语出惊人,“我能感觉到上面有一种气息在不断游走,或许真像那个孩子说的那样,地图是活的,它在根据主人的愿望,不断地排列组合成新的图形。”
怾维开玩笑地说:“那么说,岂止是星空宝石,你们想要找的古墓神秘宝石,不也是能够让这张地图带路了嘛。”他仔细地看着那张羊皮地图,讶异地发现地图真的和刚看到它的时候有所变化。
贾雨观对着地图看了半天,突然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图在哪里看到过啊。”他抓了抓头皮,“对了,这和前几天导游拿给我们看的黑山谷的地图一样。本来会议结束了,我和杨光准备到风陵市周边景区游玩一下的,听说你们要来,就给放下了。”
急性子的杨光早已把黑山谷的地图翻出来与羊皮地图细细对比着,大声说:“真的一样!老怾,你看!”
沈兰也凑了上来,颇感兴趣地问:“那我们要不要到黑山谷去看一下?”
“不过,”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光竟然语音中有了一丝迷惑,“这个地图具有一种未知的力量,不知道是善是恶,是不是应该相信它还不好说。”
“况且,听导游说黑山谷一向有‘中国百慕大’、‘恐怖的死亡之谷’的称谓呢。”贾雨观也接上口说,“常常有人畜入内神秘失踪的事件发生,并且巧合的是,那里的纬度正好与百慕大三角洲甚至于埃及金字塔是几乎相同的。这个景点是近几年来才对外开放的。当地还有诗云:‘黑山谷,沟连沟;十人提起九人愁。猎犬入内无踪影,壮士一去难回头。’”
他这样一说,几个人不觉都开始有了寒意。怾维像是给大家鼓劲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了,我们不是经历过那样多惊心动魄的事吗,最后还不是都过来了。如果我们连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的话,我们还算什么探险爱好者?”
杨光气得脸通红,大声说:“谁说怕?小样的,观观,你怕吗?”
贾雨观只是笑,不做声。
室内有些僵滞的气氛被这笑打破了,沈兰一边笑着,一边说:“行了,我们还是去准备明天要带的东西吧,是不是明天去黑山谷?”
黑山谷地处高山地带,山势险要,地质构造极为复杂,地貌类型多种多样,既保留有角峰、刃脊等第四纪冰川遗迹,又具有暗河、深谷、峭壁等喀斯特地貌特征。这里由于遭受第四纪冰川的袭击相对较小,使许多古老的动植物得以保存下来,如黑叶猴和珙桐。景点未开发之前,沟内毒蛇猛兽众多,另外还有各种传说中的神怪等,使人不寒而栗。尽管是在夏季,但谷内云雾缭绕,凉风习习,让人觉得静寂得可怕。
几位身着休闲装的游客出现在黑山谷的南门,正是怾维一行人。他们和一般的游客不同,没有按照常规的路线前进,然而也没有请向导,只是在出发之前,在当地苗族朋友的家中休息了一下,打听了大致的路线和情况。
杨光曾经不解地问过怾维:“为什么我们不请一位当地的向导?这样我们会节省很多时间,也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怾维解释说:“我们这次不是单纯的旅行,可能会有一些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你是蛊术专家,应该有感觉,我怕把普通人也牵连到这样的事件中来。再说,”他笑了一笑,“我们不是有一个最好的向导吗?”他拍了拍那张羊皮地图,“有它给我们引路呢。”
整个景区其实就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峡谷,对外开放可供游览的部分只是从黑山谷中截取的一小段。入谷,两侧的山崖陡峭如刀砍斧凿,崖壁上却满目葱茏,一竿竿翠竹随风摇曳,青藤从大树上盘绕垂落,苍翠欲滴。峡谷的中间是一条清绿的河,清浅的地方能够看到金红的游鱼在活泼地游动,盈绿的地方如同一块毫无瑕疵的翡翠,绿得看不到底,绿得醉人的心。游客们就是在这河岸边、林荫里进行着他们的旅程。
一开始沈兰还觉得这次旅行有些神秘,但是一触目到谷中那漫眼的绿色,她就忘却了最初的恐惧。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欢喜地给怾维指点着谷中的景色。
怾维微笑着,看到沈兰快活的样子,他的身心也开始轻松起来,呼吸着略带潮湿的空气,在淡绿色的雾霭中漫步,他忽然有一种度假的心情。
只有贾雨观一直拿着地图在研究,他边走边看地图,有好几次差点因没看清前面地面凸起的树根而摔倒。害得杨光时不时倒要扶他一把,她根本没有机会注意看眼前的景色,满腹怨气地唠叨不休。
贾雨观捧着地图忽然站住了,一直拉着他的杨光没留神,差点摔一跟头,她正要发火,却被贾雨观兴奋的声音截住了:“老怾,快来看!地图在动!”
“什么?地图在动?”呼啦一下子几个人全向贾雨观围了过来。
贾雨观推了推眼镜,激动地指着地图说:“你们看,这幅地图和昨天不一样了。”
本来羊皮地图从孩子手中交付给他们时,已经变得和贾雨观在风陵市区买的黑山谷地图一模一样了。可是自从他们踏进景区,地图就开始在不经意间改变。不知不觉,悄然更换成了更为细致的黑山谷景区局部游览图。
大家凝神细看,羊皮上似乎有细微的黑色颗粒氤氲升起,隐隐将地图笼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那些羊皮上的黑色丝线仿佛有生命般在图上游走,似乎在人眼看不见的范围内细微地移动。
沈兰惊呼出声:“看,那里被地图标注出重点了!”她指的地方是景区范围以外,一个没有标注出名称的地方,却被羊皮地图重重地加上了黑圈。有一支黑色的箭头,正执着地指向黑圈的方向。
怾维凑上去看了看,回忆着苗族朋友的介绍说:“那里不是被称为‘鬼见愁’的黑山腹地吗?据说哪怕是当地人,也很少有人到过那里,不止是路途艰险,可能有毒蛇野兽出没,而且在那里还有足以融化人畜的毒雾。好多人就是在那里失踪的。现在那里仍然不属于开发范围,要进到那里还是很危险的。”
杨光忧心忡忡地说:“不过看样子这幅地图正是要指引我们到那里去啊。”她把手放在地图上,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地图的绣线,“我能感觉到这幅地图有很强烈的愿望,希望把我们带到它标注了黑圈的地方去。它好像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但是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
“那么,到底这地图的意图是什么呢,它要我们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我们应不应该去呢?”贾雨观沉吟着说。
杨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能再感知到更多的东西。”她的目光中流露出困惑。
怾维显得有些焦躁:“这样吧,大家在这里商量一下,到底是按地图的指引去鬼见愁,还是按部就班和其他游人一样,游完景区作罢。”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想提醒大家一句,不要忘记了我们是为什么而来的。”
“为了什么?”杨光反问了一句,她的眼神显得有些迷惘,“说实话,我有时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老怾,你是为了寻找星空宝石,可是你真的是为了得到大笔的财富吗?兰兰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楚墓里那颗神秘的宝石,观观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杨光!”沈兰扶住了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赞成老怾的意见,大家商量一下,分析一下我们的现状再作决定。”贾雨观说。
在树荫下,四人坐了下来,怾维对着地图说:“从图上看,我们现在只走了景区的六分之一路程,照这样的速度,我们要到天黑才能把已经开放的景点走完,而我们的目的地却远在景区以外。这样看来,我们需要尽可能地节约体力,因为我们携带的随身物品并不多,能否能支持我们走到目的地还是个未知数。”
贾雨观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依我看不难解决,我们可以乘景区内的电瓶车,直接坐到公园的终点,然后再步行向我们的目的地靠拢。不过这样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假设我们的目标其实是在这景区之内,乘电瓶车会错过我们真正的目的地。”
“我能确定,这地图上的位置必定有些蹊跷。”杨光蹙着眉头说。
沈兰沉吟着说:“我们之前不是准备了防护服吗,虽然有些仓促,但是好容易来到这里,我觉得不妨一试。”
杨光大声地说:“嗨,兰兰,你就帮着老怾说话。”
怾维嘿嘿地笑着说:“那可不,她要帮着观观说话,你也不答应啊。”
四 雾中迷失
电瓶车上,随着风声,那些漂亮的景色从沈兰面前呼啸而过。
杨光就是不住地叹气:“哎,这次旅游可真不怎么样,你看,那些藤萝编成的吊桥,要是能在上面走一走多么有意思,那些飞流而下的瀑布,我们都没有去玩过呀。”
贾雨观已经在检查大家的装备,一面笑眯眯地说:“多养点精神,后面好玩的还多着呢。”他意味深长地挤了挤眼睛。
乘车确实比步行快多了,仅仅聊了一小会天,便到达了终点。
怾维帮女士们把随身的行李拿下来,和车长打了招呼谢过,目送着电瓶车远去,然后拿出那张羊皮地图,果然发现地图已经和他们现在所到的地点变化得一模一样。
他们依照出发前苗族朋友的指点,走出了公园的大门,却向回程相反的方向走去。
沿着公路走了一段,怾维发现围墙上有一个略低的缺口,兴奋地对大家说:“我们可以从这里进去,也许这就是通向鬼见愁的大门呢。”
沈兰不禁轻微地打了个寒战,说:“你别说得怪吓人的。”
怾维歉意地笑了笑,握住沈兰的手,拉她翻过了矮墙。
在越过围墙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仙境一般,墙里墙外,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仍然是那条碧绿的河,然而河岸的绿色雾气更为深浓了,竹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湿漉漉的空气把贾雨观和杨光的眼镜弄得潮乎乎的,看起东西来很吃力。
骤然增多的雾霭虽然带来如此的不方便,但怾维反而很高兴,他认为这是走对路的证明,对大伙儿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把防护服拿出来穿上了?”
“嗯,看起来咱们还得走很长的路才能到鬼见愁呢。”贾雨观把眼镜取下来徒劳地用衣角擦拭着,不过一戴上又挂满了细细的水珠,“但老怾说得也没错,小心点总是好的,有备无患嘛。”
于是大家在竹林中换上了防护服,简单地吃过一些压缩干粮,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旅程。这段路比景区内修缮过的林间小路难走多了,泥泞而狭窄,贾雨观已经跌了好几跤,好在眼镜还没有摔破,干脆收起来放到衣袋里。
杨光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她偏偏把贾雨观骂了个半死,什么平时不注意锻炼身体啦,什么关键时刻一点用也没有啦。话是这样说,每次贾雨观摔下去的时候总是她第一个把他搀起来。
沈兰忽然惊喜地说:“看,小猴!”
杨光伸长了脖子极力看去,却只能看到两团一闪而过的黑影,苦笑着说:“兰兰,你就别逗我们这些看不见的人了,你这不是存心气人嘛。”可是她没有听到沈兰的回答,起了疑心,“兰兰?”
只有离沈兰最近的怾维看到,那一双小猴从沈兰身边掠过,或许毛茸茸的尾巴还拂到了沈兰的身上,撩动了沈兰痒痒的心,她止不住脚地跟着小猴撵了下去。怾维心中打了个突,叫道:“兰兰!”可是沈兰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什么缘故,她没有回头,瞬间就消失在碧绿的雾气里。
怾维紧张起来,他来不及多说,简单地抛下一句:“我去追兰兰,观观,你和杨光在这里等我,别乱跑。”就放开脚步向沈兰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直向前不知跑了多久,怾维喘着粗气茫然地站住了,沈兰仍然不见踪影。这时,他的心里真正地害怕起来。他大声地叫着:“兰兰……兰兰……你在哪……”他的声音渐渐嘶哑,而更令他恐惧的是,他没有听到一点回声。
沈兰……他怎么能够没有沈兰?
他的心里骤然空落落的,空得无处着力,就像这漫无边际的厚重雾气。
杨光听到了怾维的声音,倒吸一口冷气:“观观,兰兰怎么会突然跑掉了?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贾雨观只顾着低着头吃力地从满是泥浆的地上爬起来,没有做声。
杨光又火大了:“贾雨观!你个笨——”猪字还没说出来,她俨然感到一种阴冷的风从心底吹出来,旁边的贾雨观竟然抬起头向她愉快地笑。
“杨光,你看这是什么?”贾雨观指向一侧。
杨光沿着他的手指看去,愕然地发现,那冷风竟然是从左面的一个洞里刮出来的,周围绿色粘稠的雾气被这阵冷风给吹散了,眼镜也变得干燥起来。她忽然发现这个洞好像很熟悉,有些吃惊地说:“观观,这个地方好像我们来过。”
“是吗?”贾雨观露出疑惑的表情。
杨光急躁地喊:“这不是和咱们去过的那个楚墓的现场一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贾雨观好像并不觉得奇怪:“我们手里有那幅地图啊,说不定,正是地图带我们来到这里,寻找我们所想要找的极乐之心。”他拿出那幅地图,图上果真随着他的话,展现出了洞中曲折的小道,在地图的中心,被重重地加上了黑圈。
“这么说,极乐之心会在这里?”杨光问,她有些迷惑,“这地图到底指示的是我们要找的极乐之心,还是老怾和兰兰要找的星空宝石?”
贾雨观笑了一笑:“也许这里并不是我们去过的那座古墓,只是比较像而已,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不等老怾和兰兰了?”杨光迟疑地问,其实她的心里早就跃跃欲试了,对能带来财富的星空宝石她委实没什么兴趣,然而对那块神秘的极乐之心,她一直没有失掉过希望。
贾雨观已经拉起了杨光:“走吧,老怾叫我们在这里等他,我们可是留在原地没动,只是进洞里看一下而已,这个洞不还是在这里吗。”
杨光迟迟疑疑地随着贾雨观向洞口走去,不禁从心底兴奋起来,极乐之心,你真的在吗?
这时她发觉自己随身带着的试音蛊开始不安起来,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响,这是一种极为敏感的蛊虫,有什么异常它们总会最先感应到,莫非这洞里有什么它们害怕的东西?杨光捏紧了拳头,轻轻地对试音蛊说:“安静,安静,小东西,你总得让我进去看看是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