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甜甜便回了家。中午时候,梁舟和艺儿等也回了来,听说甜甜刚走,心里皆不愉快。就这样,一家人闷闷不乐,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也不如往日那样疯疯闹闹欢欢喜喜。一个正月,甜甜都没有再来梁家沟,梁舟和韩艺初七便上了学,皆都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正月十五那天,艺儿正闷在寝室里发呆,却见甜甜忽然闯了进来。
“晓晓呢?”甜甜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刚才出去了,好像是陪可可聊天。”艺儿道。
“她们两姐妹聊天,我们两姐妹也出去说说吧。”甜甜道。
“咱们不都是姐妹吗?”艺儿笑了笑,“小姨还是可可的干妈呢!”
“我是说小时候的,”甜甜自我解嘲道,“将来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知道。”
艺儿想了想,突然望着甜甜,“甜甜,腊月二十四你为什么不等我们回来?”
甜甜苦笑一声,“等了你们未必就很好。”
“是不是因为舟儿哥?”艺儿跟甜甜坐得更近了些。
“不错,”甜甜道,“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从此不再要他做我的男朋友。”
“你的心里面,”艺儿叹了口气,“真放得下吗?”
“放不下也得放!”甜甜猛地望向艺儿,“艺儿姐,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
“我……”艺儿有些惊慌。
“你不用瞒了,我知道你的心思。”甜甜道,“可他不属于我们,——既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
“就是,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那样呢?”艺儿道,“事事顺心的时候不会那么多的。”
“艺儿姐,告诉我,你既然喜欢他,可为什么不对他讲呢?”甜甜望着艺儿。
“说了有什么用,他的心在别处!”艺儿叹道。
“那你知道他的心在哪里?”
艺儿叹了口气,“不管在哪里,与我已没什么关系了。”
“艺儿姐,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舟儿哥的心在可可身上?”
“你,”艺儿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敏儿姐告诉我的,”甜甜道,“她说她早就看出来了。”
“是啊,我们努了力也只会白搭!”艺儿叹道。
“艺儿姐,我总觉得,现在的日子好难熬!”甜甜低垂着头,“为什么我们一懂得感情,就有了这么多的伤痛呢。”
“那是因为我们爱错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艺儿道。
“你说我们能够回到以前吗?——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艺儿道。
“应该可以!”艺儿看了一眼甜甜,“只要我们心里能够真真放得下!”
“我放得下,我需要快乐!”甜甜道,“艺儿姐,从今以后,我们就不要再像今天这个样子了,——谁敢说我们找不到比那更好的归宿。”
“这话我早就跟你说了,”艺儿笑了笑,“今年正月初六,也就是上学的头一天晚上,妈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讲的是我奶奶,”艺儿道,“妈妈前不久才听奶奶讲的。”
“是怎样的?”
“奶奶十岁的时候,就跟一个小名叫陈宝宝的少年订了婚。虽然他们只见过一面,但互通书信,感情甚厚。”
“那后来呢!”
“后来解放了,那陈宝宝全家都搬走了。”艺儿道,“据说是害怕我祖祖牵连,——那时我祖祖还在县里做官。”
“他就那么负心!”甜甜皱着眉道。
“从此,他就跟奶奶没了联系,奶奶也伤心了好一段日子。”艺儿继续道,“再后来,遇到了爷爷,结了婚,好好地生活到现在!”
“若跟了那陈宝宝呢?”甜甜好奇地问道。
“好样未必过得很好!”艺儿叹了口气,“我们就不要想舟儿哥了,他是属于人家的。”
“我也早就承认了。”
“那很好,从今以后,我们就要去寻回童真,寻回快乐!”艺儿道,“我们,——包括舟儿哥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从那以后,艺儿和甜甜果真去掉了那些忧郁和哀愁,从而变得如同以前一样,欢乐而活泼,愉悦而畅然。
林可呢,见艺儿和甜甜去掉了愁容,心里也很高兴。除了偶尔在梦中叹息之外,白日里倒也开心。只有那个梁舟,好像有说不完的痛愁,整天不是一个人闷着,就是独自一人出去闲逛。甜甜和艺儿看在眼里,伤在心里,可又丝豪没有办法让他从那莫名其妙的哀愁中解脱出来。
“他喜欢林可可以给她讲嘛!”艺儿心想,“为什么要自己折磨自己呢?”想来想去,倒觉得是在对自己说,“你已经不再伤痛了,管他那些事干嘛!”艺儿总是这样责怪自己。
日子就这样平平常常地过,欢乐与哀伤也同样伴随着他们。艺儿虽临近考试,便仍不忘给众人找些快乐,虽然多数都只是乐一半苦一半。
转眼便到了五月。长假一放,甜甜便回了家,有空也跑来学校看看。这天是五月四号,白天里天上倒还朗朗的,可一到晚上,便变得乌云密布起来,似乎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的来临。梁舟不安地上完晚自习,而后站了起来,一个人匆匆地冲出了教室。“真见鬼,又成了这样的天气!”梁舟骂着。正要走出校门,却又突然想起去年的事来。——去年的青年节,自己放假在家里。那天晚上,同样打了雷,刮了风,下了雨,但自己却拥有了一个美好的依偎。“一年了,为什么我还没有忘记!”
外面比学校宽敞得多,也明亮得多。梁舟迈着步子,想着曾经的一切,“为什么我只能这样?”他不禁自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快乐!”绕过莲池,沿着河边,梁舟一点一点地梳理着过去,“她为什么要说NO?”痛苦、无奈和疑问一下子涌出了他的大脑。
风越来越大,“就让我一个人好好地淋浴一次吧!”梁舟望了望天空,“还是在柳树下!”他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地走向河边的一棵柳树下,——那柳树,没有去年的高大,也没有去年的美丽。
雨,终于下来了;梁舟,陶醉了!可当他伸出右手的时候,才发现雨夜里空无一人,仅仅的,就是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啊?”梁舟痛苦地一步一步挪向河边。那河水,激烈地翻滚着,就好像自己的心一样一起一伏。“鱼儿呢,鱼儿感到害怕吗?”梁舟愣愣地望着河水,“你们为什么不来陪我说话?”暴劣的狂风不会容许别人在这黑夜里呻吟。正当他还在发愣的时候,一声霹雳,将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从中劈了断。“那是绣球花!”梁舟迎着风,走了过去,“你们就这样随着河水向东流去吗?”梁舟拾起一朵零落的花朵,“为什么还有鸟的哀泣?”他抬头向那鸟泣的地方望去,可除了摇动的柳树,其余的什么也没有,“是不是狂风卷走了你的窠巢?”梁舟站了起来,直向那柳树走去。不错,地上正有些横竖八的窝草,还有已经摔碎的鸟蛋,“还会有鸟儿吗?”梁舟细细地环顾着四周,“我的天,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快速地伸出手,抓起那一只已经受伤的鸟儿,“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梁舟轻轻地将那小鸟捧在手里。
雨,越下越大;人,也越来越伤。梁舟呆呆地回到柳树底下,两眼愣愣地望着小鸟。“你孤独吗?”望着小鸟,梁鸟悲伤地问道,“让我们一起唱歌好吗?”他清了清嗓子,“不懂的地方,你就问我!”说罢便嗡嗡地唱道:
举目寰宇满浓云,忽见梢顶起狂风。
一声惊雷破静夜,狂风暴雨入房门。
飞天怒河击莲池,浪起千尺又三分。
浊泥水中闹游鱼,鱼何不伤何安身!
枝前绣球尽落地,残花湮没污泥中。
而今伤鸟惊风雨,如何不泣伤一生!
今宵花去明再开,伤鸟若亡何安身?
花魂,鸟魂,怎不见昨日葬花人?
人生犹若花与鸟,暮去朝来空留痕。
纵便花鸟山盟誓,花去鸟亡无音讯。
伤雨已湿身上衣,愧恨伤神泪满襟。
今夜无陪赋新诗,独把伤雨当洒饮。
伤雨怎能消愁绪,花落总使我伤神。
几人如你绝恩义,谁个似我苦痴情。
莫把人生当秤砣,尽把哀愁当浮云。
任飘去,任凋去,快把落红当红枕……
……
唱完这几句,梁舟又看了看那鸟,只见它正愣愣地望着自己,“咱们回去吧,那里会很温暖的!”梁舟说着便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寝室。
寝室里的人都已入睡。梁舟轻轻地走进寝室,也没有开灯,不一会便躺在了床上,“只有你会懂我,对吗?”梁舟捧着那伤鸟轻轻地道。那伤鸟一动不动,时而还发出几声凄凄的哀鸣。“好好地睡吧,明天便会发一些的!”那鸟儿也似乎懂得人话似的,不一会便止住了凄叫。
梁舟躺在床上,“为什么我会受伤?”他问自己,“是我太差了吗?”他盖好了被子,“不,我看得出!”梁舟狠狠地咬着牙,“我为什么不能,大胆地——”梁舟再也忍耐不住,“不,我要活命!”只见他猛地揭开被子,坐了起来,“是我不够努力吗?”他迅速地打开大皮箱,翻开一本厚厚的日记,“这就是我的三百六五天吗?”梁舟胡乱地翻了翻,“为什么只能写在日记里?”他狠狠地合上日记,“不,我要让你知道,让全班人都知道,这三百六十五天来,我一日也没有放弃过你!”梁舟再一次打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将其撕下,“我要将我的爱公布于世!”放好了撕下的纸张,他才安心地爬上了床。夜已经深了,他也该入梦了!
第二日,县城一中高三(1)班暴出了令人震惊的新闻——梁舟将自己三百六十天的日记公发于众,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不曾有一日放弃过自己心爱的人——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