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咱们去看看吧!”梁怡说着,便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林可、晓晓、敏儿也紧缺随而来。
顺着那溪水,拐过那山弯,便听到哗哗的水声,——前面就是悬崖,一个青年男子正蹲在崖边,两眼愣愣地望着一个小土丘。
“看来又有无尽的葬花泪了!”林可道,“我素来都以为那只是女孩儿的事,没想到男孩子也会!”
“人到伤心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梁怡道,“咱们怎么办?”
“看来劝是没有用的,”林可道,“咱们先看一会吧。”说罢便蹲了下来;梁怡心里不安,还依然地站着;敏儿心里焦虑,无奈地靠着一棵桃树;晓晓满脸忧伤,凄凄地坐到溪边的一块青石上。
众人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良策。“你们有谁记得林黛玉的《葬花吟》?”过了好半天,梁怡才无奈地问道。
“问那有什么用?”林可不解地问道。
“看他那样子,定是受了林黛玉《葬花吟》或赵庆喜《葬花》的影响,若咱们能诵出一首来,恐怕便多了一点接近的机会!”梁怡道。
“那晓晓一定没问题吧?”林可望着晓晓道。
“可我……”晓晓有些紧张。
“不要怕,救人要紧!”林可道,“你就先回忆一遍吧。”
晓晓想了想,终于鼓足了勇气,怯怯地唱道: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
那男子听到声音,抬了抬头。
游丝软系飘春谢,落絮轻沾扑绣帘。
……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众人再看那男子,只见那低垂着头,似是触动了他什么心弦。
“看来还真有点用!”林可道,“是不是去劝劝?”
“还不行!”梁怡叹了口气,“只是触到了他的痛,而未解开他的苦。”
“那怎么办……”林可正焦急地问着梁怡,忽又听晓晓编唱了起来:
涓涓细流皆是泪,芙蓉山顶又一回。
绿枝柳絮狂风败,红杏桃花夜雨摧;
柳残切切山鸟泣,花落飞飞蝴蝶追;
雾云心云挽肩走,桃花泪花结伴飞;
离忧瑟瑟泪添泪,落红凄凄堆复堆;
长卧青石身消磨,总跪花前面憔粹……
众人见敏儿停了下来,便又看了看那男子。只见他正呜呜地抽泣了起来。
“顺着他的痛苦,”梁怡道,“晓晓,继续往下唱吧!”
晓晓稍作停顿,又唱道:
人生姻缘难逢时,寒山夜里遭魑魅。
辱我贞名羞伴花,何能含耻再一岁。
尸走江河洗魔魂,肝胆忠骨鱼腹内。
侬于冥曹忆往事,也知誓言总难违。
今我飘摇腾仙气,实非心死忘相陪。
九泉一夜还相思,恨不还世紧相偎。
晓晓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那正抽泣得厉害的青年。
“唱得好,以亡者的身份,更能顺着他的心走!”梁怡道,“让他痛哭起来!”
晓晓又低下了眉头,唱道:
仙姐昨宵告我事,人死情去各一陲。
阴阳自有新归宿,相伴一生再一回。
君当有妻日日乐,我亦随他醉扶归。
如若违天天作怒,罚得阴阳两伤悲!
那男子听罢失声痛哭起来。
“再深入一点,让他又伤又悔!”梁怡望着晓晓道。
晓晓听罢,继续唱道:
天边我郎歌声起,邀我归家休问谁。
哥当笑语寻欢乐,我已冥曹举婚杯。
他年再有天缘时,儿女转世又一对。
只见那青年握了一把落花,疯狂地捶打着胸脯大声痛哭起来。
“再严厉一点,不许他继续伤悲!”梁怡对晓晓道。
晓晓略微想了一番,继而用激昂的音调唱道:
男儿自当立壮志,岂可日日叹伤悲。
总为情事哭长天,枉作儿郎二十岁。
只晓终日泪不止,我坟实羞你来跪!
且快振作真儿郎,振羽乾坤又一回。
诚心切切吾在望,快去脸上苦伤悲。
他日再得鸳侣时,勿忘江边笑三回。
晓晓唱至此,正要再看那男子,却哪知他竟猛地站了起来,快速地跑到晓晓跟前,“好妹子,你为什么又要回来?”说罢紧紧地抱住晓晓失声痛哭起来。晓晓先还有些惊慌失措,可后来见到其他三姐妹都在面前,也就少了些惊恐。“你为什么又要回来啊?”那青年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晓晓,“我一辈子就跟定了你!”
众姐妹见那青年清醒了些,便纷纷走了过来,将其扶住。
“这世上有什么不好的呢?先跟我们回去吧,”林可说着便示意晓晓将他扶住,“咱们回去吧。”
众人刚走下那山,大雨便猛烈地倒了下来。——这五月的雨天里,不再是四只落汤鸡,而是五只!
后来得知,那男子姓慕容,名燕,是湖北大学的大二学生,这人平时情思切切,大度友善,是学校里闻名的多情才子。也真是老天不枉了这个好人,经历了那样大的事情,居然还不疯不傻,不颠不狂。说来也怪,这世间的姻缘情事,总是那么的奇妙特别,——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慕容燕居然真正地爱上了晓晓,晓晓也情窦初开,对那痴情男儿一片挚情。
那还是六月的一个周未。这一天,林可正在寝室里上网,突然晓晓从好几里外的地方跑了过来。
“晓晓这么急匆匆的,有什么事吗?”林可吃惊地问道。
“那个,那个慕容燕……”晓晓羞涩地掏出几张精美的信笺,递给林可。林可接过信笺,细细地看了看,原来是一份情书。
“我看是件好事!”林可笑了笑。“不过我们最好还开个扩大会广议商量一下。”
当晚,林可便叫来了梁怡和敏儿,共同商量此事。
“你们觉得怎么样?”林可讲完自己的看法,便问她二人道。
“我在想,那慕蓉燕会不会把晓晓当作替代品。”敏儿担忧地道。
“我看定不会。”梁怡道,“凭我直觉,那慕蓉燕不会是那种人!”
“嗯,晓晓也这样认为?”林可点点头。
“他们两个都哭涕涕的,在一起是不是……“敏儿心里还有些不放心。
“非也!”梁怡否定道,“那慕容燕本就是个大度男儿,上次哭泣,不过是伤到了深处。”梁怡看了看敏儿,“晓晓呢,以前哭泣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依靠,如今有了一个慕容燕,定不会再如往日那样了。”
三姐妹经过一番讨论,最后一致认为他们是绝妙的配合。后来林可又先后询问了艺儿、梁舟及甜甜,他们也认为那样很好。就这样,晓晓便有了依靠,她那无尽的哀伤,也渐渐地少了起来。
就在晓晓答应慕容燕的当天,林可便叫齐了其她姐妹,一起喝酒为晓晓庆贺。
“敏儿,咱四姐妹中梁怡早有了男朋友在美国,我呢,也跟了你那又痴又傻的哥哥;今天晓晓又为我迎来了个妹夫。现在,就只你一个人还是单身。哎,你就不要总是把绝别人了!”席间,林可对敏儿道。
“我是天下最无情的!大学不毕业,我是绝不会谈儿女之情的!”敏儿道。
众人只为她叹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守着单身,嚼着“孤独”。
当年的暑假,不是一般的暑假。这不一般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甜甜带了一位同学到王家屯来,更因为这位同学是英国人。这位叫做Jason的英国人,本是来中国学习中国画的,可因遇到了学钢琴的甜甜,便又对钢琴产生了兴趣。就这样,二人的接触渐渐地多了起来。到了放假,作为朋友的甜甜和梁舟也没有忘了带上他来王家屯。
刚来王家屯的时候,Jason还担心在语言上难以勾通,但后来得知梁怡是从美国来的,便安了些心,毕竟都是说英文的。
农历六月初七,也就是艺儿生日那天,众人在韩家园子那棵古槐葡萄树下吃完了酒,便摆了张画桌,邀请Jason作画。Jason的中国本就画得不好,可众人相邀,不得推辞,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画了起来。
Jason醮了醮墨水,刚画了几笔,便尴尬地看了看众人。
“Goon!”梁怡望了他一眼,说道。
待Jsaon将画作完,梁怡便走上了前来,道:
“中国国事,讲求墨色和谐。若画一牡丹,欲显其富贵,当以水彩水粉为妙,忌以工笔写描;着色当以红艳乳色相配,忌以紫黄蓝绿相揉。——你能听懂吗?”
Jason看着她的手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梁怡见他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画一流泉,当有潺潺流来之态;作一桃花,当有香气溢来之觉;画一鸟雀,当有噗然飞来之感,作一美女,当有飘然跃起之姿。乍观画图,遇泉则欲饮,遇花则欲嗅,遇鸟则心惊,遇女则心动,此之谓中国国画之意也!”梁怡说罢见他不懂,便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没想到你不仅会写字,还会作画!”梁舟赞叹道。
“那么国画还应讲求那些呢?”林可望着梁怡、好奇地问道。
“南朝谢赫,曾有六法四格之说!”梁怡道,“所谓六法,其一为气韵生动,求内在之气质,本体之精神;共二为骨法用笔,求用笔之功力,出墨之风骨;其三为应物象形,求形象之生动,客观之规律;其四为随美赋彩,求色彩之内涵,墨迹之精神;其五为经营位置,求构图之精妙,透视之稀密;其六为传移模写,求笔法之精略,柔眼之自然。”
“那何为四法呢?”梁舟眨了眨眼晴,好像并不很清楚。
“所谓四法,乃画之神、妙、能、逸。神者,乃形神兼备,立意妙合;妙者,乃得心应手,笔墨精妙;能者,乃画物功能,生动表现;逸者,乃不拘规矩,意趣出常。”
甜甜也有些不解,只顾一个劲儿地搔着头皮。
“那写字和作画,又有什么区别呢?”迷惑了好一会,甜甜才问梁怡道。
“书法亦当讲神、妙、逸、功,唯不求色耳。”梁怡道,“如书一‘涧’字,左边为水,当有流水潺潺之感;紧跟一点,恰如涧旁柳枝之飞鸟;中心一竖,正比倚壁倒挂之枯松;右侧之横折勾,横若危危之断桥,竖若绕藤之绝壁,勾若水中之尖石;那门中一‘日’,则正乃水中映日,空而达放,险而幽远!”
“哇,还有这么多的学问!”梁舟听了直摇头。
梁怡看了梁舟一眼,继续道,“整个‘涧’字,当显奇、险、朴、幽、动、空、神、放、美、绝十态,才算真正之书法。”
梁舟正要细问,却突然听母亲叫唤。欲知叫去有何要事,且看文章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