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腾公司一楼大厅,漂亮的前台小姐接过那部价值不菲的手机,面上露出了些许难色:“小姐您真的确定这是林总的?说实话,林总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东西是从不会随意乱扔的。听说他今天一早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已经交代禁止任何人进去打扰。我若是贸贸然地将这手机送进去,结果查明不是他的,我岂不是平白无故地惹来一堆麻烦?”
小白一怔,急忙辩解道:“绝对是他的,这是他昨晚……”
声音戛然而止,小白忽而觉得有些尴尬,她该如何解释?难道说他们伟大睿智的林总昨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家里,强吻了她,又被她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于是神情漠然地离开,连手机遗失了也没发觉?
这桥段,还真像八点档的肥皂剧一样狗血无聊,小白感到有些窘。
“不如这样吧……”
整理了一下微乱的思绪,小白淡笑道:“不如我就先将这手机放在小姐你这里。你找个林总不忙的时间递上去,若真是他的,你不就立了大功吗?如果不是你就扔了,反正最后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小白好意地提点她。前台小姐微微沉吟后觉得是个不错的建议,便拿过手机:“那就只能如此了,谢谢这位小姐。”
小白点头,心弦一松,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般轻松畅快。正欲转身朝外走时,步子却骤然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那辆昨晚无数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沃尔沃商务车正静静地停立在大楼的正门口,车前站着的正是酒宴那晚曾抽掉自己工作牌的矮小男人。
此刻,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而猥琐的笑容,殷勤地打开车门,精亮的目光直直地朝小白——的身后望去。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恭敬的问好:“林总好。”而男人略显低沉和疲惫的应答声,听在小白的耳中,却分外心惊。
事实,不言而喻。自己还真是会挑时间,一来就能碰上他,真不知是缘还是孽?自嘲地笑笑,小白忙低头,身体呈九十度地趴上了面前的大理石前台上,看起来就像是在认真填写着什么东西。耳朵却是一刻也没停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噔噔的脚步声,依然如过去那般铿锵有力。小白却敏感地从中察觉到了微微的紊乱与踉跄,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与平日镇定从容的他相比,实在是有些不同。
低着头的小白不仅蹙着眉,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还是很难受吗?要不要看医生?”
“不用……”
他似乎淡淡地拂开了她的手,清朗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夜的质感:“等一下还有桩很重要的生意要谈。”
“那我等会儿帮你买点药,再去你家煮点温胃的东西,你晚上一回家就能喝了。感冒了营养一定要跟上,知道吗?”
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柔,很容易逼近人心。尤其对于男人来说,这样如杨柳般的温柔气质,是最不可抗拒的。果然,小余只是稍稍迟疑了一瞬间,便点头道:“麻烦了。”
趴在前台上的小白有着短暂的失神,心下不知是何感觉。似轻松,似酸涩,又似惆怅,五味杂陈,悲喜交集,分外复杂。
随着那脚步声远去,始终僵硬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下来,正欲侧身揉一揉酸涩的臂膀时,包里的手机却不要命地响了起来。
嘈杂的音乐扰乱了一室的寂静,顿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该死的,小白手忙脚乱地弯腰掏手机,心里却是惶惶不安。她不断地默念着:“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显然,上帝并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因为小余的脚步踟蹰了一下,终于还是停顿了下来。只因这音乐实在是太过滑稽有趣,竟然是——《两只老虎》!
不过也只是稍稍停顿,却并没有回头。他向来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任何无关紧要的事,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刚刚抬起的步子,却在身后过于轰动的惊叫声中戛然而止:“怎么会这样?好好好,我马上过去,求你们照顾好她,我马上就过去!”
小白一脸惨白地挂断电话,惶然间竟忽略了周遭的一切,不管不顾地往门外冲去,脚步凌乱。
“怎么回事?”
小余矫捷地抓住了她的手臂,锁紧了眉头。
“放手!”
小白转身朝他吼道,表情又急又怒。小余的担忧僵在了脸上。周遭开始传来疑惑的窃窃私语,无数好奇而又狡黠的目光朝大厅中间纠缠的两人扫来,就连小余身旁的美人儿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深邃的美眸如迷雾般望不见底。
短暂的愣怔过后,小余收敛起了关心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冷漠:“小白,希望你冷静些。贵公司最近和安腾在生意上也有些合作,雅芳的员工在安腾内部发生了问题,安腾理应有责任尽自己绵薄之力相助。小白的样子似乎着急着要去某个地方。可是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大街上很难打到车,小白若是不介意,不如让我送你?”
他的声音,很公式,很机械,沉静淡然的面色,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澜。小白焦急的情绪得到了微微缓解,她也恢复了一些理智,明白自己刚刚的行为确实太过扎眼,实在是有些不礼貌。
于是,她貌似不经意地松开了他的手,淡淡地道:“多谢林总的关心,只是我现在要处理的只是私事,与安腾和雅芳之间的生意并无关系,所以就不需要林总多加费心了。”
小白说完,也不管众人迥然各异的复杂目光,转身就走。她握紧拳,尖细的指甲狠狠地陷进了肉里,才勉强让自己能平静地走出去。
冷静……冷静……妈妈……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人潮拥挤的马路边,尖利刺耳的停车声戛然而止,愤懑的司机从窗户里伸出脑袋来破口大骂:“搞什么搞啊?不要命了吗?下次再出现在老子面子,老子撞死你!”
小白茫然地望向他,眼神空洞,就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木偶,只看得到腐朽的身体。那司机显然被她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吓到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靠,一早上就遇到个神经病,真晦气!”
神经病……小白茫然……就在刚刚,精神病院才来过电话,妈妈竟然在昨晚割腕自杀了,直到现在还依然在抢救中,生死未卜。而自己,却连拦一辆车赶去她身边的能力都没有,很挫败。那一刻,小白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
大街上,她蹲下身体,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膝间。
阳光明媚而招摇,她却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温暖。手在抖,膝盖在抖,就连泛白的唇,也在抖。
恍惚间,似乎有一件温厚的,带着淡淡体温的外套将自己紧紧地裹住,寒凉的感觉微微退却,小白闭上眼。她不愿意再纠结这件外套的主人是谁了,只是本能地,想将这仅有的温暖牢牢抓住。
“吃一点吧,你现在看起来很虚弱。”
病房外,小余将刚刚买来的热粥递到了小白面前,见她始终低垂着眼睑,静默得一句话都不说,他踟蹰了一下,弯腰蹲在了她面前,声音柔得让人心动:“刚刚医生已经说过了,伯母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缝合好了,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现在又何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我想伯母醒过来看到你因为她茶不思饭不想,她也会难过吧。”
“小余,你现在很得意吧?”
小白抬起眼眸看向他,眼神是一贯的冰冷,只是此刻那无坚不摧的漠然里却莫名地泛起了几丝涟漪,淡淡的,一晃而过。
“我没有这么想过。”他端着热粥的手一滞。
“小余,我讨厌你。”
小白别开脸去,语气清冷。
“讨厌我之前,还是先把东西给吃了吧。”
他低头,舀了一口热粥,细心地放在唇边吹了吹,随即送到了她嘴旁。蒸腾的热气晕染了她的眼,而他俊雅的眼眸在这一片热气中越加朦胧深邃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面对此情此景,小白突然轻笑起来,低头咬住了那个汤勺。
小余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正欲舀第二勺时,却骤然惊觉一滴莹白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无声落下,淹没进蒸腾的热粥中,消失得了无声息。
“洛儿……。”
“今天我不叫洛儿……”
小白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话,突然靠上了他的肩膀,轻闭上眼睛,神情恬静,似卸下了满身的伤痕与疲倦,脆弱得让人心生怜惜:“今天,你也不是小余,好不好?”
他一怔,随即点头:“好,那我今天是谁?”
“嗯……”
小白蹙眉,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随即嘴角边扬起一抹淡笑:“你是放羊的孩子。”
“放羊的孩子?”
“是,放羊的孩子。”
小余张张嘴,正想接着问下去,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她气息的绵长与平稳。侧头一瞥,不禁轻笑,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缓慢地站起身来,小心地将她抱入怀,动作极尽温柔。小白小声地哼了一下,却只是将小脑袋缩进了他的胸口,更加疲倦地沉沉睡去。
小余走进了旁边的一个空病房,将她放到在床上,细心地帮她掖好被子。睡梦中的小白就像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体向一边弯成月牙形,柔顺的秀发顺着肩颈优美的线条微微地披散开来。而那张惯常冷漠淡然的脸此刻卸下了一切防备与冰冷,竟是那般的柔弱无助……小余的眼底,隐隐地透出了一丝复杂,正欲伸手将她的碎发捋好,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幸好刚刚调过了静音,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一边掏手机一边往外头走去,当终于关好门,确定不会影响到她时,他这才压低声音道:“Tracy,怎么了?”
“林总,简先生已经等了您一个多小时,您赶快回来吧。”
简先生?华维的简唯墨?小余一阵错愕,自己竟然忙到将与他的见面忘得一干二净了!低头看了看钟,已经一点多了,这个简唯墨可是个重要的合作伙伴,将来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暂时不能得罪他。于是他沉声道:“你和Candy先帮我拖延一下,说路上塞车,我马上赶到。”
“是。”
挂断了电话,他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即推开了病房的门,缓步走到了她身旁,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眼神专注而温柔。
随即低下身体,再次留恋地替她将被子掖好,这才转身欲走,衣服却骤然被一股大力拉扯住,小余的步子顿时僵住。
小白撑起半个身体,茫然无措地眯着眼睛望向他,低哑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惶然:“你要走了吗?”
小余转身,澄澈的目光在午后的阳光中,溢满出一种极温柔的宠溺。他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发:“我不走。”
小白极轻地呼了一口气,随即拉上被子再次躺下了,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睛却再也没有闭上,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她身旁:“我吵到你了吗?”
小白静默地摇摇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她犹疑地道:“我想听故事了,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小余一怔,随即好脾气地点点头:“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放羊的小孩》。”
小余合上了手中的杂志,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他在心底浅浅地酝酿了一下,便淡淡地开口道:“从前有一个放羊的小孩,他老喜欢撒谎……有一次……结果当真的狼来了的时候,所有的人却不相信他了……”
小白始终沉默着,晶亮到透明的瞳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花板,许久都没有说话。
“完了,故事就是这样,放羊的小孩最后被狼吃到肚子里去。他最终因为自己而葬送了生命。”
“放羊的孩子好傻啊。”
小白轻轻地道:“他老是骗别人,结果骗到最后,却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是,他很傻……骗到最后,连心爱的人都不相信他了。”
小白的心一动,目光微微一转,正好就对上了他正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深沉、晦暗、清寂,隐藏了太多小白所看不清的东西。
她沉下目光,逼迫自己不要再看:“你先出去吧,林先生,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不过我想我们都不应该再有今天这般无谓的交集了。”
声音淡薄,冷漠,毫无温度。此刻的小白再次筑起了一层厚重的壁垒,生硬地阻止着任何人的靠近。
短暂的愣怔过后,小余也很快转换了角色:“那我就先出去了,希望小白不要难过。令堂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嗯,我累了。”
小白背身睡下,冷淡地下着逐客令。
小余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敛了眸光,转身离开。他小心地带上门,只是在关门的那一刻,动作突然又顿了下来。他凝视着的眼神如夜色般深沉,他浅浅地低喃道:“洛儿……原来,放羊的孩子……再也不会有幸福了……再也不会了……”
自从那日过后,小白便停掉了手中的工作,专心在医院里照顾受伤未愈的母亲。自杀的原因最终也调查出来了,竟然是某个粗心的小护士削苹果削到一半就有事出门去了,苹果刀留在了床头柜上,母亲一时好奇便把玩起来,最终划上了手腕。
很搞笑的理由,小白听来却觉得无奈。
闲暇温暖的午后,泡上一杯清茶,抱着厚重的童话书,静静地读着。时不时地瞥两眼身旁正与临床男孩玩着弹珠的母亲,不禁轻扬起嘴角。
如此简单到近乎寡淡的生活,小白却觉得温暖,整个人被一股浓郁的亲情所笼罩,满足到无以复加。如此便是真正极致的幸福吧!
她一直就是一只蹩脚的乌龟,既不愿揣测前方的荆棘与颠沛,也不愿回首身后的万丈深渊,只贪心地固守于那片属于自己的龟壳,拼尽全力地保护着值得保护的亲人。
这样安静的生活,却在一个月后被一通电话打破。那日,小白放下手机,忍不住轻笑着叹息道:“蛋蛋,你终于回来了。”
玫红色贴身小洋装配黑色腰带,淡酒色的卷发精致地盘成一团。半眯着的眼睛似笑非笑,入寐般的小余肤衬着身后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光影,恍然间,竟有了几分不同于以往的风情与性感。
这样一个全新的蛋蛋,竟然让小白短暂地愣怔在原地。
“怎么了?”
蛋蛋挎着银色的包,笑嘻嘻地朝她挥了挥手:“才三年不见,就不认识了?猪头苏,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她说完,故作无辜地朝她的手臂蹭了蹭,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陌生的冷艳性感的味道尽失,似乎记忆中那个开朗大方、大大咧咧的小女孩又回来了。小白轻笑着,用手轻弹她的额头:“又笑又哭的,成什么样子啊?”
随即,目光便淡淡地朝她身后灯红酒绿的光影扫去,不禁蹙眉道:“夜魅酒吧?为什么要约在这里见面?”
蛋蛋一向最清楚她了,她一向喜欢安静而清雅的场所。像酒吧这种喧闹嘈杂的地方,小白是从不涉及的。今日的她,怎么带她来到了这里呢?
“笨蛋猪头苏!”
蛋蛋恼怒地抱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往里面拖:“你都已经这么大了,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青春就跟流水似的,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吗?你总不会希望在长出第一道皱纹的时候,身边还是孤零零的,空无一人吧?女人就该好好地疼爱自己,整天窝家里有什么意思,时不时的就该出来透透气,努力抓住青春的尾巴,多认识几个男人。说不定就攀上了个眼瞎了的钻石王老五了不是?”
小白被她的话逗弄得一笑,随即嘟哝道:“什么眼瞎了的钻石王老五啊?我条件有那么差吗?”
“差不差就看你的本事啦,今晚我们俩比比,看看谁的男人缘比较好!”
蛋蛋朝她眨眨眼睛,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小白浅浅一笑,也顺着她的力道走了进去。罢了,是该找个机会好好释放一下了。不是有人曾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吗?而她,也该开始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了。
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小白漫不经心地吃着面前的提拉米苏。眼前是一派狂乱而颓废的景象,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直冲耳膜,形形色色的男女穿梭其中,奢靡的空气中似乎也沁溢出了几分妖娆的暧昧气息。
小白有些头疼了,尽管一直在努力,但她依然无法让自己融入其中。果然酒吧艳遇这种事,还是不太适合自己。抬头望去,妖冶迷离的舞台中央,蛋蛋正与一个刚认识的外国帅哥跳着贴身辣舞,兴致极高。
还是再等等吧,不要扫了她的兴致,毕竟她今天是特意陪自己来的。想到这里,小白低头,又舀了一大口蛋糕放进了嘴里,漫不经心的目光却瞬间被远处一双手给吸引住了。
那双手,干净、修长、有力。莹润的手指翩翩起舞,一丝不苟地对待着身下的艺术品。立时,一杯如血嫣红的鸡尾酒调制出来了。仿佛察觉到了小白的目光,手的主人举起酒,朝小白遥遥一举,那目光透过重重鬼魅妖娆的光影,淡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小白却猛然一惊。
那一刻,她竟觉得,他浅淡的眸光,竟比那迷离的灯光还要魅惑撩人!小白低下头,直觉告诉她,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小白,一向怕麻烦。
噔噔澄——
脚步声逼近,透明的高脚杯不轻不重地被放在了玻璃台上,男人的声音飘了过来:“‘血染曼陀罗’,小姐要不要尝尝?”
小白望着杯中的酒,那般放肆妖娆的色泽,红得干脆,艳得彻底。妖艳旖旎间似乎弥漫着血色的腥味。小白摇摇头,连眼睑都没有抬一下:“谢谢,我不要。”
“真的不要吗?”
男人低头,放肆地凑到了她面前,盯住了她的眼睛。小白被他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急急地往后退,谁知没坐稳,一时间竟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地朝身旁摔去。
男人一手揽过她的纤腰,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小白可真可爱,我不过是开一句玩笑而已,竟吓成这样?”
小白?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小白眯着眼睛朝他望去,她冷淡地打掉了他的手。男人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坐到了她的对面,将酒推到了她面前,声音低哑诱人:“小白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吧?要不你尝一口,然后我再告诉你?”
男人扬起算计的笑容,他狡黠得像一只狐狸。
小白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的脸,声音是一贯的冷漠:“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请这位先生带着你的酒离开我的视线,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哦?”
男人突然站起身来,略挑眉道:“没有兴趣?那我还真是好奇小白对什么有兴趣呢!听说前市长苏正勋每次来夜魅必点的就是这杯‘血染曼陀罗’,小白难道不好奇吗?不好奇五年前所有的真相?不好奇小余离开你的真实原因?”
他的声音渐渐放低,低得近乎呢喃,空灵如暗夜鬼魅的声响。瞬间,他的话如一把利剑,刺疼了小白的心。她几乎是惊慌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向他,声音是极力压抑的喑哑:“你到底是谁!”
“我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人。”他弯腰,将身体放低,黑亮的瞳人邪异妖媚,闪动着幽冷无波的光芒。他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因为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能告诉你真相了!”
砰的一声。
小白怔怔地站起身来。惊慌之中,她撞到了男人的手肘。如血般嫣红的鸡尾酒沁染了整个地面,铺天盖地的血色涌入了她的视野……
小白惊恐地睁大眼,她拼尽全力地推开了身前的男人,朝外跑去。
“嗯,没事了,我刚刚突然想起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就先出来了,蛋蛋你不用担心,好好玩吧。”
大街上,小白用力地擤了擤鼻子,语气是刻意的轻松畅快。
“络络你可真扫兴,出来玩还惦记着工作。”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不满,随即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工作得太晚了。”
“嗯。”
挂断电话,嘴角刻意噙着的浅笑,终于落寞而寂寥地消失了。冬天的夜晚依然清冷,凛冽的寒风呼呼而过,吹得人冷飕飕的。小白忍不住弯腰抱住了肩膀。
自我取暖,这简单的四个字,任何人听来都会觉得悲伤寂寥。小白却早已习惯,甚至爱上了这种寂寥的感觉。毕竟任何人任何事,在不可逆转的时间洪流中,终会被剥离腐蚀得惨不忍睹,面目全非。而终只有自己,才会成为最后走向时间尽头的倚靠。
天荒地老的童话,从来就只是一个谎言,一个很可笑的谎言。
淡薄的嘴角微微扬起,小白漾起了一抹嘲弄的浅笑。她加快了脚步,包里的手机却再一次响了起来。她颤着手掏出手机,直接按下了接听键:“我说了没事了,你不用管我。”
“洛儿,是我。”
电话那头的男声沉沉而来,那声音浑厚而迷人。小白一直赶路的脚生生地顿住了,她愣在了原地。绝不会想到,竟是他!
一个月都没有联系了,那个男人,就在小白快将之忘却的时候,却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在这个凄寒的夜晚突兀地闯进了她的世界。
“有什么事吗,林先生?”
短暂的愣怔过后,小白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你现在在哪儿?”
小白蹙眉道:“我想我和林先生还没有熟悉到要向对方报备行踪的程度吧?有什么事您就赶快说,否则我就挂了。”
极其没有礼貌的话,小白承认,她是故意的,故意想让他尴尬。
“你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带了些吃的给你,正准备给你送去。”
男人的声音依然清雅如昔,无一丝波澜,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
“那还真是抱歉了,辜负了林总的一番美意。”
小白依然语气不善:“我早已经在家吃过了,正准备上床睡觉了!林先生您有时间还是多管管您自个儿的事情吧,我就不需要您费心了。”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却是久久的沉默。微弱的呼吸声透过手机听筒清晰而尖锐地冲入了小白敏感的耳朵里。在这样一个寂静深黑的夜晚,竟是那般的让人心悸。
这样的安静让小白觉得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下,声音依然是不咸不淡的:“林先生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挂了。”
“嗯,晚安,早点睡。”
“安。”
沁园公寓楼下,小余缓缓地挂断了电话,微抬眉眼,淡雅的清眸朝六楼那熟悉的窗口望去,眼底渐渐缭绕上了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复杂。
她还没有回家……一直都没有回。
敛住眸光,将一直抱在怀里的保温盒随意地扔到了副驾驶座上,踩下了油门,掉转车头,准备离开。只是前车灯亮的那一刻,一道纤细的身影却如电影定格般呆呆地立在了他面前。
她的脸色有些惨白,单薄的湖蓝色外套里是一件素白的抹胸礼服,小腿整个露在了外面,寒风中似乎冻得有些发抖。整个人缥缈空灵得如同一个幻影,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小余薄雾般的眼底闪过无数种情绪,恼怒、无奈、心疼,最后汇成一片柔得望不见底的怜惜。
他打开车门,急匆匆地走到了她面前,脱下外套,十分自然地为她披了上去。小白却适时地捉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不用了,我快到家了。”
说完,小白不再看他,转身朝楼梯走去。小余伫立在原地没有动,许久,他沉声道:“洛儿,你一定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吗?就算不能重新开始,只是做一对普通的朋友也不可以吗?”
小白定住,转身朝他浅浅一笑:“朋友?小余,从五年前你将录音带送去反贪局的那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不需要扯上任何关系了。‘朋友’这个词太奢侈了,不适合我们,抱歉。”
“其实五年前……”
话语戛然而止,他突然有些恍神,深邃的眼神中交织着几分复杂与欲言又止。昏黄的路灯照亮了他的大半个身子,明明周身是那样的温暖,可那眼底的凝重却比夜色还要深沉。
其实五年前……其实什么?
他的失言让小白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酒吧里那个魔魅调酒师的话毫无预兆地回荡在耳旁,“小白难道不好奇吗?不好奇五年前所有的真相?不好奇小余离开你的真实原因”。
所有的真相?真实原因?难道这整件事情真的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内幕?如果真是如此,小余,你在其中又担当着怎样的角色呢?
小白的心,因为他的话,而微微地紧了一下。她真的想知道真相。
意外的是,小余却只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那双深沉复杂的眼睛,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清寂的笑意,淡得没有任何温度:“抱歉小白,五年前的确是我对不起你。”
失望地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小白为自己刚刚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感到可笑。笨蛋小白,你在幻想些什么?就算五年前有内幕又如何?他背叛了你,这从始至终就是个不争的事实。
于是小白笑道:“如果觉得对不起我,就请离我远一些吧。我不喜欢看到讨厌的人。”
她说完再次转身朝楼梯走去,突然又顿住,却没有回头。声音因夜色沁染,显得越加的寒凉:“还有,以后请林先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样子只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处在中间也很难做。”
他始终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保持着缄默,一句话都没有说。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小白也不再等下去,绝然地离去了。
经过了如此混乱的一晚,小白真是很佩服自己竟然能一夜无梦地睡到天亮。她一早神清气爽地来到公司,刚准备工作便接到了蛋蛋的电话:“怎么了?”
“络络,晚上我接你下班吧,记得穿漂亮点!”蛋蛋的声音中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狡黠。
“干什么?”
小白清着东西的手一顿,有些莫名其妙。
“哎呀,干吗问那么多啊?晚上六点,托斯卡娜三楼,我在那里等你。”
“干吗莫名其妙地约我出去吃饭啊?”小白依然很警觉。
“好久不见了啊,交流交流感情啦!哎呀,你别问那么多了,我先挂了啊,记得穿漂亮点,啵——”
“唉——”
小白正想说什么时,电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挂断了。她握着听筒怔怔地呆了许久,随即无奈地轻笑道:“这陶蛋蛋,一回来就不安生,总想惹出点事来。不过这白请的晚餐,不吃白不吃!”
下班后,随意地将脸上的妆卸掉,换上一件宝蓝色的休闲外套,简单的牛仔裤,再配上一双白色的板鞋。高高扎起的马尾干净洒脱,纤白的脸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干净清爽的味道。
典型的伪萝莉风格,装嫩到了极点,小白满意地笑笑。或许昨晚蛋蛋的话真的对她有了影响,现在的她可不想过早地步入中年期,她真的要努力抓住青春的尾巴了。
招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坐到了托斯卡娜。刚下车,殷勤的泊车小弟便走上前来:“小姐一个人?”
“我朋友应该已经定好了位置,在三楼。”
泊车小弟闻言抬头:“您是小白吗?”
小白一怔:“是。”
“冷先生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请您跟我来。”
冷……冷先生?小白顿时便哽住了,不是蛋蛋约自己来吃饭的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出一个冷先生呢?
“请问……”
小白张嘴,正欲开口问时,谁知那泊车小弟速度快得惊人,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小白无奈,只好跟上他,心下却多了些狐疑,自己不会被某只蛋给卖了吧?
心中惴惴不安的想法很快便得到了证实。当小白走出电梯,眼睛还未来得及适应这过于华丽撩人的灯光时,一声欢快清朗的男声便穿越了大半个酒店大厅,飞速地朝她的耳膜袭来:“络络姐,这里,在这里!”
小白寻着那声音望去,顿时便有了晕过去的冲动,嘴角开始不自觉地痉挛起来。老天啊,不带这样整人的啊!虽然我已经称不上年轻了,但我一向秉性纯良,也算不上单身公害啊,你犯得着给自己塞一个这样让人无语的男人吗?
只见华丽的酒店中央,站着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男人,模样单纯青涩,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梳成了诡异的汉奸型中分,两边漂染成金黄色,背着一个大大的米奇背包,特兴奋地朝自己挥手,脸上的笑容欢快而诡异。
小白感觉到背后蹿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气,这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啊?
她倒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想逃,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汉奸头”突然在大厅中央叫起来:“络络姐,不要走。蛋蛋姐姐让我今晚陪着你,你若是走了,她要骂我的!”
小白窘死了,她像个傻子一样呆愣在原地,感觉全身凉飕飕的,冷到不行。大厅内,无数双夹杂着好奇、不屑,以及玩味的目光朝自己扫射而来,迥然各异,却各怀鬼胎,颇意味深长。
只因为“汉奸头”刚刚的话实在是太惹人遐思了!晚上陪自己?蛋蛋在搞什么东西啊?她真以为自己变态到需要一个嫩得像根黄瓜一样的正太度过漫漫长夜?
窘,无以伦比的窘。
小白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雷得“外焦里嫩”,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她大踏步上前,极力压抑着声音道:“闭嘴。”
“汉奸头”闻言马上便听话地闭上嘴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络络姐,你生气了?别生气呀,冷东给你唱歌听好不好?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保证络络姐听了就不生气了!”
冷东?还真是人如其名啊,见到他的那一刻,小白整个人就被华丽丽地给冷冻了。
挫败地坐下身来,掏出手机,几乎是愤懑地按下了蛋蛋的电话号码。几秒种后,可怜的手机又被重重地摔到桌子。
可恶的陶蛋蛋,竟然和自己玩关机,丢下这么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牛鬼蛇神。她是在考验自己的耐心吗?
一双小小的爪子怯怯地抓上了自己的手臂,小白不耐烦地抽掉手:“放开我!”
声音是少有的尖利刺耳,一向引以为傲的淡然在面对这个打扮怪异、说话颠三倒四的“汉奸头”时,彻底宣告失败了。
“汉奸头”怯弱地缩回手,双手在身下不安地搓着,眼里委屈得要迸出泪来了:“络络姐,东东饿了,我们先点东西吃好不好?”
小白正在气头上,又哪里吃得下东西啊?霍然起身,她拉起包就准备要走。谁知那“汉奸头”格外的不屈不饶,他抓住她的手臂就是不放,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络络姐,你不要走啊,你走了蛋蛋姐姐会骂我的,求你别走,我晚上一定好好陪你。”
小白再次被冷冻。
环境清雅的西餐厅,本就很幽静。冷东这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顿时便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再加上两人这拉拉扯扯,互相纠缠的肢体动作,任何人看来都是一副极暧昧、极有趣的画面。
小白发誓,她这辈子的脸,在今天算是丢尽了!
抬脚,正欲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时,却见不远处的电梯突然开了,两道颀长俊朗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一个冷峻淡漠,直接朝右侧的VIP包房走去;另一个却顿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朝小白的方向望过来。
糟糕,是小余!小白急急地坐下,慌乱地抓起了桌上的菜单,遮住了半张脸,佯装看起菜单来,心脏却毫无预警地乱跳,紊乱得吓人。
为什么每当自己狼狈不堪时,他总会出现呢?
菜单将一切都隔绝住了。小白看不到他的脸,却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得出他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般缱绻,那般温柔,却也那般寂寞……
是自己的错觉吗?小白握着菜单的手微微收紧。
许久,那目光才渐渐散去,小白随意地偏了偏脑袋,偷偷望去,空荡荡的电梯口,再也没有了那人的身影。豪华、空落的环境更加衬托了人心的萧条,小白的心底隐隐多了分浅涩。
“小姐,前菜是焗蜗牛、鹅肝酱、熏鲑鱼、罗宋汤,主菜是培根鸡肉卷、烤鸡肉西兰花、西式烤排骨、火腿蘑菇碗、培根蘑菇卷、美式炖猪肉、培根煎牛排、烘肉卷、虾仁蘑菇盅、夹心烤鱼,甜点是焦糖布丁各来两份,再加上1990年的拉菲是吗?”
Waitress的话让小白收回了目光,她惊疑抬头:“什么?”
“是的是的,就这些,快去做吧,我饿死了!”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汉奸头”已经开始火急火燎地催促了,Waitrss十分礼貌地弯腰点头,便拿着餐盘走了。
一下午遇到这么一大堆烦心事,此刻又见他如此擅作主张,小白顿时便火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吃饭,要吃你一个人吃,我走了。”
小白再次起身,动作有些急,她一向就是个虚有其表的纸老虎。外表看上去强势得无坚不摧,内心却惶惶不安得很。从刚刚小余走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慌乱地想要逃离,此刻若是再不走,等他吃完饭看到自己岂不是又无端端地惹来了尴尬?
就在她慌乱间,衣服却突然么被人扯住了。‘汉奸头’可怜兮兮地望向她:“小白姐姐,就算你不想在这里吃饭,也先帮我把饭钱付了吧,我今天可是一毛钱都没有带啊。”
小白觉得很无语:“你出来相亲见女孩子都不带钱的吗?那你还约在这么高级的餐厅,点这么多东西?”
这蛋蛋给她介绍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呀?穿着惊悚,行为怪异就算了,竟然还企图吃白食?
“小白姐姐,你不是女孩子嘛,你是姐姐呀,姐姐不是都应该请弟弟吃饭的吗?”他倒是大言不惭,说得极其自然顺畅,继续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暗送着惊悚的秋波。
得,就当是流年不利吧,破财消灾,只要能赶快离开这里,怎么样都好。小白咬咬牙,提着包朝前台走去。
“两万六千块钱?!”
小白掏卡的手猛然一僵,愕然地抬起头来,一副严重被雷到的表情:“两……两万六千块钱?”
她不自信地重复了一遍,见前台经理十分慎重地点点头,终于将愤怒的目光转向了身后的“汉奸头”:“你到底点了些什么啊?为什么这么贵?”
“汉奸头”依然一副委屈的表情:“我没点什么呀,都是很寻常的东西,况且这家餐厅的东西都是这种价格,小白姐姐以前没吃过吗?”
小白站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两万六千块钱,她根本就没有带这么多钱啊!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依然无辜的大眼睛,她突然很想磨牙。
小白缓缓地将手里的信用卡放进了包里,转身低头露出了一抹刻意温柔的笑容。“汉奸头”被她诡异的笑容吓得退后一步,他颤声道:“小白姐姐,你……”
“乖孩子。”
她低头摸了摸他的头,扬起了一抹刻意温柔的笑容,可那磨牙声却越来越剧烈。她咬牙低笑道:“乖孩子,我们一人付一半好不好?”
她发誓,她今晚回家就要手刃陶蛋蛋,绝不心慈手软!
“我……”
“汉奸头”一副明显被吓到的表情,张张嘴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就在小白的目光越来越凌厉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铿锵有力的男声:“将这位小姐的单算在我的账上。”
接着,一张金灿灿的信用卡滑过了小白的纤肩,径直朝前台放去。
小白本能地转身,用力地抓住了那双手臂,抬头,目光陷进了一双深得看不见底的黑瞳之中,幽暗得仿佛可以将人生生吞噬。
“不用,我自己付就可以了。”
小白低头掏卡,动作却有些缓慢。她在等他走,她不希望他看到她的窘迫,她想维护她仅有的那份自尊,属于穷人的、廉价的自尊。
时间似乎凝固在了这一刻,小白低着头,掏卡的手有些抖。她敏感地察觉出,有两双眼睛,不,也许有更多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动作。有幸灾乐祸的,狡黠的,看笑话的……那一双双别具深意的目光正沉沉地压过她紧缩的心脏,使得她快要窒息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白点的东西似乎一点都没有吃吧?”
小余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小白刚刚坐过的餐桌,随即侧头轻笑:“正好那些东西很合我的胃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让小白割爱将食物让给我们呢?不然浪费了也不太好,对不对?”
这一席话说得极其漂亮,小白怔怔地望着他淡薄的浅笑,最终只能咬唇点头:“要是林先生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那我就在这里谢谢小白了,不过中国讲究的就是个礼尚往来,小白既然愿意这么慷慨地赠送美食给我,那我小余又怎么好意思白拿呢?”
他说完,再次掏出卡,递到了前台经理手中,目光却依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希望小白不会介意。”
“不会。”
小白几乎是机械地接了口,艰难地朝他笑了笑。同样的行为,不过是换了个华丽而又冠冕堂皇的包装。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自尊,生怕一句话不合适就伤了她,可是她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呢?
原来,不管你装得多么清高自傲,视名利为粪土。但最终却不得不承认,金钱是一样很好的工具,它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比如,穷人的自尊。
低头,小白极力用漠然来掩饰自己的心情。她想找机会溜走,却突然见到了另一个身影朝前台这里走来。
高大挺拔的健硕身材,雍容有度的步伐,那个男人静静地走过来了,带着一股高贵到让人忽略他周围一切的气度与风采。
脚步一步步逼近,刚还掩藏在黑暗中的五官在璀亮的灯光下,渐渐明晰起来。小白的心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猛然一颤。
“简先生,要走了吗?”
小余回头,脸上恢复了他一贯的淡定。男人点头:“有些晚了,回家还有些工作要做。”
“那好,关于那个案子,我们再约时间谈。”
男人朝他微微颔首,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深沉得让人看不透。
不对,似乎有哪里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啊!小白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男人走近,他冷漠地与她擦肩而过,目光一秒都没有停留在她身上,径直朝电梯走去。
终于,她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味道,完全不同的味道,尽管,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等等!”
小白在身后用力地叫住了他,男人的身体一僵,步子戛然而止,转身,冷眉微蹙:“小姐有事吗?”
小白哽住了。她被他过于强大的气场震慑到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才讪讪地道:“没什么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再没有多看她一眼。
小白则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地失神。昨晚酒吧的情景再次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了眼前。那个男人曾邪恶轻佻地端着一杯嫣红似血的鸡尾酒,那眼底的魅惑妖娆得让人心惊。为何才一天,他就能变成另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了呢?
到底是因为昨晚是一场梦,还是现在的自己依然处在梦境中,没有苏醒?
小白迷惑了……
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小余则斜倚在了大厅的廊柱上,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他眼底浅浅地闪过一丝担忧,淡得让人捉摸不透。
半个小时后,小白站在马路边,手里提着那瓶价值九千两百块钱的拉菲,冷得直跺脚。那些有钱人真是有钱没地方花,竟然愿意花近万块钱买一瓶“红墨水”!要是她的话,她宁愿去买好几台空调,二十四小时全天开着,让自己的小窝一年四季如春,那才叫真正的享受。
冷不丁地一阵寒风吹过,小白打了个喷嚏,彻底结束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时,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小白忙挥手将它拦下,开门正欲进去,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确切地说,吸引她目光的是,那个开车门的男人。
高大挺拔的身材,神秘如子夜的深眸透着一股绝然的冰冷,冷冷的脸孔上没有一丝表情,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惧怕的寒冷。
开门,关门,启动发动机,动作一气呵成,朝另一个方向开去。小白站在原地,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感到错愕的念头,她坐到出租车内,对司机淡淡地道:“跟上那辆黑色的车。”
毫无意外地,她对他好奇了!而且还很好奇。
她想知道,为何在那一模一样的面孔下,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邪肆妖娆得如同绽放的曼珠沙华,一个冷淡生硬得仿佛可以将世人隔绝在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半个小时过后,黑色的保时捷开进了一个名叫锦苑的高级住宅小区。小白付完车钱,跳下车,蹑手蹑脚地想跟进去,却被两个警觉性极强的保安给拦住了。
经过了好长时间的盘查和询问,直到最后小白自愿将工作证押给他们,才有了溜进去的机会。
直到走进了这个小区,小白才感觉到了强烈的茫然和无措。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漆黑冰冷地吞噬了所有。
哪里还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啊?
放弃,还是继续寻找?小白孤零零地站在冷风中。踟蹰、迷茫、犹豫……诸多感情溢满心头,惶惶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倏地,一束强光在眼前骤然明亮起来,毫无预警地刺疼了小白的眼睛。她几乎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耳旁却传来了打开车门的声音,慵懒冷淡的语调悠悠传来:“你在找我?”
小白的身体一僵,睁开眼睛,眼神还未来得及武装,便让他看清了她眼底的惊慌。她讪讪地立在原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找我?”他皱着眉头,语气越加冰冷。
“我……我想找你喝酒。”
仓皇的话脱口而出,小白被自己的失言吓了一跳,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了口,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于是,她扬了扬手中的酒瓶,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开口道:“有兴趣吗?1990年的拉菲,味道应该很不错。”
“我讨厌一切和酒有关的东西。”
他冷冷地关上门,便再也不看她,转身朝身后的别墅走去。
讨厌一切和酒有关的东西?!小白皱眉,他果然和那晚的他,很不一样啊!动作比想法更快,小白疾步上前,挡在了他面前,盯住了他的眼睛:“你真的不喝?”
当近到可以完全看清他的脸时,小白才真正的呆掉了。因为她看到,他冷冷的面容上闪动着的那双冰冷的眸光仿佛凝结了整个浩瀚的大海,湛蓝、空灵、清透。带着一种极其犀利的深邃,冷冷地注视着她。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白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调酒师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呀,纯黑色的呀!为什么眼前这个和他长着相同面容,却有着迥然不同性格的男人,会拥有着两颗宝蓝色的眼珠?
难道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这世间果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小白怔怔地站在原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恍然间,手中的酒瓶似乎被粗暴地抽去,接着耳旁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那般尖锐,那般刺眼。小白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瓶价值九千二百块钱的拉菲被人肆意地摔裂在地。
他冷冷地看着那一地的碎片,冷冷地扬了扬嘴角:“这下,小姐该满意了吧?”
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抱着无数的疑问回到家,意料之中,小白又在公寓楼下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与以往一样,小白看也没看那车中的人,继续淡然地朝公寓走去,走到一半却被身后过于嘶哑的声音叫住:“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小白顿住,却没有回头:“你不该来这儿。”
“我只是关心你。”
小余站在车边,双手随意地搭在车门上,眼瞳似染了重重迷雾,朦胧得让人看不清。
“你不该关心我。”小白的声音依然是她惯常的平淡。她习惯了敷衍他,甚至爱上了看他受伤过后痛苦的神色,她能从中得到满足,很快乐的满足。心脏那隐约的阵痛,她总是会刻意地忽略。
“你昨天告诉我,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是今天餐厅里出现的那个……”
他顿了一下:“那位先生吗?”
“是不是他,似乎都和你小余无关吧。”小白转身,反唇相讥道。
“他是个骗子。”
小余盯住了她的眼睛:“那个男人名叫纪冉,今年二十二岁,是一家婚介公司的职业相亲人。通过与女顾客见面,带其到有内应的餐厅,点价格高得离谱的东西,从中赚取回扣。所以小白,你被骗了。”
他轻轻地揭着她的伤疤,动作不急不缓,小白却疼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痉挛起来。为什么他要告诉她?为什么他要如此残忍地将她刻意掩藏的狼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狼狈而后悔莫及的眼泪吗?不!他休想!
于是,她转身,笑得刻意地道:“然后呢?尊贵的林先生想通过这些消息告诉我什么呢?小白我洗耳恭听。”
小余皱着眉头:“小白,你不要这么要强……”
“让我猜一猜林先生你想说什么。”
小白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笨蛋小白啊,你干吗这么死心眼,这么要强呢?眼前有这么一个钻石极品男我等在你面前,你又何必要去通过相亲去见那些条件低劣的男人,最后还可怜兮兮地被人算计呢?你真是活该!”
小白眯着眼睛对小余笑,笑容妩媚,却泛着噬骨的寒意。
小余的眉皱得更深了:“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嗬——”小白嘲讽地一笑,“小余,我小白就是这么犯贱,怎么着?我就喜欢被别的男人骗,我就喜欢被人算计,我就是寂寞得想跟别人上床!你想怎么样?别人再怎么骗我,也不过是想得到我的钱和身体!而你呢,你是在廉价地得到我的一切后,将我狠狠地推向地狱,在推着的同时还要狠狠地补上几脚!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虚伪地表达你那可笑的关心呢?哈哈!真他妈有趣!”
“小白,你也会害怕对不对?”
他淡淡地开口道,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一语中的。小白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她急急地转身,脚步踉跄地朝公寓楼梯走去,小余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略显紊乱的步伐,他始终保持沉默。眼底的凝重比夜色还要深沉。
公寓前,小白颤抖着手伸出钥匙,唇瓣一片惨白,手在抖,身体也在抖,抖得无法控制。
钥匙,砰然落地。
终于,小余似乎明白了什么,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急切地道:“怎么了?”
“药……药……”
小白惨白着脸指向了地上的包,小余明白了,他捡起钥匙开门,然后将她抱进房间。将她安置好后,他从她包中掏出了一个黄色的药瓶子。
胃药?小余皱着眉头。短暂的愣怔过后,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他转身替她倒了一瓶温热的开水,让她就着水将药吞下。
吃了药的小白脸色渐渐好转,眼睛悠然紧闭,颤抖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剪影,脆弱得让人心生怜惜。
小余伸手,粗糙的指腹缓缓滑过她的脸颊,指尖碰触下的肌肤依旧细白晶莹,干净得近乎透明,与五年前的她,没什么两样。
手指近乎留恋地在她的脸颊来回抚摸着,许久许久。当他意识到需要离开时,小白却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半梦半醒间将他的手臂放到了脑袋下,舒服地当成了枕头。
脸上,则是幸福到极致的恬笑。
小余愕然,愕然过后却是轻笑,俊朗的脸上蔓延开一抹近乎宠溺的温柔,那么浓,那么浓……
早上七点,闹钟再一次不要命地响了起来。睡梦中的小白郁闷地皱皱眉头,将之按掉后又接着睡。
在经过了无数个错综迷乱的梦境过后,小白突然警觉地睁大眼睛。脑袋一转,便瞥到了闹钟上那个绝望的数字,顿时尖叫!
“啊!”
头发来不及梳了,妆也懒得化了,顺手抓起一件薄外套便火急火燎地往外赶。脑中不自觉地想起了部门经理那张严肃干练的脸。大龄处女果然就是容易变态,竟然订下了迟到一分钟就罚一块钱的规矩,自己一大早就罪恶地将一百多块钱扔进了水里,小白想想都觉得肉疼。
当拉开卧室的门,正欲往玄关处冲时,她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了。当看到在厨房内忙碌的小余时,小白如电影定格般地愣在了原地。
橘色的壁灯笼了一室光华,漫天的灯光流泻在他淡漠疏离的俊颜上,高贵静美得仿佛一幅画。修长、漂亮的手指随意地端着一个白瓷碗,热气氤氲,淡淡薄雾间,他的脸显出了几分朦胧人梦的意味,却依然如往昔般完美得惊心动魄。
听到开门的声响,他侧身,嘴角淡淡一扬:“你醒了?”
是错觉吗?为何那一刻小白却从他平静淡然的眸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浅浅的不安?他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吗?
小白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昨天在门外胃病发作,疼晕了,是我抱你进来的。”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小余,你不要和我转移话题!”小白的语气越加不耐起来。面对他,她的好脾气总会莫名地消失殆尽
“我担心你早上不好好吃饭,所以……”
“所以你昨晚就自作主张地住在了我家里,今天一大早就自以为是地弄了这么一大桌早餐是吗?”
小白朝餐桌看去,目光中多了些淡淡的讥讽:“小余,你真是够自大。别忘了,就算你在外面再怎么强大,这里可是我小白的家。你未经允许就出现在了这里,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能以擅闯民宅为由将你送进警察局?”
“昨晚我一直待在车里……”
“有区别吗?”小白嘲讽地一笑,“虽然过程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林先生,你的行为足够让你在看守所内待上十五天了。”
小余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站在幽柔的浅光下,目光静静地停留在小白身上,全身散发出一种脆弱而孤寂的哀伤。随即,他沉下目光,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一层浅浅的暗影。伸手将白瓷碗递到了她面前,语气依然是淡淡:“送我去警察局之前先把这粥吃了吧!”
“我不要!”
小白别开脸,像极了和父母在闹别扭的叛逆小孩。
“那我今天也待在这里不走了,你什么时候吃完,我什么时候让你出去。”小余也表现出了近乎偏执的固执。
“小余,你这是犯法的!”小白尖叫道。
“反正也是要进警察局的,关上半个月或一个月两者之间并没有很大的区别,不是吗?”
他依然很淡定地回答着,似乎对她那唯一想到的威胁一点也不在意。
小白气结地坐在了沙发上,盘起双腿,抱着一个大大的娃娃,瞪着眼睛不说话。小余也不急,径直搬了张椅子坐到了她身旁,随意地翻起杂志来。间歇还泡了杯速溶咖啡,表情闲适而优雅。
小白更加气结了,这厮神清气爽地坐在自己家里悠闲地喝着早茶,而自己却为了一时的口舌之争与他僵持在家里。这一分钟就是一块钱呀,再这么耗下去,自己这个月就算是白干了!逃,一定要逃!
想到这里,小白趁他低头看书的瞬间,猛然起身,正欲来个“凌波微步”时,他淡淡的声音悠然地响起:“家里的门我已经从里面反锁了,没有钥匙,你是出不去的。”
愤怒!小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目标从门转移到了电话,谁知还未等她想清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时,他却再一次悠悠地粉碎了她所有的想法:“刚刚我泡咖啡的时候顺便也把电话线给拔了。小白,真抱歉,让你失望了。”
他轻轻地合上手中的杂志,望向她,嘴角照例挂着那抹雅致矜淡的笑容:“私闯民宅,恶意禁锢主人的人身自由,还断掉了一切的信息渠道,这三条罪状足够让我在警察局内待上两个月了,小白,你根本不需要着急。”
你关多长时间关我屁事啊!我在乎的是钱呀!一分钟一块钱呢,小白望着那钟,急得快哭了。
余光一瞥,却见身旁的小余正静静地打量着自己,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似乎算准了她会先一步缴械投枪。
士可杀不可辱啊!
小白皱眉,身下的拳死死地握紧。好吧,关键时刻,钱算个屁啊!今天,我小白就和你小余耗在这里了!最后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
打定了注意,小白盘腿坐在沙发上,竟摆出了瑜伽的经典坐姿——莲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心中则不断地重复着瑜伽老师的话,气运丹田,将一切意念放在呼吸上,一呼……一吸……
咕咕一声响。
就在她兴冲冲地做着瑜伽的冥想呼吸之时,一声突兀的声响却从她正在呼吸的腹部传来。用力地抱住了肚子,小白窝进了沙发的角落里,脸却奇异地红了。
该死的肚子真不争气,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叫了起来!小白抬头偷偷望了一眼身旁的小余,却见他一副好笑的神情望着自己,不禁大窘:“不准笑!”
真是太丢脸了!小白羞愤地拿起枕头,像个乌龟一样,将脑袋缩了进去。刚一做完动作,她就愣住了。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有着短暂的失神。短短的十秒钟,记忆却如快放般在脑海中一一闪回。
当年的她,也是如此这般,每当害羞生气时,她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撅嘴就跑,她总是会特别别扭地拿被子或枕头将脑袋盖住,像个乌龟一样地生闷气。
而这时候的他也总会特别无赖地过来一把抱住她,却一句话也不说,然后故意用他软软的头发,毛绒绒的眉峰蹭她敏感的脖颈。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笑闹纠缠在一起,从床上滚到地上,什么嫌隙别扭到最后也都没了……
每次“生气”过后,小白都会骂他心思太深,故意惹她生气,然后趁机占她便宜。而这时候的小余则会装出一副很正经的模样,不屑地反问道:“你刚刚难道不是很享受吗?”
然后小白就会气愤地跳到他身后掐他,最终的结果是,两人再一次滚到了地上……
十秒种的愣怔过后,小白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快速地坐起身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神情有些尴尬和无措。
“肚子饿了吗?”小余收起寂寞的眼神,嘴角再次扬起一抹浅笑。
小白点点头,眼睛一直望着地板,看上去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身下的手指则无意识地绞上了身下的布艺沙发。
小余闻言转身,拿过桌上的粥,细心地放到微波炉里热了热,这才坐到了沙发旁,握着汤勺似乎想喂她。小白却撇过头去,讪讪地道:“我自己来。”
这动作太亲近,太暧昧了,不适合他们。
小余愣了愣,随即沉眸将粥放在了茶几上:“我去帮你拿榨好的果汁。”
小白点点头,拿起面前的粥喝了起来。味道滑腻爽口,咸淡适中,手艺极好,很难相信是出自一个男人的手中。喝粥的同时,小余也正好拿着果汁坐到了她身旁。
接着,是久久的沉默。小白不停地喝粥,神情却隐约显出了几分惴惴不安。她能感觉得到,他一直在看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目光中的温度全数落在了她身上,几乎可以灼伤她。
一边喝粥一边忍受着这灼灼的目光,小白郁闷极了,好在一通电话适时地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小余掏出手机:“卿衣?”
周围很安静,所以电话那头的女声很轻易地便进入了小白的耳朵里:“昨晚没回家吗?在哪儿?”
小余抬眸看了小白一眼,那目光让小白一怔,随即他淡淡地道:“在一个朋友家里,她病了。”
“这样可不行,你身体依然有些虚,不能多熬夜的,今晚我去你家吧!”
小白的手一抖,汤勺咯噔一声掉到了地上。小余望了她一眼,随即起身替她拿过一根干净的汤勺放进了她的手心。做完这一切的他却选择去厨房接电话。
小白怔怔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握着他刚刚拿过来的,带着他淡淡体温的汤勺。她突然觉得茫然无措,大脑一片混乱。
晚上去他家……做什么?
许久之后,小余才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多了些许的歉意:“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吃完了就好好休息吧。你的假我已经帮你请好了,这两天你都不用去上班。”
小白抬头望着他,茫然地点点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朝大门走去。突然,他又顿住了:“那个……她和我没什么的……”
他在干什么?在和她解释吗?可是现在他和她之间,似乎并不需要这么麻烦的步骤,他和她,什么都不是了!
于是小白低头,喝下了一大口粥,微微泛冷的粥凝在喉间,哽得她鼻子有些发酸:“林先生说笑了,您的私事不需要和我报备的,毕竟我们还不熟。”
小余握着门把的手一僵,似感叹地轻笑起来:“是呀,我们还不熟。”
接着,他推门而出,风声灌入,小白仿佛怕冷般地缩了缩脖子,静如止水的双眸终于漠然一片。
“小白啊,你在家就好好养身体,千万不要担心工作。你这个月没做完的报表和账薄我都已经交代给雪儿了,你想休息几天就休息几天,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本来已经做好挨骂打算的小白听闻此言不禁怀疑地摇了摇听筒,确定听筒没坏以后才小心翼翼地道:“Miss hu,那我这个月的工资……怎么算?”
“当然是全薪啊,而且小苏你一直为了工作这么努力拼命,如今连身体都累垮了,真是全办公室的先进榜样啊!我打算月底时再给你加三千块钱的奖金。”
Bingo!
听闻此言,小白激动得手都开始颤抖了:“那就麻烦Miss hu了,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工作的!”
接着,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小白一扔掉手中的听筒,便兴奋地在沙发上跳了起来。果然,有钱有势就是好啊!前段时间自己得了阑尾炎,疼得死去活来时想找那无敌女金刚Miss hu 批假做手术,她竟然只给自己批了半天。时间短她也忍了,可当月底领工资时她才发现,那半天的工资不仅没有算,整个月的全勤奖自己也没捞着,真是损了夫人又折兵啊。
小白悠闲地躺回沙发上,乐呵呵地考虑着那多余的三千块钱该怎么花,心情好得无以复加。微笑的目光却在对上酒橱间的那个破酒瓶时,瞬间冷却了下来。
血染曼陀罗,她蹙眉,突然十分想尝尝那染于舌尖上的腥甜气息,那味道应该会很美妙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