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人墙
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自古就是蟊贼出没的好时辰。
黄昏时分,彤云四合,殷红的晚霞中,乌云愈来愈厚实,在杨庄的上空纠缠翻腾,天色黑透时,大风终于刮起,骤雨倾盆,一切都来的非常突然,而且出乎寻常的压抑,抬头看看无星无月的天空,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喃喃的说:这是天在哭,杨庄要出事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夜路回头断肠时!
躲在杨家祠堂外,正有两个蟊贼,满脑子都是祠堂里的奇珍异宝,丝毫没把这些老话放在心上。
杨家祠堂是杨庄最大的建筑,起初并不是祠堂,听老人们讲,清代嘉庆年间,山匪为患,在一次清军平叛的战斗中,杨庄被溃败的清兵和山匪反复洗劫,十室九空,家家戴孝,户户哀声。最惨的就是杨庄最有名的乡宦杨秉如一家,老幼妇孺,无一幸免,全都惨死于刀兵之下,累积百年的家藏珍宝连同所有尸体都神秘失踪,只留满院污血,把整个地面染成班驳的暗红色,青砖铺地的缝里,俱是渗下去的淤血碎肉,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庄上人,看到这一幕场景,个个都是不寒而栗……。
战乱过后,杨家的废墟里怨气冲天,夜夜哭声不断。后来,庄上人一致同意把杨家重新修缮,改做祠堂,春秋致祭,香火不断,戾气也就慢慢消散,杨家的一切才被人们所淡忘。
藏在祠堂外的这两人,却没有淡忘这件事,两人都不姓杨,是外庄迁来的单身汉,处心积虑瞄上杨家祠堂里那传说中的无数珍宝,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一拍即合,发誓要溜进去摸上一把。
伏在隐蔽的墙根死角,耀眼闪电把他们逼的不敢乱动,只能静静等待急风骤雨后的深夜,一旦给守祠堂的人捉到,村里那些野蛮的私刑,足以让俩人后悔活在这世上。
黑透的夜里,狂风暴雨终于发泄的累了,随着一声炸雷在天边响起,刺眼的闪电白光,把整个祠堂映的鬼影幢幢,王宝山再也忍不住恐惧,低着喉咙招呼道:“三雄…要不…咱回吧…这天气太…太…诈唬人了!…”许是想到祠堂里曾经遍地血迹,还有那些失踪的尸体,王宝山只觉得浑身发痒,连头皮都是麻酥酥的极不舒服,劝刘三雄的话音都一抖一抖。
“拉倒吧!又不是第一次干,少给我罗里巴嗦的!”刘三雄虽然看起来高大威猛,实际上是个浑身消息、一按就动的机灵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连体老鼠衣,全是口袋,每一个里面都妥妥帖帖的放着掘墓的精巧工具,虽然明知来祠堂不一定有用,但刘三雄还是执意带上了吃饭家伙。
风雨稍停,刘三雄正盘算要不要现在动手,却见王宝山楞楞的盯住自己身后,张大了嘴,整个五官都扭曲的变形!刘三雄被惊的头皮一炸,难道是碰上了秽气的黑凶和尸煞?祠堂里要有这东西,今天铁定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王宝山一把攥住刘三雄的手腕,声音嘶哑的象个快死的人:“三雄!你他妈快看!那堵墙,那堵照壁墙!上面是不是有个女人?!”
刘三雄不自觉的扭头一看,阴森的寒意立刻兜头浇下来,从头凉到脚。
王宝山所说的照壁墙,是古时大户人家在门内修建的一堵白墙,四方高大,上雕飞檐走角,明着看是为了把内眷和外院分割一下,其实,也有个阻挡屋外邪祟妖气直冲厅堂卧室的意思。这堵照壁墙,刘三雄和王宝山经常见,从来也没把它当回事,甚至还偷偷的撒过尿在上面。
而现在的照壁墙上,被接踵而来的闪电白光,刺的雪亮耀眼,墙的中央有一个黑影侧身站着,一看就是个清代装束的女子,正在慢慢往下弯腰,两手前伸,随着弯腰的动作,影子从墙里一直延伸出来,一点点接近刘三雄和王宝山藏身的角落,好像马上就要破壁而出。
刘三雄强做胆大,赶忙从连体老鼠衣里取出来几样秽物拿在手上晃晃,再看那清代女子的黑影,像是被什么惊醒一样,顿了一顿,帽子上面缀的首饰微微摇晃,刘三雄立刻感到脚脖子给什么冰冷的手攥住,猛的一紧,直往墙里滚过去。
再也强装不来胆大的模样,刘三雄一把拽住王宝山的衣服:“快……哥们拉住我……僵尸厉害!……”
王宝山却早已吓傻,哪里拽的住他!
仿佛听到一声咯咯的轻笑,阴寒的在脖子后面吹了一口,刘三雄腰眼一麻,觉得浑身有点凉、有点放松,那双攥住脚脖子的手好象离远了?怎么回事?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向下面看去,却见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给挤了出来?!
浑身越来越凉,越来越麻,终于没了意识,到最后,刘三雄的脑子里就只剩这点感觉。
魂不附体的王宝山,眼睁睁的看着刘三雄的尸体慢慢变长变薄,直到拽住自己衣服的手也变的稀薄,地上只剩松垮的衣服里一张人皮,原本在人皮里面的血肉一点点从脚底被拽了出去,那发着暗红色的,没有皮肤的肉体,还有些白净的骨头,说不出的恐怖恶心,一直被拖进了墙里,王宝山甚至看到一跳一跳,拼命搏动的肌肉,恐惧的神经再也承受不起,撕心裂肺的发出一声惨叫,也不怕给人看见,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祠堂!
王宝山的奔跑惨叫把整个庄子折磨了一夜,胆大的后生听的仔细,他一直翻来覆去只是叫:“墙!墙!墙杀人啦!!!”。
天亮时候,有人发现他已经倒毙在村口的污水沟里,好事的蜂拥去祠堂里辨认刘三雄的死状,看到空空的人皮象个破口袋一样摊在地上,都快认不出长相,村里那些老人只好又聚在一起喃喃的互相说:“造孽啊!吃了杨家的怪物又出来了……。”
从此,杨庄再没人敢夜里去祠堂了,哪怕是白天路过也要饶开走,就连看守祠堂的人也搬了回家,说什么也不肯守夜了。
杨世勇那年正是血气方刚,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被这桩事撩拨的热血沸腾,猜到祠堂里一定埋藏着无数珍宝,琢磨这事儿肯定和天气有关,于是准备了不少杂七杂八东西,都是专门克制邪祟的,特意选些月黑风高的雨夜,蹲守在祠堂的照壁墙附近,满心希望一举弄死怪物,起出珍宝,但连着几次蹲守之后,总不见什么异常事情发生。
今夜,伸手不见五指,又恰逢霹雳电闪,大雨倾盆而下,杨世勇终于有了发现,也着实给吓的不轻,那照壁墙上居然现出一个清代装束的女子,缓缓弯腰,似乎马上就要破壁而出,不过,毕竟是有所心理准备,短暂的惊惧后,杨世勇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清装女子的黑影,所做的动作究竟在玩什么玄虚?
经过仔细观察,发现那个清代装束的女子其实只是一道黑影,没有闪电的白光映衬,还不好看出来,蹊跷的是过一会儿,就重复一次缓缓弯腰的动作,这唯一的一个动作,只是弯腰…消失…出现…弯腰…再消失…,别的什么也不做。杨世勇苦思冥想,终于瞧出了一丝端倪。
原来,这个清代女子每次都是随着一个大的闪电出现,一出现就固定的往一个方向弯腰,雷声一小,也就逐渐黯淡直至消失不见。
杨世勇想来想去想不通:这个女子弯腰要干什么?墙的左下角究竟有什么?是不是天上的神人启示我这里藏着什么宝贝?
杨世勇被发现珍宝的狂喜冲的晕乎乎的,沿着清代女子手指的方向,挥起转轮铲动手就挖,这铲子的手柄上有个转轮,可以让十字铲头加速下挖,十分好使,想来这个恐怖的禁地,雷雨交加的现在是万万没人敢来的。
刚开始,薄薄的一层土下面全是沙子,快半个时辰,挖上来的都是沙,直到下去两米多深一个大洞,里面有一堆白花花蠕动的虫子,再往下挖,铲头上沾了些黏黏糊糊的东西,雨水都冲不掉,杨世勇有点害怕了,相当怀疑自己的判断,试探着再挖几下,铲头居然被一股极强的吸力吸住,拔不出来,一使劲,差点连自己也给吸了进去!
耳边响起啾啾的尖笑声音,象小孩夜哭,又象什么在地下穿梭,凉的浑身直起疙瘩,杨世勇顿时不敢再挖,宝贝的转轮铲也丢下不要了,爬上来呼哧呼哧直喘气,心想这宝贝独吞不了,干脆白天叫多几个人,一起再来挖吧!
费劲的把挖出来的土和沙子填回去,杨世勇累的一动也不想动,蹲在坑边瞧瞧天,快要亮了,雨还没停的意思。转眼又是一个撕破天空的闪电,杨世勇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原来墙上的清代女子手里竟然不是空的,而是拿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