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雪山情深
须臾之间五千楚军已经全部登上竹排,林楠原来已经早有准备,扎好的木排整齐摞在大帐西侧,东侧全用栅栏围的密密实实,一声令下推倒栅栏,中军大营里居然人工挖了一条水道通入河中,一只只竹排顺势下水,整齐滑入挖好的水道里,我们五十人一扎竹排,一百多张竹排浩浩荡荡蜿蜿蜒蜒,象一条水蛇,悄没声息顺着河水向土城翼侧游去。
全力开拔中,半个多时辰都平安无事,我不觉对小狐狸说道:“照这个走法,一个时辰不到,我们定能赶到土城脚下,只是担心林楠那儿能否支撑这一个时辰!那些秦兵真不愧虎狼之师,打起仗来实在太猛了!”
小狐狸笑道:“我的好大帅,麻烦您就别用时辰的字眼来计量了,把我听的糊糊涂涂的,脑子里还要换算一下,好辛苦啊!”
话音刚落,前面竹排上一阵吆喝鼓噪,夹着乱嘈嘈的叫骂声传过来。我极力望过去,却是南边一带茂密的山林中有人射箭,一簇簇激射而出,还夹杂有铜鼓的敲击声,小狐狸紧张的抓紧了我的手,我大声叫道:“不要慌!这鼓声是要给土城报信的,大伙全力射箭压住敌兵!”
一时乱箭如雨般飞了出去,山丛中一阵嚷声,似乎有人中箭受伤在叫骂,鼓却不再敲了,但远近水塘土岸草丛茂林之中,号角声此起彼伏的没有一刻安宁!
土城很快就在前方,手下副将立起来高声喊道:“我们到了,竹排上不去!所有军士都到泥堤上,垫起竹筏给我冲过去,刚才燕赵军已经报告,打破了秦军的左右两翼,兄弟们干啊!活捉秦王就在眼前!”说完我就扑通一声跳下水,踏着泥浆潦水爬上堤岸,指挥军士拖着沉重的竹排,一张一张卷席一样铺垫过去,军士们没了惊惧之心,听说已经打破秦军两翼,哪个不要奋勇?顿时生拉硬拽用竹排死命铺路。
堪堪铺到离干岸半箭之遥,突然东南边人喊马嘶,地动山摇呐喊震天渐渐近来,我略一思索,已知围攻粮库的秦军移兵来击,此刻五千水师挤在河中间的泥堤上毫无遮掩,不但有力用不上,而且暴师在外,和一群活靶子差不多,霎时就会被两千秦兵全军歼灭。
一急之下,我拔出手枪就要冲上去,小狐狸却抢先夺过我的手枪大叫:“杀啊!有谁跟我杀出去挡一阵!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兵马上岸,秦军就得完蛋!”顿时,一群百十个赤膊大汉应声而出,跟着小狐狸哗哗淌水而去,我大急又阻拦不住,眼睁睁瞧着小狐狸带兵冲了上去。
这确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秦军没有想到我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竟不惜挖条人工河通入山涧,五千精兵乘竹排直抄土城,一拥而上已是交上了手,一场罕见的肉搏短兵相接,杀成一团。
正是上午时分,天空晴朗无云,只有些絮状的丝丝缕缕在空中弥漫漂移,太阳毫无生气的在头顶慢慢移动,二千多人长刀短刀和匕首都用上了,聚在不足两亩的河滩上舍命相搏,小狐狸打的很机灵,把这些赤膊大汉围成几个圈子左旋右转,而两千秦兵大多各自为战,围着这些楚兵舍命格斗。
此时情势用不着了箭,战场上杀声呼号震天,白刃相迸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喊声杀声骂声中不时有人沉重的倒在泥水里和潮湿的河滩上,血污了的泥浆里,残肢断头滚来滚去,凄厉的惨嚎声此起彼伏,听的我心里阵阵发悸。
五千楚军已经拼命爬上了堤岸,潮水般的把秦兵围起来,三个打一个的尽情屠戮,我也拿起沉重的长戈,带领着护卫队向城内杀去,土城里涌出的秦兵越来越少,终于城门大开,我率领的五千精兵,强行攻进了秦兵中军营帐。
凄凉惨厉的号角声呜嘟嘟四面响起,秦军已被打败,和六国的士兵一起呆怔在原地不动,沙尘漫天的阴霾已经散去,太阳的刺眼光芒照着被风吹的起伏不定的旌旗,还有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场上的尸体,挂在刀柄上的破布在阳光下不安的簌簌抖动。
我的眼神仔细寻找着小狐狸的身影,心急如焚,这惨烈的战场白刃格斗,小狐狸仅凭一只子弹不多的手枪如何应付,跃马挥刀想必不是她的强项,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不止林楠那里无法交代,她对我的情谊也会让我内疚的活不下去。
很快,林楠驾着战车飞奔而来,浑身是血,披风上满是泥浆,一条受伤的胳膊用黑布扎着,一看我焦急的失魂落魄模样,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言声跳下车,紧张的在战场上搜索起来。
我放声大叫:“小狐狸!小狐狸!胡晓娟——你在哪?”寂静肃杀的战场上,除了战死的士兵,就是呆立在原地的人俑,不见一丝活人的气息。
林楠用长戈不停的把站着不动的秦兵戳翻在地,我们的视野更是宽阔,仍是不见小狐狸的踪影,林楠虽然没有怨恨我一句,我也感觉到他浓厚的伤感和悲悼心情。正急的发疯,却听秦兵的中军营帐里,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霎时,红光射满整个天空。
我和林楠三步并做两步赶过去,中军营帐里,中间矗立的巨大沙盘已从中间裂成两半,红光正从沙土中迸射出来,闪烁光芒的掩映下,我一眼就看到自己熟悉的手枪掉落在地上,小狐狸一定来过这里!
我和林楠都是心中一喜,小狐狸看来没有在土城外的白刃格斗中吃亏,而是悄悄潜入了秦兵的中军营帐,心中顿时一块石头落地,虽然暂时还没有会面,已经预感到不会相隔太远。抓起手枪,弹夹已被打的空空,我赶忙换上一个新的弹夹,塞进怀里。
红光在沙土中央迸射出万道光芒,我小声对林楠说:“这个秦兵的中军营帐已被攻破,如果估计正确的话,这道红光很可能就是妖术的核心力量,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做才好?”
林楠却没理我,只是眯着眼看我,我赶忙下意识的整整装束,外面套着的铠甲很是紧身,箍的我胸脯胀胀的难受,硬领也挑起了我脖后的头发,在刚才的搏命厮杀中,弄的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在他的眼光下,我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歉:“小狐狸她,我那会忙着指挥士兵,没有看住她,都怪我,让她冲了上去,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林楠酸楚的笑了笑:“小狐狸,唉,生死由命,她性格就这样,好在你们俩没有一起失踪不见,咱们还可以去找她,只是你瞧你,杀的浑身是血,有没有受伤啊?这儿有一颗丹药,是我做将军指挥部队才有的护身符,一进幻境来就在我衣兜里装着,闻着有天山雪莲的味道,你吃了吧!”
林楠的笑容一下扫去了我心头的内疚阴影,伸手接过丹药,我不自觉的开心起来:“我啊,我没事,这些血都是敌人的,不用吃药,我只是从来没有这么刺激过,纵横沙场,跃马挥戈,最后还打了胜仗!”小心的把丹药放进怀里,更觉温暖。
林楠目光复杂的凝视我半晌,又转头去看沙盘中的红光,伸手进去掏摸,不一会,却捧了一颗红彤彤的珠子出来,狂喜的说道:“想不到又是避尘珠的影珠在作怪!和吉宾王国那老华侨的影珠一个样!看来,凡是名山大墓都会吸引避尘珠逗留,一直以为是神话传说,原来是真的!天啊!那黑玉血饵和这个真是没法比啊!”
红彤彤的影珠在林楠掌中微微旋转着,流光溢彩,凝脂一样的液体在珠子表面缓缓流淌,难道秦始皇就是凭这个找到了避尘珠的秘密?或者是长生不老的仙丹?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楠的头发胡须逐渐变黑,已是回到衰老前的年轻模样,受伤的胳膊也有力的举了起来,赶忙捏捏自己的脸颊和腰肢,肌肤细腻有弹性,皱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大喜,转思小狐狸吉凶未卜,却又笑不出来。
影珠突然在林楠掌中嗡嗡作响,急速颤抖着要挣脱出去,林楠满头大汗的用两手拼命去捂,却被飞起半空的影珠带离了地面,两脚悬空的紧张大叫:“快,快来帮我,影珠要飞走了!”
等我伸手去拉林楠时,巨大的升空力量把我俩都拖离了地面,急速的飘过树梢山顶,脚下和身后不断传来建筑倒塌的声音,我不敢睁眼,只觉一路穿云踏雾,直到寒气扑面,才慢慢减低了速度,我和林楠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坠落在一座雪山的雪堆中。
我勉强睁开眼站起身,仍是天旋地转一跤跌倒,头顶上绛红的云蔼愈压愈重,阴沉广袤的穹隆上烟霾滚动,象刚刚冷却的烙铁般,灰暗中隐含着胭红,寒风中夹杂着柳絮绵绒一样的雪花,时紧时慢的逐渐聚集,不一会工夫,已是乱羽纷纷,寒风凛冽,雨夹雪雪搅雨,天暗的象扣在头顶上一样。
天很暗,在雪光的反射下,周围还可以瞧的清楚,林楠也不知道跌落何方,我昏昏沉沉的爬起身,放眼望望四周,到处是雪山连绵,彻骨的寒风吹的雪粒四散飘扬,一行殷红的血脚印在雪地里很是显眼,不等我看清楚脚印通去哪里,就被雪粒埋住,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晕忽忽站起来,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忽听前方传来悲痛的叫声,在雪野里分外凄厉,我猛一惊醒,这是林楠的叫声,出了什么事?我连滚带爬的,忘记了寒冷,直扑过去。
一个低矮的雪丘后,林楠正抱着一个人伏地大恸,怀里露出的短发很是眼熟,我心里一沉,莫非找到了小狐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