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孤岛生活不知不觉地就这么过去了,等我为《梦断棕榈》划上最后一个句号,案头上的手稿已摞成一座小山。
放眼窗外,天高云淡,一片透彻肺腑的爽气扑鼻而来,交织着淡淡的海的咸腥,海水呈现出纯如圣子的湛蓝,如此洁净透亮的大自然具有圣化灵魂的神力,给人一种回归原始的纯美享受。有风吹来,我发现,窗前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几片呈枯黄的棕榈叶,像是大自然传递某种信息,我突然有一种感应,很微妙。当我抬头去悟觉它的时候,脸颊被轻轻碰撞了一下——又一片棕榈叶片在窗前落定。
秋来了!
我从内心发出轻轻的呼唤,唯恐触碰那一地季节的使者——我相信万物有灵性,当季节选择枯叶作为秋的使者,我的呼唤便显得残酷。
我不知道一个作家应具有什么心态,但我发现,写作使我变得多愁善感,整个思维感官既敏感又脆弱,甚至常常无端地忧郁惆怅。任何一点小小的变化,哪怕是最平常的渔火涛声也会牵动我身上的每一根脉络,从而触发许许多多、密如网状的种种情愫。
我承认,我变了。
三个月来,我除了写作就是在岛上散步,岛上孤寂寥寞,除了每个星期金大瑞亲自驾游艇来送一次食品外,我几乎是与世隔绝。
王妈把我当成女儿一样地疼爱,她的疼爱具有渔家人的朴素实在,没有一句动听的语言,但一日三餐都是那么定时,每当我端起杯子时,总能喝到可口的热茶,当文如泉涌进入通宵达旦的创作高潮时,不管是深夜还是黎明,那热腾腾的点心从来没有断过,许多次晚上醒来,身上总是加盖着一条毛毯或是一床棉被,岛上的气温一日三变,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她那慈母一般的呵护,我是否会这样健康地顺利完成我的《梦断棕榈》?不!不会的!
我就这样地爱上了孤岛,确切地说,是爱上小岛的孤独氛围,我有一种寻找到精神家园的感觉。
谁说过:孤独是一盏灯。
一首淡淡回味无穷的歌,在这首袅袅的心歌中,有多少幻想多少期待在涌动中闪烁,有多少渴望多少感觉在枯萎中飘逝,使你顿悟:无言也是歌,是一首更为真挚更为苍凉的歌。
在这大寂寞大孤独中,我学会了审视自己。在经历了命运一系列的磨难中,我第一次在孤独中全面地审视了自己一遭,做一次彻底的灵魂上的检阅,然后痛苦淋漓地向自己的过去告别。我悟出:你没有理由因不幸而责备世道苍桑,也没有理由在受到生活的重创后埋怨命运多秋。说到底,到头来能拯救你的唯有你自己。我把这种人生透悟写进了我的小说。我对自己说,如果可能,我愿一辈子都在岛上度过。
小木屋的书房放置着不少书籍,我不知道金大瑞是做样子当成一种摆设还是真的去阅读了它们。但我承认,他买的这些书都还是很有眼光的,相当部分都是我喜欢的。
在我来时,案头上散落着几本书,有《简爱》、《教父》,还有一本韩少功的《海念》。
金大瑞每次来,都为我带足了香烟和爱吃的各种甜食,我从内心感激他,“金大瑞,你让我有一种负债的感觉,真的。”
“你客气了,应该说,是我欠了你的债,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把它当作是我赎罪的补偿吧。”
“可我说过,那并不是你的错。”
“那好,我就等着你还债吧。”金大瑞一脸的狡黠,“别忘了,第一笔债我还没向你讨回来呢。”
“你想得到什么?”
“你当然明白我想要什么,”金大瑞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已看出我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得得,我可不想强人所难破坏你的创作灵感,我们谈点别的,好不好?”
他掩饰得很成功。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对其他女人发动攻势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涵养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族风范。每次来孤岛送食品,遇到我在散步时他就陪我走走,随便说说,如果见我正埋头写作,他就搬张椅子坐在书房的一角看着我的手稿,从不超越朋友的界限。有几次,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离开孤岛的。事后,对我的道歉,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忍心打断你的思路,小说写得太美了!”
“他是个好人。”王妈几次和我谈起他,总是反复地重复这句话。
“你们都是好人,真的。”王妈有一次见我在平台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便来到我面前坐下,她的脸上写着一种显然是搁在心里好些日子的心里话,她是个不善言辞的厚道人.好半天寻了个辞不达意的开头。我知道她有话要说,便鼓励她不必忌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把我当女儿看待,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母亲,我喜欢和你聊天。”
“真谢了!”王妈似乎轻松了点,“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你——”她看着我有点窘迫。
“您就说吧,王妈。”
“是这样,米姑娘,你有婆家了吗?”
“有过,三年前有过。”我苦涩地一笑。
“噢,对不起,我真不该——”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朝她笑了笑,“一个人过没什么不好,再说,现在有你呢。”
“傻丫头,家还是要的。”王妈停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金大瑞是个好人,真的,你也是,你们都是好人。”
我想我已知道了王妈话里的意思了。
“他喜欢你,真的。”
“我想他喜欢的可不止我一人。”我想到了第一次夜宿小木屋里的那支沾有唇膏的烟蒂。
“你是说那个女人?”王妈使劲摇着头,“不——不!他不喜欢她,我看得出来,她不配他。”
我不想触及这个问题,我还没从东阳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你说得对,金大瑞是个好人,我们是朋友,好朋友——仅此而已。”
王妈的脸上交织着一种困惑和遗憾:“好,好,这样也很好。”
说完,她退了出去。从此,她再也没提起这个话题。
就在我为《梦断棕榈》长篇小说划上最后一个句号时,这天下午,金大瑞驾着他的游艇上岛了。当时,我正伫立在孤岛的简陋码头上,心里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期待眺望着海面,我承认,是出自一种强烈的下意识使然让我来到这里的——我在盼望着他到来。因为我渴望有人来同我分享完稿的喜悦。
半个小时后,当海面上出现了他那艘纯白色的游艇时,我的心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我扯下脖子上的白纱巾朝着他挥舞呼喊着,“嗨——”金大瑞听到了我的召唤,他的游艇加快了速度,我看到他也向我扬起手,“嗨!”游艇很快地靠了岸,“你到底学会了记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他迅速系好缆绳,迎向我揽过我的腰际,“别说这是无意的巧合。”
我的心掠过一阵异样的感觉,“如果我说是有意的等待呢?”
我说的是真话,和他认识这两年,我承认自己一直在心灵深处排斥他。
“那就真是奇迹了。”他以为我是和他说着玩。
“不——是真的,金大瑞。”我说,“只是没想到真能等到你。”
“看来是真的了。”文野突然停下来,扳过我的双臂,目光定定地凝视着我的双眼,他终于证实了这一点,从我认真的眸子里,“谢谢,真的。”他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我会用整个生命记住这一天的。”
“我也一样!”我的心情好极了,“猜猜看,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
“不用猎,我正是来为你的好消息庆贺的,”他把手从我的臂膀拿开,朝我诡黠地一眨眼。
我难以置信,他不可能知道我今天完稿。
“别忘了我总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他转身回到游艇,搬出大包小袋的东西,“劳驾,帮个忙。”他把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我,上面还装饰着漂亮的彩带。
“什么东西?”
“香槟——小心,别砸了!”
“见鬼,你知道什么?”
“你的长篇小说脱手了——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
“夜里梦见的。”
“骗人。”
这时,王妈迎了上来,她对游艇的马达声响特别敏感。
“一会儿告诉你,”他把一个大食品袋给了王妈,“做几个好菜,今晚咱们好好地庆祝一下。”
“什么事这么高兴?”王妈对我们的庆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妈妈,米路要出大名了,”金大瑞朝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很大很大的名。”
“那太好了,”王妈把目光移向我,“这丫头,还对我保密呢。”
“别听他瞎嚷嚷,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告诉王妈,是关于小说的事。
“是值得庆贺,”王妈说,“这三个多月来,你没日没夜地写,我都担心你把身体弄垮了,这下好了,休息些日子,大妈给你好好补补。”
“妈妈,看我还给你带来了什么?”金大瑞变魔术似的亮出一张梦妮的彩色放大照片,照片上,梦妮站在潇洒别墅的平台上,她身穿华贵的时装,俨然别墅的女主人,一副傲慢的得意。
王妈看了摇了摇头,脸上写着深深的慰藉和隐隐的担心,“再这么宠下去,恐怕她会把我给忘了的。”
“那我就接你到城里一块住,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她忘了你了。”金大瑞希望王妈住进城里安享晚年。去年,王妈送梦妮进城,她被潇洒别墅的气派显赫给震住了,过去的帝皇王公也没住得这般豪华呵!然而,只住了两天,她便要求回孤岛。“不习惯,”她对金大瑞说,“一日不见大海便觉得丢了魂似的,命贱。”
王妈再次拒绝了:“托你的福了,金大瑞,姗妹这囡命好,瞧我都快不认得她了,变了,真变了。”
“变得漂亮了,不是吗?”
“这囡,哪有一点海娃子的样,全变罗!”
王妈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心,目光一直没从照片上移开。
“别为她担心,妈妈,她可开心呢,”金大瑞对王妈说,私下却悄悄告诉我,梦妮的确变化很大,几次要她来岛上看看外婆,可她就是不肯,城里对她的诱惑太大了,在她心里,已找不到孤岛的位置了。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王妈没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她的整个心都沉湎在外孙女的照片上了,“你说得对,她是很开心,过去皇帝的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的享受条件呵!有了你这么一个干爸,修了神仙的福了……”很少见王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她用衣襟拭着眼角的泪花,有一会儿,她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大海,我看得出来,她是由此想到了葬身大海的女儿和女婿。
晚餐很丰盛,王妈烧了一桌的菜,我们一块喝了香槟。可以说,这是两年来我最开心的一天。用过晚餐,我和金大瑞上楼来到了书房。
王妈为我们送上咖啡,便回厨房收拾餐具去了。书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夜幕降临,是个有星光的夜。我们静静地坐着,聆听从窗外飘进来的晚风和着涛声,感觉着诗一般的温馨。
书房里的灯光很柔很美,杯里的咖啡很香很浓,我轻轻搅动着汤匙,金大瑞的目光从案头上厚厚的一摞稿件移到我脸上,“知道吗,米路,你没发现自己是多么了不起。”
“你指的是这部《梦断棕榈》?”
“是的,美极了!”金大瑞习惯地抽起他的烟斗,那磁性十足的音质在宛若童话的小木屋里别具魅力。
“你会轰动整个文坛的!”
“中国文坛还是世界文坛?”我笑得很愉悦,很轻松,还有些顽皮,因为我今天心情太好了。
“听我说,米路,我可是和你说正经的,”金大瑞一脸的认真,“对文学,我虽然是个外行,但我还不致于是一个没有鉴赏力的白痴,懂吗?!”
“这一点你已经向我证实了。”我想起他曾很准确地形容我是个文学女人。
我续上一支烟,“金大瑞,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我的手稿今天完成?”
“算出来的。”金大瑞指了下我案头的那一摞手稿,“你以为我每次来看稿只是随便翻翻吗?如果我没说错,你平均每天以五千字的创作速度在进展。”
“差不离,”我说,“你算得挺准。”
“上星期我来时你已完成了三十九万字,距今天是五天,你的最后一个句号在四十一万字左右划上的——对吧?”
他算得相当精确,全稿共四十一万字。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金大瑞了,他不但摸到了我的创作速度,还算准了我的文章结束。“你怎么知道我的文章已到了尾声?”
“我说过,我不是一个白痴,虽然这满书架的书作为装饰的成分多于我阅读的兴趣,但我能感觉到你作品的结局——你无法否认,《梦断棕榈》是你的一部自传,尽管它是一种小说形式。”
这家伙!我对他算是服了,“但愿你预测它的成功也像你对它的结尾算得一样准确。”
“我可以用生命和你打这个赌。”
我摇摇头:“你就那么自信?”
“对你,我从来就没有失去信心,我说过,你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
“因为你的影响。”他说,以前是为了走近我,去苦修,现在则是因为精神上的需要,“书籍是人类的精神食粮。”他瞥了一眼不下二千册的藏书架,“人,不能没有精神食粮。”
我突然对他有了一种感动,一种发自内心的仰视。
“你改变了我,真的,在认识你之前,我有过寻找精神家园的念头,但一直是迷惘的,是你给我追求理想境界的希望,使我走出迷惘。”他一脸的虔诚。
“我想我真该对你刮目相看了。”我起身来到书桌前,拿起那本划了许多红杠杠的《海念》,“在这之前,我还以为你买下孤岛是作为一种生活的调节呢。”
“那么现在呢?”
“说真的,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我念了他划了红杠杠的一段话:“‘大海能使人变得简单,在这里,所有的堕落之举一无所用。
只要你把大海静静看上几分钟,一切功名也立刻无谓和多余。海的蓝色漠视你的楚楚衣冠,漠视你的名片和深奥的格言。永远的沙岸让你脱去身外之物,把你还原成一个原始的人。’”我对他说,既然你已领悟了生活的意义,为什么还要继续潇洒别墅里的那种生活呢?
“看来你很有悟性,你是不是想对我说,这辈子你认定孤岛不回到城市了?”金大瑞此刻像个深邃的哲人。
“是的,我想我在这里找到了人生的精神家园和生命的真正意义上的回归。”
“告诉我,你还悟到了什么?”金大瑞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很简单。”我说,“当时辞职选择写作只是一种本能的性格使然,可到了这里,我有了一种灵魂的明悟,想想,其实我早该结束过去那种生活。”
“你现在的明悟当时我也有过,而且,更强烈——这小木屋便是诞生在这种明悟中,”他笑了笑,给我一个理解这句话的时间。
“你是说现在的你对当初的明悟感到幼稚可笑?”
“我想没什么区别。”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没有永远的世外桃源。”金大瑞说,“谁都无法逃避生活。”
“你是说——我在逃避?”
“噢,米路,我们别这样争论韩少功的人生哲学好不好,”金大瑞站起身走过来,把我手中的书放回书桌,“谈谈你对明天的打算。”
“如果我说还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你会赶我走吗?”
“当然不会,我说过,这里的航道对你永远畅通。”
“那我告诉你,我还想这么继续住下去。”
“是吗?”他的表情是一种明显的怀疑。
“你是说,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孤岛?”
金大瑞淡淡地一笑:“有一天,你会感到孤独的,真的。”
我回答他,我需要的正是孤独:“你不认为,外面的世界太浮华喧嚣了吗?”
“可你为什么支持并说服我让珊妹到那个浮华喧嚣的世界?”
“金大瑞,这是两回事,她还是个孩子。”
“好了好了,今晚我们怎么啦?”金大瑞拿起我的外套为我披上,“看来这书房的气氛不对头,出去走走,瞧外面的星光多美。”
我们漫步在小岛的沙岸上,金大瑞用他的胳膊轻轻揽着我的臂膀,“其实,我并没有说服你的意思,也不想将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你,我只想对你说,一个人只有当他走出谜宫,才会豁然悟出人生之路只有一条。如果说这其中有选择的可能,无非三种:直面、逃避、徘徊。”
“你认为我选择了逃避?”
金大瑞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我倒真希望如此。”
“为什么?”
“那样,孤岛就真成了世外桃源了,而小木屋里的你,便成了童话中的白雪公主。我呢,也有希望扮演白马王子,哈哈……”金大瑞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的心一阵莫名的惑乱,朦胧的月光下,小木屋就在眼前,像童话中的宫殿,而此刻我脚下跌的,正是那条贝壳铺成的小路……“嗨,你怎么啦?”金大瑞随手扯下一叶棕榈树片在手上把玩着,“你好像还没从你的小说中走出来,对吗?”
我笑了笑,和他继续漫无目标地走着,有好一阵,我们缄默无言。
“下一部,你准备写什么?”
“不知道,也许,写孤岛。”我笑了,“没准拿你当主角呢。”
“如果那样,连书名我都给你想好了,”金大瑞瞥了我一眼,月光下,我看到那里面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朦胧而又微妙。
“说出来我听听。”
“梦断孤岛。”金大瑞挥动着手上的叶片,借以掩饰他内心的迷乱。
我的心掠过一阵异样的感觉:“其实,你并不了解我。”
“是吗——你要我了解你什么?”他怪怪地耸耸肩。
“知道吗,金大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我想现在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我伸出手想挽他的胳膊,出乎意料,他竟然很重地推开了我,“喜欢?哈哈……”他自嘲地笑起来,“我想你是指我强制我对你的感情,怕你促使我给这些感情冠上一个名字,怕我把这感情一点一点地剖析了再支离破碎地还给自己。你知道这些东西需要阴影,对吧?”他的目光狠狠地扫了我一眼。
“金大瑞,我——”我的心一阵抽紧,我不想伤害他。我真的喜欢他,但我清楚,他和我一样明白,喜欢井不是爱。而他,需要的是我的爱,尽管他从未说出这个字,但八年的苦修,他等待的就是这个字。
我们站在一棵棕榈树下,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我点燃一支烟,他也要了一支。
“有时,我常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理想化了,就像你说的文学女人,分不清楚梦与现实?否则,是因为那曾经有过的梦给我的太大的幻灭,我很难想像自己会不会走出阴影,我不知道在你的故事里自己将扮演什么角色,也不清楚你在我的故事里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我不希望让我们的故事蒙上‘梦断孤岛’的色彩——它可以是梦归,也可以是梦醒,但决不应该是梦断。”我挽起他的手,这回他没有拒绝,他显得平静多了。”
“别说了,米路,”他抱歉地对我笑笑,“其实生活中很多无法得到的东西是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当我们奉献自己的爱时,就是要得到一种你还没有完全了解的东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许久没说一句话。
起风了。
我感到一阵凉意。文野取下他的围巾为我围上。
“秋来了。”他说。
我的心掠过一阵颤栗,两年前的秋天,我失去了东阳,在这个秋天里,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