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没有死,他在医院被抢救过来了。
当他苏醒时,发现自己已经瞎了,鼻子被烧没了,嘴巴也已烧烂时,他疯了——精神失常,彻底地疯了!
这个小白脸,只能在疯人院里度过他的后半生了。
这一疯,他杀律师的原因也成为了一个谜。
潇洒别墅笼罩在悲剧的阴影里。从金大瑞那沉默得近乎异常的平静里,我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感:真的悲剧还没爆发。
人人都在关注着潇洒别墅发生的一连串的不幸。
谁也不知道,在别墅里,男女主人的真正交战开始了。
“财务经理死了,律师死了,安也死了,你安全了,对吗?”金大瑞支走了管家和佣人,别墅二楼的起居室里,只有他和白楚心两个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楚心呷了一口酒强作镇静。
“我想是到了彻底清算我们之间总账的时候了。坐下,这段时间不会太短,账得一笔笔了结。”金大瑞点燃了他的烟斗。
电话铃响起,金大瑞蹙了一下眉头,把线扯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这场谈话受到任何干扰。”
白楚心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她脸上的不安没有逃过金大瑞的眼睛。
“先说说你对梦妮干了些什么——我指的是她临死之前,她找过你。”
“不,我什么也没干,也没见过她。”白楚心一口咬定。
“你骗不了我,白楚心,我了解我的干女儿,她逃出戒毒所是为了找你和安复仇的,与安相比,她更恨你,她不会放过你只找安一人算账的。”
“你说的不错,我想她可能是因为没找到我,那晚我幸好不在别墅里,我是到了下半夜二点才回来的,不信你可以问管家。”
“是的,我已经问过了,你的确不在,管家告诉我,梦妮在十一点时回来找过你,但管家告诉她在哪里可以找到你。”金大瑞笑得阴沉,“那时,你在一家叫作‘温沙健身俱乐部’里。”
“是的,我常在那里健身,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在那不仅仅是做肉体上的健美,还做着一种特别的精神疗法——噢,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了?看来我谈这个问题还早了点,你一点精神准备也没有。”
“可在十一点三十分左右,你出来过,确切地说是你换好了衣服结束了健美,只是不知为什么,你出来大约一刻钟后又进去了——保安为这还直纳闷呢。”
“你是在审问我吗?”白楚心又下意识地瞥了一下腕上的表,“我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再进去完全是我的自由。”
“当然,可问题就出在这一刻钟里,看守所的所长告诉我,就在这个时间里,梦妮向他去过电话,为了证实安的保释是否是我的意思。你当然明白,这事除了你我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在想,你是在出了俱乐部的门后遇见了找你的梦妮,我还可以想像到,你在梦妮向你举起复仇之剑时一定把责任推到了我身上,因为你有充足的理由,你一定对她说当时你并不同意释放安,这点,最好的证明便是让她给看守所所长去电话,梦妮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对你有利,而对她,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因为是干爸保释了她的仇人。她还是个孩子,你又有一张善于圆谎的嘴,她绝望了,她相信了你,放弃了对你的复仇去找安报仇——而我发誓,找安复仇正是你当时求之不得的心愿——安活着对你是一个威胁,你巴不得借梦妮之手除了他,——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明白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想再听下去了。”白楚心说着又一次瞥了一眼腕上的表,一脸的焦灼不安。
“去东京的国际航班十三点二十分起飞,现在是十二点差二分。”
“你在盯我的梢?”白楚心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想开门出去。
“你走不了了,我已在这之前打电话到民航通知取消了你的这次旅行。”
“你——”白楚心又气又慌,她显然乱了分寸。
“哦,你还没告诉我去东京干什么呢?作为妻子,瞒着丈夫作国际旅行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受不了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让我都快发疯了。”
白楚心说她只想一个人到国外散散心,没别的目的。
“这解释挺在理,我想,你可以乘明天的航班,只要我们算清了账,你到月球上旅行我也不会阻止的。”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白楚心取出一支烟,也许由于心虚、紧张,点了三次都没点着,最后还是金大瑞为她点着的。
“别紧张,亲爱的,”金大瑞一脸冷酷的戏谑,“这么说我的推理没有错?”
“我想这个问题已经结束了。”白楚心夹烟的手指有些发抖,她已经预感到,金大瑞对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了如指掌。
“好,现在你已欠了我一条人命。第二笔账,这些年来你从公司的户头上转出多少钱?”
“我不知道。”
“那我就替你说出来吧,一共是五千五百万,其中三千万是在和我结婚后这半年中转出去的,对方是日本国的一家公司。”
“不是我干的,不是!”
“你是说是那律师和财务经理干的?”
“难道不是吗?”
“你当然明白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不过是你的同谋,因为你给了他们可观的好处费,你贿赂了他们,利用你手中的权力,干得很漂亮,的确有点人不知鬼不觉的水平。”
“你没有证据。”
“我有的,尽管他们都已下了地狱。现在你又多了两条人命案,噢——是两条半,那疯了的小白脸算半条。”
“你是说我杀了他们?”
“是的,不过说全部是你杀的有点不太公平,财务经理是你和律师合谋杀的。”
“不,他是自杀。”
“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是你和律师干的,你们在他的酒里下了致他昏迷的巴比妥,然后把他推进了大海里。杀他的原因是因为我告诉过你,他的账有问题。”金大瑞开始冷酷地出击。
“你——”白楚心仿佛明白了什么。
“后来,我又告诉你,律师有麻烦了,他是个家贼。于是,在我外出旅游期间,他也死了——有人雇佣了杀手,为了杀人灭口。”金大瑞发出了一阵残忍的酷笑,就像猫对它爪下的无路可逃的老鼠发出吞嚼前的毗牙咧嘴,“看来,你的末日来临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早已策划好的,”白楚心这下彻底认识了金大瑞,“你是故意对我放出风声,让我去杀人,包括在酒吧为安接风,你说出了那句话,你是在暗示他,你让安对我知恩图报,你救出安就是想让他充当我的杀手。你算准了我会利用他——你——你,太可怕了,你——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刽子手!”
“我说过,我只对那些暗中对我的生命、我的财产和我所爱的人阴谋捅刀子的危险猎物下钩子,我从不伤害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好吧,你打算怎么办——把我送到警察手里?”事情挑明了,白楚心也不再感到不安和恐慌,她像一个输了本的赌徒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和警察打交道,他们习惯依法办事,可我这人喜欢感情用事,让你上绞架,我于心不忍。”
“是吗?我想你是没这个勇气,”白楚心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现在我才明白了,为什么你不让警察介人公司的事,为什么你要借我的手去杀人,因为怕一旦警察介入,公司里的见不得人的经营内幕便会一一曝光,对吧?”
“是的,有这个原因,我承认,公司有过见不得人的历史,我使用过不光彩的手段。关于这些,你当然清楚,因为你在其中扮演过同谋。”
“是的,我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合作者,一对为公司创造过奇迹的搭档,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之间成了敌对关系,我想,你当然不指望我在监狱里为你坚守这见不得人的秘密了。”
“你很聪明。”
“好吧,你就直说吧,我们之间的账该怎么个了结法?”
“你说呢?”
“给我应得的那一份。”
“多少?”
“公司资产的百分之二十。”
“如果我没忘记,在公司的法律文书上,你只享有百分之五的股份。”金大瑞一脸的不动声色,“说说你的理由。”
“第一,我是你的合法妻子;第二,梦妮已经死了,她的那份财产我有权分割其中的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你的胃口可真大,竟然忘不了算计起尸骨未寒的财产了。”金大瑞吐出一串浓浓的烟圈,眼睛眯缝着直盯得白楚心心里发怵,“然后呢——说说你的打算?”
白楚心耸了耸肩:“我想,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件后,你一定不希望我继续留在潇洒别墅里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吧?”
“你是想和我离婚?”金大瑞依然一副不动声色的平静。
“你不认为这是我们最好的了结方式吗?”
“没什么,真的,只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把账算得这么精明——真不愧为潇洒别墅的女主人。”
“这么说你同意了?”
“不,我们的账还没算清呢。”金大瑞冷冷一笑。
“还有什么账?”
“五千五百万——那笔你通过律师和财务经理转到日本东京XX公司的账。”
白楚心脸色倏地变了色。
金大瑞看了一下腕上的表:十四点四十分。
“如果我不留你算账,再过一小时你到达东京了。此行你并非旅游,你是想不告而别,既逃脱法律的制裁,又达到——”金大瑞故意不把话说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楚心强作镇定。
“你真要我把话挑明了?听着,白楚心,我金大瑞不是白痴,还记得我说过你在‘温莎健身俱乐部’的精神疗法吗?”金大瑞停顿了一下,“自从你离开日本,九年来,你人在潇洒别墅,心却是一直留在东京,你每隔几天就到‘温莎健身俱乐部’,除了健身,你还要通一次国际长途——你当然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你需要这种‘精神疗法’。”
“想不到你还是个克格勃!”白楚心像个输光的赌徒彻底垮了下来。
“要我为你订一张明天飞往东京的机票吗?”金大瑞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平静,似乎这场猫戏耗子的游戏还没达到高潮。
“你还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会让你攥在手心里任你摆布吗?”白楚心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我和你这个魔鬼离婚,马上!”
“你真的下定了决心?”
白楚心从桌面上撕下一张纸,刷刷写了一份离婚协议,并在上面签了名。
“你真的不懊悔?”金大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是说真的。”
白楚心拿起话筒,“请给我接国际民航,”电话没声音,她这才想到线已被金大瑞扯了。
金大瑞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怎么,那百分之二十不要了?”他的语调充满了揶揄。
“见你的鬼去吧!”白楚心向门口冲去。
“等等,”金大瑞叫住了她,“在你去东京之前,我想你最好先看一下这份《东京华人日报》。”金大瑞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份报纸递给白楚心。
在《东京华人日报》的头版头条上,醒目地登着一则消息:白叶有限贸易公司总经理叶子诺先生今日与日本联通公司总裁松下左藤先生的爱女松下米枝小姐喜结良缘。
白楚心有若当头一棒脸色死灰,她一手抓住门边的靠椅才没有栽倒在地。
叶子诺是白楚心在日本的恋人,也是中国人。十一年前,他们一块到的日本,白叶公司是他们合伙经营的,公司的名字用的是他们姓氏,由叶子诺经营,但生意不景气。叶子诺和白楚心一样,野心勃勃,阴险狡诈,他们的目标是挤进日本的上流社会,过有钱人的日子,但苦于没机会。正巧,金大瑞到日本视察他的分公司和白楚心相识了,白楚心看中了金大瑞的实力,而金大瑞对白楚心一见钟情,白楚心便假装也爱上了金大瑞,并和他一同回了国——这是叶子诺和白楚心合谋的一场计划,白楚心利用与金大瑞的特殊关系和权力,买通了律师和财务经理,偷偷将一笔笔资金转到东京“白叶有限贸易公司”的户头上,她的目的是弄到足够的钱,然后飞回东京与恋人结合,过上流生活的日子。她每隔一个星期便和叶子诺通一次电话,因为怕金大瑞发现,便借健身的机会在俱乐部和叶子诺通话,当她盗款的事被金大瑞发现时,她便杀人灭口,并买了飞机票想逃往东京圆她和叶子诺的梦……没想到叶子诺变了心,攀上了富豪的女儿把她给甩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失去了一切。
“你——”白楚心手攥着报纸,恶狠狠地瞪着金大瑞,恋人背叛了她,金大瑞击败了她,她像只绝望的母狮完全垮了下来,瘫倒在地上“我们的账到此了结。”金大瑞说完走出了潇洒别墅。他本来准备亲手杀了白楚心,因为梦妮的死。但这则消息替他报了仇,对白楚心来说,这才是致命的惩罚。
金大瑞离开别墅后直接到了公司总部,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让秘书接通东京分公司的传真机,要对方把当天的《东京华人日报》传过来。
片刻的工夫,秘书送来传真件。
同样是醒目的头版头条,上面登着的是这样一则消息:白叶有限贸易公司遭洗劫损失惨重,新郎叶子诺遭枪击性命难保。标题后面加注:据警方透悉洗劫者枪击者系黑社会所为。
金大瑞那张冷酷的脸抽动了一下,泛出一丝残忍的快感……就在这天深夜,潇洒别墅的悲剧爆发了。
一把火点燃了潇洒别墅。
潇洒别墅燃起冲天火光,还夹杂着爆炸的巨响,这片火光烧红了海阳市半个天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片冲天而起的漫天火光,等消防人员赶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有人在里面引爆了炸药,火势借助风势,不过是半个小时,价值五千万的潇洒别墅化为了一片废墟……有人看到,在火光冲天的时候,有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地在燃烧的顶楼上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因为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谁也听不清那黑衣女人在喊叫着什么。当消防人员赶来时,黑衣女人已坠楼身亡,烧成一具焦尸……这黑衣女人是白楚心。
在大火燃烧的时候,金大瑞正坐在“孤独酒吧”喝酒,幸免遇难。
当我赶到潇洒别墅时,正是火光燃到极至的时候,这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呀——我无法形容那燃烧的火焰,它像一场人生劫火,永远刻在了我心中。
我看到,在潇洒别墅车道旁的棕榈树下,站着一个雕塑般的身影,他的脸庞在夜幕中被火映成了一副凝着惨烈到终极的剪影,这剪影不仅仅让人看到悲剧的力量,还透释着不可抗拒的宿命色彩和超越灵魂的大彻大悟——当这一切反射到他的眸子时,我看到的是一片燃烧的心海,心的火焰折射出无数炽烈璀璨的星光……当冲天火光暗下来的时候,那闪烁在他眼里的星光不见了,他的剪影融入夜色中……他走向了大海,走向了孤岛。
——他就是金大瑞!
潇洒别墅消失了,它就像一场梦,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