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八寒地狱(宜昌鬼事过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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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老严和王抱阳的最后对话(1)

西陵峡中段那个“毂”的发生地陷的时候,王八正在开车,他在葛洲坝中心医院办了事,开车回西坝董玲娘家,说好了两口子今天在西坝吃晚饭。

王八从早上开始,心里就有很一个预感,今天肯定会出什么事情,这个感觉挺烦人,就是隐隐约约的,但是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王八的车上了三江桥,就觉得不对劲了,看见桥上行驶的车辆都靠边停下了,车上的人和行走在桥上的路人都站在桥边,盯着桥下的长江看。王八也把车停下,走到大桥上的人行道上,然后看着桥下。

王八看了之后,心里明白,那个让自己整天都心神不宁的事情,一定和疯子还有那个身份莫测的丫头有关系。

三江水(葛洲坝水利工程将长江水分为三道江水,分别是大江二江三江,西坝和城区之间就是三江。)在倒流,一改常日平缓的水流,汹涌的冲向船闸。

三江是往来船只的航道,船闸就在三江这头,水面一直非常平稳,可是现在出现了从来没见过的奇观。三江水在暴涨,但是水的来源却是下游。

葛洲坝船闸上下有几十米的相对落差,现在看着这个情况,仿佛下游的水竟然是冲着漫过船闸后,涌到上游的架势。估计大江和二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在西坝的上游段,江水已经涨到地面上,开始蔓延。

王八走到桥马路的对面,然后看见但是可是下西坝情况却相反,下西坝顶端庙咀处,露出长长的一段沙滩,呈一个弧线延伸了两三里长。在庙咀和镇江阁一带,很多人都密密麻麻的站在江边,看着长江。他们看到和三江船闸这边的情况并不一样,他们看到了江水断流。

断流的情况让王八更加心惊胆战,因为他看到有几艘船只已经在江水里搁浅了。如果江水一旦恢复正常,从上游冲了下来……

一个手掌拍到王八的肩膀上,“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这个声音,王八非常熟悉,但是王八的身体还是抖了一下。王八没有想过老严真的会跑到宜昌来找自己。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是不能到处乱走了,不过看到方浊在一旁,王八也就明白。

老严说完,他的话就印证了,三江的水慢慢的恢复正常,并非一下子把提高的水位汹涌而下,这个过程很缓慢,过了一个多小时,江水完全回到平常的样子。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只有两三个小伙子,拿着刚在在显露的河床上捕到的鱼在哪里穷开心,却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王八很奇怪这点。

“长江水是会倒流的,而且经常发生,上游逆流,下游就断流,露出河床,一旦江水恢复流向,就会出大事。”老严慢慢的说,“你在研究所里只看那些道藏,没有去看过另外一个档案室。不然你就不用我来告诉你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关卡的位置,修一个闸门,如果不够,就修两个。”王八说,“这个我刚才已经想到了,我就是在奇怪,为什么要选我们这里。”

“你听说过捷径没有,”老严突然改变话题,“按照我们这些人的说法,就是秘道。”

王八摇头,老严说:“我已经离开了,如果你要讲什么典故,应该去找疯子。”

“该告诉他的东西,我已经都告诉他了。”老严说,“有些事情,告诉你更合适。”

“我说过了,我不搀和。”王八坚持的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老严说,“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有很多,你找个地方我住下,你知道我现在身体不方便,该住什么地方吧。”

王八掏出电话拨通,“我公司有事,晚上不能来吃饭了。”

王鲲鹏最后一次见老严

董玲挂了电话,对父母说:“不等他了,我们吃吧。”

董母说:“小王一天到晚这么忙,别把身体累坏了。”

董玲点点头。

董母又说:“男人有钱了,会管不住自己,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当没看见。”

董父一听对着老婆说:“有你这么跟女儿说话的吗?”

董玲笑着说:“别人我不知道,王哥要是那种人,天都塌了。我担心的从来不是这个。”

董玲从来没告诉父母王八之前做术士的事情,只是说他是个律师,改行做生意了。女人的直觉是非常灵敏的,她知道王八绝不是为了公司的事情而不来吃饭。

王八把老严安排到一个梅子垭附近的一个农家乐,这个农家乐是他一个生意伙伴开的。王八也入了股,一旦闲了,王八回来这里坐坐。

老严已经辟谷了,王八招呼方浊吃饭。自己和老严坐在梅子垭水库边的一个小亭子下。老严现在要隔着五行,不过王八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你先听哪一个?”老严问王八。

“你说的捷径的事情,等会说。”王八说,“先说你张天然的事情。”

“不,”老严摆摆手,“既然来了,我先说你。”

“我和我师父一样,做不到那个地步。”王八看着手中的茶杯,不停把茶杯晃动,“疯子不同,他能走得更远,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早点做一个普通人,我认了。”

老严说:“如果徐云风能安分的做一个过阴人,我就不来找你了。”

“没明白你说的意思?”

老严笑了笑,“那个姓孙的女孩,叫孙六壬的,当我知道她和徐云风碰面了,我就知道,徐云风不会只想做一个过阴人了。”

王八也笑,“他自己连个普通神棍都做不好,怎么可能有你这种想法。我看他就是在磨蹭时间,年限一到,就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他自己做的了主吗?”老严脸色严肃起来,“孙拂尘这个人,会放过他吗。”

“就像你不放过我一样。”

老严顿了顿,“对,就跟我不愿意放弃你一样。”

“孙六壬到底是个什么人?”王八好奇起来。

“赵一二跟你提起过八寒地狱没有?”

王八茫然摇头。

“赵一二眼光太窄,”孙拂尘说,“但是这个没办法,我们还真的走不到这一步,从这个角度来说,赵一二也是明智的。”

“能说的更明白点吗?”

“有个组织,完全没有任何痕迹,我也只是听说过。”老严摆手,“是的,就算是我这个部门也没有权限接触到……我只是听说过。”

“孙拂尘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孙拂尘一辈子都在和那个组织作对,”老严说,“直到他失踪,关于他的最后一点传言,就是,他在失踪前,已经要成功了。”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输了?”

“没人。也许永远没人知道,”老严立即又接着说,“如果有人,那就是徐云风以后的事情。”

“以我的能力,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比你和张天然更高的境界。”王八说,“术士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到头了。”

“张天然就达到了这个境界。”老严说:“我现在查到一点线索,当年有一个姓孙的人,曾经暗中支持过他。”

“孙拂尘?”

“那时候孙拂尘还没出生,”老严说,“孙家是家族传承的本事,是孙拂尘的祖父辈。”

“我能不能这么理解?”王八说,“疯子以后很可能会改变他的方向,走到和孙拂尘的地步,他留下的空缺还是要由我来补上。”

“是的,”老严说,“他一旦理解了八寒地狱的境界,很可能会觉得张天然这个人对太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所以你还是跑不掉。”

“关于我的事情,就说道这里。”王八说,“你刚才说的捷径……”

老严看这水库上的水面,隔了一会说:“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密切相关的。”

当年国民党和日本人打仗,孙拂尘的爷爷是参与了的,在石牌布了局。后来孙拂尘在三峡呆过,他不可能不去那个地方。至于他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天徐云风在哪里做了一件事情。”

“跟我们看到的江水有关?”王八喝了一口茶水,“我实在是想不通,这种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怎么会和人为有关。”

“这就是我要说的事情了。”老严说,“捷径,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名称,也有叫古道的,也有叫秘道的。”

“那就暂且认为是古道吧?”王八说,“我倒是有点兴趣了。”

“我接触过很多人,问过很多事情,”老严把眼光收回到王八脸上,“所以我知道和古道有关的事情。”

王八不说话了,他知道老严可能会说很长一段话,于是不再打断。

老严慢慢的说起来,“很多年前中国有五个古道。分别是陈仓,太行、岱山、河、江。”

王八的手抖了一下,这几个古道,自己或多或少是知道一点的,也听说过。

老严继续说:“古道之前最出名的是太行,古人翻越太行山,无法成行,只能绕很大一个圈子。但是太行山下的古道,一直延续到宋朝都有人经过。古道的能够把八百里的路程缩短到两百里。这条古道是最窄的一条,山底的两百里通道,每次只能通过一个人。世人对这条古道知之甚少,只有极少数的商人从太行古道经过,并且世代隐瞒这个古道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一个山东的商人和一个河南的商人分别从两个方向进入古道,到了中部,两个人都不肯为对方让路。结果太行古道就堵上了。”

“他们不是商人吧,”王八忍不住插嘴了,“至少不是普通的商人。”

“能够走古道的人,当然不会一般的商人。”老严说,“至此太行古道断绝,所有人全部都要在地面上绕行八百里翻越太行山。”

“陈仓的古道就不用说了。”王八对老严说,“我知道那条道在韩信之后就废了,留了一个名义上的古道。”

老严点头,“岱山的古道,完全没有人经过的记载,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条路,而已,也许在很久之前,先秦时期就堵死了。”

“三个旱道,”王八说,“还有两个水道。”

“黄河事情流传甚广。”老严说,“我当年也参与过,其实都没找准地方。那条道很早就被泥沙淤积,早就行不通了。”

王八知道老严要说到点子上了,“我从没听说过长江还有什么古道、密道的。”

“因为这条路,几乎没人知道。”老严把声音压低,“那条古道,从来就不是给人走的。”

王八听到这里,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不仅仅是因为兴奋,更多是恐惧,他已经猜到一点东西了。

老严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显了,他怎么会猜想不到呢。

长江三峡之上有个平都山,这个山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非常有名:丰都!

丰都鬼城,传说是所有人死后鬼魂聚集的地方,王八以前一直都对这个说法不屑于顾,但是王八想起了每年诡道的门人要在宜昌守住的阴关。

“我一直以为,天下有很多阴关。”王八低声说,“我没问过我师父,他也说过,我真的没想到这个唯一的一个阴关,而且只有我们诡道的人守住这个阴关。”

老严不说话,继续让王八去自己琢磨,他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他自己能去想出来。

“长江从夔门进入三峡,从南津关出三峡。上游有丰都,下游当然要有个地方作为出口,可是……”王八抬头问老严,“为什么丰都大张旗鼓的自称为鬼城,而宜昌却没有这个说法。”

“一个是进,一个是出。”老严说:“古代峡州,本就是楚国早期墓葬的所在。时间越早,就越能说明问题。”

王八的手心在渗出汗水,掌心汗涔涔的,“你以前就知道?”

“我知道了孙六壬这个人之后,并没有闲着。”老严说,“徐云风可能会作为张天然之后下一个通过这个古道的人。如果他走过去,你要记住,他就不是你的朋友了。”

“为什么?”王八问,“他就算是身份变了,我们也是兄弟啊。”

“在七眼泉的时候,他把你当兄弟了吗?”

“你太不了解他了,”王八说,“就是因为他把我当成兄弟,才阻止我当过阴人。”

“好吧,我接受你的这个分析,”老严说,“但是我再提醒你一次,如果徐云风和孙拂尘走到一起,他就不是你兄弟了。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就算是他不把张天然放在眼里,他也不会不顾朋友的。”王八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老严不会这么武断的对一个人定性。果然老严说了一句话,让王八彻骨心寒。

“徐云风一定在理解那个八寒地狱,孙拂尘是不会看走眼的,但是你和我都无法知道八寒地狱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就像狗不能理解人的想法一样,你觉得人会把狗当做兄弟吗。他们只会在意人与人之间的争斗,狗只是他们眼中的牲口和拼搏的工具而已,至于死活,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人在平常的时候会把狗当做很好的朋友,但是在危急的时候,会把狗放出去咬人,在自己很迫切的时候,会杀掉狗吃掉,你能理解吗。”

“你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王八说,“我无法理解。”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老严激动起来,不停的咳嗽,“我当年就是张天然的狗!!!!!”

王八呆住,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茶杯已经破成了碎片,尖锐的瓷片把王八的手掌割得鲜血直流,但是王八根本就没有感觉到。

方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王八身边,看见王八的手,连忙找毛巾来包扎。

“方浊你先离开。”老严要方浊离开。

方浊嘴瘪了一下,走的时候,毛巾在王八的手上自己打了结。

“你是要我阻拦疯子进入那个古道么?”王八问老严。

“刚好相反,”老严说,“我要让方浊帮助他进入古道。”

王八点头,“疯子必须要达到那个地步,才能除掉你的心头之患张天然。但是你又无法预知疯子和孙拂尘走到一起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我只知道,在孙拂尘眼中,人命如草芥。”老严说,“他要对付的东西,也许根本就不是人。他看不起天下所有的术士,是从内心就看不起,并非故意做出的傲慢。”

“就像人看狗一样。”王八终于接受了老严的比喻,“但是到底是个什么境界?”

“就是因为你和我想不到这个境界。”老严说,“狗能计算出人绝对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吗?”

“八寒地狱就是一个隔阂。”王八点头,“我们永远无法意识得到,但是如果有人能意识得到,他们就会视我们为草芥。”

“张天然。”老严说,“当年我和他出生入死,我把命给他,他也救过我无数次,我们之间的交情不比你和徐云风差半分,甚至更甚,如果遇到两个活一个情况,我一定是牺牲自己,让他活下来,实际上我也这么做了。”

“就因为张天然认识了那个孙家的人?”

“是的,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老严说,“张天然过了那个古道之后,我在他眼里,就是一条狗了,当然他不会把这个意图表现出来,我仍旧把他当兄弟……”

老严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当我意识到他内心的想法之后,我当然不能甘心做一条狗。”

“于是你出卖了张天然。”王八说,“你投靠了要对付张天然的势力。”

“我别无选择。”

“你是要我走你当年的道路,”王八说,“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对付张天然的?”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老严说,“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做的。有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可是我觉得疯子并没有这么多的心机。”王八说,“他的智商达不到这个境界。”

“这个跟智商无关,”老严说,“他的确有很多弱点,但是他有一个天赋,一个就够了,他能理解八寒地狱!”

“他还有多久走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和孙拂尘见面的时候。”王八说,“再此之前,他就是一个笨蛋而已。”

“最无奈的事情就在这里了,”老严叹口气,“明明知道他会变成一个什么人,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我们还要帮助他走到这一步。否则你无法对抗张天然。”

“我?”王八不解,但随即明白,老严活不到那一天了。就像当年金璇子找到疯子一样,老严在给自己死后留下遗言。

“还记得你当年在北京问我的那句话吗?”老严说。

“既然命中注定,为什么我们还要去费尽心思去拼。”王八说,“你当年没有回答我。”

“这就是棋盘上棋子存在的意义。”老严终于回答了。

“那我就再拼一次。”王八说,“我不回来。”

老严摇着头大笑。

王八看见老严在笑,叹口气,“你看出来了……那又怎样?”

“话说完了。”老严站起来,“我回去后,就再也不能出来,方浊以后有什么事情,你担待点。”

王八无法拒绝老严这个要求,在七眼泉,他回绝了宇文发陈,也是老严在红水阵最后一个挽救败局的人。王八以为从那一刻起,老严就不会再信任他。可是现在,老严真的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所以王八无法再拒绝照看方浊的要求。

“你走吧。”老严把身体坐直,看着水库,“没机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