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终于不发疯了,我不知道那个浮萍还会不会在他脑袋里当做真实的人存在。不过王八是个控制力很强大的人,就算是浮萍生活在他心里,他现在也不会表现出来了。也许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是这样,只不过血灵芝给了他一个释放借口而已。
现在我很替董玲不值,这种不值,不是从前那种对王八的嫉妒的产物。王八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永远不会变了,我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董玲和那个李行桓结婚算了,让王八一个虚构那个浮萍活一辈子更好,不用和董玲这么虚伪的活下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凭什么替董玲不值得呢,董玲也许就是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她自己都说了,王八不是这个性格,她还不喜欢呢。
王八和邓瞳合伙的药店在宜昌开了,地段不是太好,在金东山附近,哪里本来就已经有了几个药店,也不知道王八是怎么想的,这里的生意不是很好,而且没什么有钱人,买高档的保健药物。
每个月的收入把药店的水电和人工,还有工商税务之类的交了,勉强维持而已。而且还要养两个闲人吃饭。
不过王八做生意肯定是很有头脑的,邓瞳这个人精,也不会在生意上看走眼,他说药店什么的不着急,反正门面是买了,以后门面升值也够赚一笔。我懒得去想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对于我来说,这种事情太深奥。
刚才说的两个闲人,就是我和孙六壬。
邓瞳在药店旁开了一个小诊所,有个坐诊医生,这个是他家做生意的老路数了,而且现在药店要有个开药的处方医生在,不然药店的牌照拿不下来。
我和孙六壬就在诊所里打杂,平时也住在诊所的楼上。算是我和孙六壬有个住的地方。孙六壬当然愿意,她以前在福利院呆过,当个护士,一点问题都没有。而我就是负责打扫清洁啊,收拾一下什么的,除了王八那份股金分红,还多了一点工资收入,何乐而不为。
血灵芝的事情现在着落在我身上了,这个事情,王八自己其实会弄,但是他就是犟着一口气,要硬扛,也许是他舍不得浮萍接近真实的存在而不愿意弄好,或者是他真的不想用自己所学的法术了。
不过没事,诡道里法术高强的又不止王八一个,还有金仲,在驱邪上的本领不比王八差。我在法术上是弱智的可怜,只有去找金仲帮忙了。可是我去了一趟宜城,没有找到金仲。
楚大的徒弟说金仲出门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把话留下,说了我需要他帮我解决血灵芝的事情,然后就回来了。
我不是很担心这个事情,毕竟我已经是过阴人了,应该不会栽在这个事情上。
血灵芝放在孙六壬哪里保管着,时间长了我都忘了这事。每天就过着幸福的日子,天天睡觉到中午,起来后,从药店里泡的药酒打一杯酒,端着到过早的摊子上,吃一碗花面,喝一杯酒,然后昏昏沉沉到下午。晚上起来玩电脑,不知道过得多舒服。几乎想不起两年后,还要去面对守门人,和孙拂尘的事情。
不过这不是我的命运,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不出意外的,一个多月之后,我也开始流鼻血了,好在是我正在为这个事情诚惶诚恐的时候,金仲突然出现,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金仲出现在我面前。很难得的给他来了一个拥抱。
金仲冷冰冰的把我给推开,他受不了这个。
“血灵芝这东西也好弄。”金仲说,“幸好是我们诡道的人,也不需要做什么法术了,螟蛉就可以。”
“拿螟蛉去看血灵芝?”我猜测。
“没这么麻烦,”金仲说,“把血灵芝和螟蛉都放到火里面烧,血灵芝烧成灰了,里面的怨气就进入螟蛉。”
“那螟蛉不就变得太邪性了啊?”
“你以为螟蛉是怎么来的。”金仲不屑的说,“当年黄裳斩鬼,杀一个,怨气多了就积攒成了螟蛉。”
“原来是这样,我说这个知了壳子这么牛逼呢。”我摸摸脑袋,“可是螟蛉这个玩意好像认人,它在我手上和在你们手上不一样,照这么说来,血灵芝对我来说,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啊。”
“我也是在想这点。”金仲说,“其实不用螟蛉,血灵芝到你这里也就为止了,不用去解决。”
我刚好在鼻子有点痒,然后嘴唇上热烘烘的,用手指一揩,食指上都是血,我递给金仲看了。金仲皱着眉头说:“看来还真是这样,你是不是现在废了,怎么见了老严之后,不进反退,成了废物。”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对金仲说,“我也不用成天惦记那么多事情。”
“不说这些了。”金仲说,“把血灵芝拿来,用螟蛉给解决掉。”
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孙六壬把血灵芝放在她的房间里了,孙六壬现在正在忙着给病人打吊瓶,忙的都没时间和金仲打招呼,我也没喊她,带着金仲上楼,到孙六壬的房间去找。
结果找来找去,没找着,不知道这缺心眼的丫头把血灵芝藏哪里了。我找烦了,对着楼下喊:“孙六壬,你把血灵芝放哪里啦?”
孙六壬就说,“等等啊,我放在药店。”
我和金仲下来,看着孙六壬把病人安顿好,然后说,“把血灵芝拿来,别耽误时间了,我老是流鼻血,再流下去,就贫血了。”
“扯吧你。”孙六壬说,“我们现在就去拿。”
我也不等了,和金仲跟着孙六壬到隔壁的药房去拿血灵芝。就看到孙六壬走到药方柜台后,在一大堆瓶瓶罐罐里摸索。
“你这东西放这里干嘛?”我问孙六壬,“这不都是药酒吗?”
“血灵芝泡在酒里面,”孙六壬边摸索边回答,“怨气就会慢慢被化掉,我听别人说过。”
我听到这里感觉有点不对劲,知道一旦这丫头搀和的事情,多半没好事。
果然孙六壬指着一个泡酒的大玻璃瓶说,“就这个,可是酒怎么少了一大半。”
我把脑门一拍,“姐姐,我服了你了。你泡酒也跟我说一声啊。”
这瓶药酒,就是我每天早上打一杯出去喝的药酒,瓶子里的酒水红彤彤的,我也没看里面到底泡的什么药材,就是看见这瓶子放的隐蔽,喝了别人也不会在意。没想到,孙六壬这丫头把血灵芝放到这里。
金仲伸手翻了翻我的嘴皮,对我说:“你现在嘴巴里是不是老是长火疮?”
我回答,“是啊。”
“身上起红疹子?”
“是啊。”我把袖子卷起来,胳膊上红了一大片,“痒死了,都好多天了。”
“你这是燥的。”
“什么意思?”
金仲哼了一声,“这么一个灵芝都被泡酒喝了,能不燥吗?”
“原来我流鼻血是因为这个?”我好奇的问。
“那还怎样?”
“血灵芝的药性都被我给喝了,”我跳起来,对着孙六壬大声喊,“我上辈子欠你的啊,你这么害我。现在血灵芝的怨气都到我身体里了,你说怎么办吧!”
孙六壬委屈的说,“你自己偷喝酒,还怪到我身上来了。”
我把手指对着孙六壬,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仲看我在和孙六壬发脾气,示意孙六壬离开,然后对我说:“别以为都是人找法器,法器也会主动找人。”
“别拿什么螟蛉说事,”我火气还没有消,对金仲也没好语气,“我见过这个灵芝的厉害。反正不是你流鼻血,我现在就算是卖给你,卖不了。”
金仲不犯我的怵头了,换了话题,“你就不问问,我来找你做什么?”
“你在找我解决血灵芝的事情啊。”我不耐烦的说,“来了白来,全被那个丫头给搞砸了。”
“我前段日子出门了,”金仲说,“我去了一趟贵州。”
“我没兴趣听这些。”我摆摆手。
“这事是你当初要我去办的。”金仲说,“既然不愿意听就算了。”
“我什么时候要你帮我办事情啊?”我嘴里说,脑袋里就慢慢回忆,实在是想不起来叫金仲帮我办过什么事情了。
“你让我帮你找个人。”金仲哼了一声,“曾经在三峡参与过地址勘测的人。”
“哦,我想起来了,”我对金仲说,“我想起来了,以前跟着孙拂尘,这个臭丫头的父亲一起做过事的人,这事都过了一年多了,你还记得啊。”
“我从前些日子听到河南几个倒斗的人——他们有时候会找我卖点小玩意,结果听他们说起,在贵州一个地方挖洞时候,找过一个老头,那个老头以前是中南冶金弟子勘测的职工,挖了一辈子深井。几个人在一起喝酒,老头就提起当年在三峡也挖过深井。那几个倒斗的人也就这么提了一下。我想着,这人估计和你跟我说起的地址勘测的人有关。”
“所以你就去了趟贵州,去找那个老头子。”我感激的说,“真够哥们啊,千里迢迢的。”
“我不是你哥们,”金仲说,“我帮你,是因为你是诡道的人。”
“那老头你找到了,”我说,“他怎么说?”
“那个老头我只见了一面,本来还挺好的,他以为我要找他做事情,可是我提起孙拂尘的名字后,他就什么都不说。”
我点了点头,“那你肯定没找错人,你带我去找他。”
金仲没有回答我。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我明白了,“不然你也不会就这么回来。”
“他说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直接就说是不是一个叫徐云风的人让我来找他的。”金仲接着说,“然后他说有些事情要先办,办完了,才肯见你。”
“许了时间没有?”
“过年之后。”
“那不是还有几个月?”
“正月十六,过完年了,我再来,然后带你去找他。”金仲说完,就要走。
“你别走啊,灵芝的事情,你还没帮我解决。”
“都被泡酒喝了,”金仲面无表情,“要出事,你早出事了。”
我感激金仲够意思,拼了命的留他吃饭,吃了饭,金仲才走。
晚上和我把孙六壬喊来聊天,今天跟她脾气了,我要向她道歉两句,倒不是我真的想跟她说对不起,关键是这丫头我得罪不起,万一她心情不好,指不定出什么毛病。
可是刚好晚上来了个病人,是附近工地上的一个民工,生病很厉害,诊所里的医生跟他说这里不可能治好他的病,让他去中心医院。可是这个民工,把医生的话,当耳旁风,就非得在这里打吊瓶。
医生没办法,开了药,吩咐孙六壬给病人安排,结果医生刚走,这病人坐在那里就开始呕吐。吐得到处都是,孙六壬做这个手脚倒是伶俐,帮病人收拾,这边还没收拾好,那头病人又吐了一地。我看着恶心,就上楼呆着。折腾到快十二点了,楼下才没了动静。
我下了楼,看见那个病人打完吊瓶了,但是还没走。孙六壬还在旁边收拾呕吐物。
“他打完针了,你怎么不让他走呢?”我问孙六壬。
孙六壬说,“这人家在外地,说病了很久,没地方去。”
“没地方去,就呆我们这里啊。”我摇头,“我们这里又不是福利院。”
“让他呆一晚上,有什么碍事。”孙六壬的脸黑了。
我想起现在不是要跟她道歉吗,还得罪她干嘛。我在外人面前又不好拉下脸面跟她道歉。于是对孙六壬说,“你忙完了,我有话跟你说,我在上面等你。”
然后我又上了楼,坐在屋子里在电脑打游戏,又过了一会,听见孙六壬上楼。
然后我的门被推开,我正打得起劲,也没在意什么,可是过了好久也没听见孙六壬说话,才想起来,要跟孙六壬赔不是。
我把头扭过来,一看,孙六壬愣愣的站在门口发呆。
我用眼神询问孙六壬,你怎么啦?
孙六壬还是愣愣的看着我,眼神奇怪的很。看的我非常不好意思。
“你怎么不进来?”我对孙六壬说,“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孙六壬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还是看着我的方向。这时候我才明白,她在看我身后。于是我把头向后扭去看,看见一个人坐在我的床上,吓得我从凳子上跳起来。
妈的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我床边,都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这个人戴着一顶草帽,垂着头,看不见脸,两手交叉放在腿上,手背看起来苍白的很。
我隔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我自从读书见过草帽人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草帽人的样子,就算是我使用蛇属的本领的时候,也看不见自己。
她不是一直附在我身上,然后被赵一二糊弄说是我是精神分裂,可是现在她怎么真的变出真身了。
草帽人的的头在慢慢仰起,我心里在说,别他妈的抬头,别抬头,我不想看。
结果草帽人还是把头抬起来了,对着笑了一下。没有人看得懂蛇是怎么笑的,可是我看得懂,她把裂到耳垂的嘴巴略微张开一点,然后一个红信子嗖嗖的吐了两下,这就是在朝我笑了。
我用手按着额头,真他妈的来事了。床上还盘踞里几条蛇在哪里,都朝着我吐信子。
我对着孙六壬说:“你别怕,老熟人。”
“我没怕。”孙六壬回答我,“不奇怪,她本来就是从身上出来的。”
“那要感谢你给泡的药酒。”我对着孙六壬说,“我和王八一样,中招了。那个比玩意,就是把心里最深刻的东西弄出来。”
我正说着话,草帽人慢慢的变成了蛇,在地上爬了两圈,然后顺着墙角爬到窗户上,估计是晒月亮去了。其他几条蛇也跟着爬走。
“她病得很重,”孙六壬说,“你当年为什么不救他。”
“救不了。”我没好气回答,“那时候我没本事,放现在我也没有这个本事。”
“等你见到我爸了,”孙六壬说,“也许他能治。”
“都死了十几年了,还治个什么?”
“你比王大哥笨太多了。”孙六壬这么说我,让我又开始火大,换做别人这么说我,倒还罢了,可偏偏是孙六壬说我蠢,我还真受不了。可是没办法,我今天已经跟她发过一次火了,又不能再刺激她一遍。
但是作为心理补偿,我是不会跟她道歉了,于是我岔开话题,“有你父亲的下落了。”
“金老二告诉你的?”
“位,你一个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实在是 忍不住了,“我可以叫金老二,王八也可以叫,你凭什么这么叫啊。”
“我以为他就叫金老二嘛,王大哥也是这么叫他的。”
“好了,不说这个,”我连忙摆手,“他在贵州找到你爹当年在三峡一起做事的人了,不过要过年才能去找那个人。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回房去吧。”
我也不等孙六壬说话,立即把她给推出去,把门带狠狠带上。
什么人啊!
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开门,简直是心若死灰,诊所里的柜子抽屉被翻的乱糟糟的,一片狼藉,那个病人已经没影了,不用想,几天的诊金肯定是没了。
“孙六壬!”我对着二楼咆哮,“你给我下来!”
孙六壬被我叫了下来,看见诊所里这个模样,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站在地上不做声,也不敢看我。
于是我就打电话给王八说了这事,然后报警,警察来了问了问情况,反而把我给教训了一顿,说我不该留小偷在诊所里过夜,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我心里不服气,对着警察说:“我叫你们来,也没指望你们能破案,就是让你们给个见证,诊所里的钱不是我偷的。”
警察听了,脸色就很难看。
“等你们都抓到小偷了,”我继续讥讽,“母猪都能上树,我也不耽误你了,你走吧。”
“你什么态度啊?”警察急了,“我还就怀疑是你偷的,你跟我去所里一趟,不信你还反了你。”
我这几天被孙六壬气的火大,正愁没有人给我解气,这个小警察,不正好是撞上我枪口了吗,我几乎都没多想,草帽人就站了出来,对着警察张了张嘴巴。
警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疯子!你他妈的在做什么?”王八来了,草帽人哧溜溜的顺着地面爬走。
“蛇、蛇……”警察吓坏了,“站起来了。”
王八把帽子给警察戴上,然后扶起来,“你看走眼了吧。大清早的,哪里有蛇。”
警察左右四顾,的确没看到有蛇。这才对王八说:“你又是谁?”
“我是这个诊所的老板。”王八向警察解释,“我这个打工的脾气不好,你别见怪,你们局里的宋科长,宋志和我是哥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喝酒。”
警察这才不为难我,拿着笔录本走了,边走还边回头看。
王八等警察走远了,旁边门面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散了。才把脸对着我,脸色不善。
我先发制人对王八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是给你打工的,我靠,你起家的本钱是我给你好不好?”
“你别跟我扯这些玩意。”王八说,“你怎么也学着那些无聊的人用本事吓唬人了。”
“我告诉你,我是你老板,你才是给我打工的。”我心虚的很,抬脚就要走。
“疯子,”王八声音很低,“那句话是你对我说的,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