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中止判断、剔除意义或悬置价值,没有质疑没有反对没有拒绝,这些都成了中国当代文学新的批评模式的基本纲领,再差的垃圾作品都被我们的巧舌如簧、妙笔生花的文学评论家串通市场媒体,不要脸地吹捧和炒作,他们与媒体与市场合谋,所谓的良心已经日渐泯灭了。然而在“利益原则”至上的中国当代“文学场”,德国汉学家顾斌的批评是充满激情和责任感的,他这是对我们中国当代文学一种真诚的和真正的文学批评,必须要客观分析和冷静正视。
顾彬说“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虽然是他的一偏之见,但我还是基本赞同的,虽然不能绝对说“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但是至少是精品少,垃圾多。而这些很多的当代文学垃圾的确也是盖过了少有的一点点精品文学,尤其是在市场经济的酝酿和操持下,“垃圾文学”形成了一道很高很长的屏障,所谓的精品文学已经是很难被发现了。顾彬也没有完全否定中国当代文学,至少诗歌作为文学的一部分,顾彬也是用了“不错的、了不起”的话来大加赞赏,可以证明这位德国汉学家并不是完全在胡说八道,反而说的有些道理。是什么激起了这位德国汉学家对中国当代文学如此大的“愤怒”?我想是该找找我们自身原因的时候了,否则我们自认为还可以的中国当代文学真的也离“垃圾”不远了。
如果说中国古代文学是世界文学精品,那么中国现代文学则是中国精品文学,但是中国当代文学确是不折不扣的垃圾;中国当代文学相当一部分作家和作品缺乏对伟大的向往和对崇高的敬畏,缺乏对神圣的虔诚和批判的勇气以及质疑的精神,更缺乏人道的情怀、信仰的热忱以及高贵的气质和自由的梦想;缺乏令人信服的真和令人感动的善以及令人欣悦的美,总而言之,几乎构成伟大文学的重要条件和品质,我们都缺乏……尽管我们有许多“著名”作家都是高产量的作家,出版作品的数量惊人,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却少的可怜,读许多当代作家的作品,我最经常的体验和最深刻的印象是虚假和空洞、乏味和无聊,这些作家的作品不仅不能帮助你认识生活了解人生,不能让你体验到一种内在的欣悦和感动,而且还制造假象遮蔽真相,甚至引人堕落,使人变得无知和无耻。中国的几乎所有的自命不凡的“畅销”作家和失去道德感的消极写作者,都成为市场、金钱和名望的奴隶,暴力仇恨和欲望放纵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主题,他们仅仅满足于把人降低为兽欲或本能的奴隶,这对于中国当代文学来说是一件不得不说的憾事。
顾彬就拿“在国内红极一时的姜戎小说《狼图腾》”来说话,确实没有什么价值可言,《狼图腾》虽然能够“红极一时”,遗憾的是它却不能“千古流芳”,顾彬认为它是德国人眼中的“法西斯主义”,可谓是一针见血,至少殷谦认为作者宣扬的是一种极为消极的思想,是对残忍的暴力游戏的崇拜,他把“丛林道德”摆到了至高的位置,大概人应该“像狼一样”才能算是真正的人。殷谦可以说,固守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立场是《狼图腾》基本的精神姿态,它规模卑狭、局量褊浅,缺乏广阔的人类意识和历史眼光;而缺乏温柔的人道情怀和诗意的伦理态度,崇尚凶暴无情的生存意志却是它的伦理境界;主题上简单和思想上的混乱,导致这部小说显示出它荒谬有害的一面;虽然说它有蔑视小说规范的勇气,它给那些仅仅满足于攫取金钱和权力欲望的人们提供了精神支持,为他们释放自己的原始冲动提供了一种道德依据,它虽然迎合了这个功利主义时代的价值观,但是没有什么艺术价值,这种从本质上来看反人性和反文明的道德除了制造巨大的混乱,让人们陷入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生存恐惧之中,除此而外并不能给我们带来积极和美好的东西;它的勇气更多的是草率和任性、蛮勇和鲁莽,只要剥去它璀璨的华衮就可彰显它的孱弱和贫困。基于此,我们应该认真地思考这位德国汉学家严厉的批评,而不是漠视一个外国人对我们中国当代文学的批评,虽说“这本书让中国丢脸”有些言重,但这本书至少是“中国当代文学”的垃圾。
对于这位汉学家指责中国“美女作家”的作品“不是文学,是垃圾”,在殷谦看来也不无道理,长期以来,这些所谓的“美女作家”孜孜不倦地用“身体写作”,掀起了一阵“色”和“脱”的文学巨浪,国内很多作家,不论男女都光荣地加入到了这个行列,只一味地去瓜分市场,将责任、道德、意义等等全部扔出了文学的殿堂,神圣的文学殿堂堆满了“乳房”、“大腿”和“性爱”,扑鼻而来的是“情欲”、“性感”、“风骚”、“放荡”、“风情”、“爱欲”汇集交融的阵阵恶臭,神圣的文学殿堂俨然成了装填破烂思想的垃圾袋,这不是垃圾难道是文学?相反真正的文学在遭受亵渎。文学也是文明的一大窗口,也难怪在老外眼里,中国十几亿人民的文明全都凝聚在了“下半身”,这能不说是当代文学的悲哀吗?我们还有何理由轻视别人的批评?还有何理由自高自傲地不屑别人对我们的批评?
针对中国当代文学,顾彬问:“中国的声音在哪里呢?”是啊,中国的声音在哪里?实质上中国当代作家只是关注个人的缺乏意义感的内心生活,只是从事着私有形态的个人化写作和反文化写作,消极写作的泛滥是中国当代文学在在可现的一种病象;他们重气狥名,把迎合市场当做自己的文学创作的重心,把文学仅仅当做自己发财的工具,从而只重视写作的技巧和形式,把意义、价值和主题等因素当做文学之外的东西,严重导致文学与生活、与社会的脱离,严重导致作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这个时代彻底瓦解。
中国当代文学被德国汉学家视为“垃圾”,正是因为中国当代作家那些病变的文学观念,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当代作家已经不在关注苦难与拯救,不再关注底层人的生存境况,文学顺理成章地被界定为纯文学,被时髦化为一种高深莫测的“时尚文字”游戏和“流行文化”的“导师”。“文学就是人学”,“作家就是生活的导师”已经不复存在,基本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和使命。一个作家不论处境何等困难,都应忠于自己的原则……如果把文学用于满足自己过上更舒适、更富有的生活的需要,那么这种文学是多么可鄙。
顾彬说:“鲁迅原来很有代表性。现在你给我看看有这么一个中国作家吗?没有。”鲁迅一样的作家在这个时代已经绝迹了,顾彬只是对中国当代没有鲁迅这样的作家感到失望,我认为无论哪个时代都应该有鲁迅这样的作家来为我们构建可贵的精神家园,因为鲁迅是中国人的“精神之父”,是“楷模”和“先行者”,因为我们需要鲁迅,需要他给我们精神上的支持和引领,需要他的声音和勇气、正直和无畏。他替我们说了许多我们想说而说不出、不敢说的话,他敢正视许多我们连正视都不敢正视的真相,他敢想许多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问题,不仅敢想还敢讲敢骂敢愤愤不平敢拍案而起!他是真的猛士,在“没有声音的中国”,他的声音穿过时间的阻隔,一直传到现在直到传到我们面前,我们并不奢望成为“鲁迅”,惟愿不要离“鲁迅”太远。
殷谦支持这位德国汉学家对中国当代的“文学垃圾说”,因为中国当代“文学”在很长的时期里被加上了功利目的极强的意识形态限定语,被巧妙地转化为一种本质上非现实主义甚至反现实主义的异化物,文学越来越缺乏现实感和独立性以及批判精神、内在力量和思想深度。既然文学是心灵的事业,就应该与人的爱、同情和救助等善良的情感密切相关的,如此说来,作家就应该通过充满道德诗意和伦理自觉的写作,对读者的心灵生活发生积极的影响,人们为什么需要文学?因为人们需要它来扫除我们心灵中的垃圾,需要它给我们带来美好希望、生活的勇气和人格的力量,可是我们当代文学呢?动辄就发行超过百万册的作品,动辄就能引发媒体喧嚣的作品,哪个又能称之为真正的文学?
国际汉学界知名德国汉学家顾彬面对媒体说了句“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就引起一片哗然,中国的媒体在报道时以“惊人之语”、“炮轰中国文学”、“言辞激烈”等措辞来形容,我觉得这是一种幼稚的做法。殷谦反而觉得顾彬的言辞并非媒体所报道的是“激烈”,反倒是我们的媒体“言辞很是激烈”,很多时候有一部分中国人就有这样的习惯,当国外学术界对中国学术或中国文化的某些方面说了“不大客气”的话时,他们总会带着激动的情绪进行激烈的反击,而不是抱着谦虚学习的态度去认真听取别人对我们的批评,以发现自己的缺点和问题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使我们在某些方面更加完善和完美。
我们要怀着正常的、良好的心态认真看待顾彬的对我们时代文学的批评,实质上他并不是在“炮轰”什么,而是在批评当代中国文学的现状,尽管我也不赞同他的某些“偏激”的观点,但是他发出的声音至少要引起我们时代“文学”的警觉;既然中国当代文学确实存在问题,那就应该虚心接受别人的批评,就让我们时代的文学在批评中慢慢长大。
2006年12月11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