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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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中国文化学术界的灾难(二)

“曹操墓”发掘并公诸于世引发各方质疑,考古队长潘伟斌通过媒体驳斥质疑者,声称质疑者皆是外行,不懂考古。我不知道所有质疑者是否全都外行,但作为质疑者之一,我首先承认自己不懂考古,除了在电视或书本上偶尔能看到考古发掘的情景外,对于别的,我一概不知。但是,考古发掘无非就是发掘,说白了就是比较科学地挖掘文物,能让文物更好的保持出土时的原样。如果让外行人去挖,一铲子下去,本来是文物的东西也许瞬瞚间就成了废物,而内行人则不同,即便是挖一颗死人的牙齿,其“常所用”的工具比我们吃西餐所用的工具还要多,什么铲子钩子杆子耙子刷子全用上了,也许这就是外行人与内行人的最大区别。

除了和盗墓贼使用同样的工具之外,考古学家和我们外行人一样,都得借助书本知识,文明发掘。外行人也许只能从书本里发现,而不能挖掘,而考古学家从书本里发现了,然后去挖掘。戏言至此,言归正传。我非内行,更非享有话语独霸权的考古学家,作为外行,虽然没有发言的权利,但是有质疑的权利。直到最新的关于“曹操墓”的新闻发布后,我依然保持怀疑的态度,因为权威考古学家至今还有很多重要的证据目前只停留在纸上,并未见到令人信服的、足以证明墓穴躺着的人就是曹操的文物出土。首先,潘队一直强调,曹操墓的“位置和文献记载完全吻合”,但是吻合就能证明那就是曹操墓吗?文献记载本身就有它的缺陷。首先,对于文献,谁也不能够完全肯定所载都是真实的,我怀疑的是,如果要以文献记载为依据,或者说将文献记载作为考古的权威依据,那么依据文献所记载的曹操,他不可能把他的葬身之所通过所谓“遗令”公布于众,即便他有公开说过,说个大致也足以见其“慷慨”,但绝不至于将墓址都说的那么清晰。故,文献所记载“曹操墓”位置的数据,详细得令人生疑。潘队关于墓址的另一个依据也很外行,那就是鲁潜墓志中所记载的数据,墓志上说鲁潜墓距离曹操墓东南西北多少步,这更令人生疑,鲁潜墓志上话曹操,这到底是何用意?不过,那也仅仅是发掘出的一块墓志,而这块墓志的真假更有问题,是古人的赝品也未可知,因为“鲁潜墓”至今还下落不明。

对于“曹操高陵”为何会选址于此,潘伟斌依据曹丕的《为武帝哀策》中的记载:“卜葬既从,大隧既通”,也就是说,曹操在葬之前曾对墓址进行过占卜。如此说来,曹操非常重视占卜,故而也非常重视墓地之风水。既然重视占卜和风水学,殷谦认为,他的墓里就应该有鼎,而至今为止没有出现过一个鼎。汉代王侯的随葬品,鼎是镇扼风水的必须用品。三国时期,鼎在王侯心目中更是权威和神器的象征。《鼎录》中就有记载蜀相诸葛亮铸鼎的事迹:“龙见武阳之水九日,因铸一鼎,像龙形,沈水中。章武三年,又作二鼎,一与鲁王,文曰:‘富贵昌,宜候王。’一与梁王,文曰:‘大吉祥,宜公王。’并古隶书,高三尺,皆武侯迹。”如果说曹操为墓址占卜过,那就是因为风水,如果因为风水,鼎是必不可少的“镇冢”之宝。那么鼎哪去了?希望潘队们不要说,此墓被盗掘过数次,鼎早被盗贼窃走矣。

也许被“盗”的东西还有很多,《三国志》记载:“三月,天子使魏公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给曹操的金玺、赤绂、远游冠等东西去哪里了?这些也是名副其实的“常所用”物品,为何没有发掘出来?按照潘队的解释,这些金银之类的东西是不能随葬的,因为有它就违背了曹操的薄葬思想。我想,再提倡薄葬,也不至于苛刻到连自己的官服和官帽都拒之墓外吧?《三国志》记载曹操:“被服轻绡,身自佩小鞶囊,以盛手巾细物,时或冠帢帽以见宾客。”官服、官帽、小鞶囊等物品应该都是曹操的“常所用”之物了,如何不见?既然不能随葬金玉珍宝,那么除此而外的东西呢?《三国志》记载曹操:“自作兵书十万馀言……御军三十馀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安阳“曹操墓”未见一书片纸。记载曹操“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曹操的诗天下闻名,可是此次发掘也未发现有他诗作的一片牋,曹操喜欢音乐歌舞,可是也未出土一件乐器。书、牋、令、记,这些皆为那个时期最“常所用”的东西了,竟然毫无踪迹。考古队唯一的“铁证”就是那些刻有“魏武王常所用”的碑,但是缺少一件至关重要的碑,那就是墓志铭。三国时期,人们对“铭”这个东西是非常重视的,就连蜀军烧饭的大锅底都有“诸葛行军”此类铭文。尤其是铭志,在三国时期已达到鼎盛,宅铭、碑铭、墓志铭等,几乎处处皆有“铭”,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有墓志铭。要说曹操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的墓不立墓碑可以理解,但是不可能墓里没有墓志铭,这实在说不过去,也难以置信。

潘伟斌说,不存在“七十二疑冢”,曹操的葬礼是公开的。这一点太武断,所谓“七十二疑冢”在文献中也有记载,既然考古也要依据文献,那么为何关于“七十二疑冢”之说的文献就不能成为依据?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就文献记载的曹操生性多疑来说,他不可能没有疑冢,而此次安阳“曹操墓”,很可能就是疑冢。曹操之多疑,《三国志》志中多有记载:“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孙盛杂记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被杀的这个人,好像还是曹操的亲友。据《三国志》记载,曹操连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不放心:“又有幸姬常从昼寝,枕之卧,告之曰:‘须臾觉我。’姬见太祖卧安,未即寤,及自觉,棒杀之。”除此之外,对于曹操的酷虐变诈,文献也有记载,因军中廪谷不足,曹操私下里问主者怎么办,主者说:“可以小斛以足之。”曹操就答应了,没想到军中生变,都言曹操欺众,曹操就对主者曰:“特当借君死以厌众,不然事不解。”于是就把主者牵出斩之,并“取首题徇曰:‘行小斛,盗官谷,斩之军门。’”……曹操更容不下比自己聪明能干的人,据《三国志》记载:“诸将有计画胜出己者,随以法诛之,及故人旧怨,亦皆无馀。其所刑杀,辄对之垂涕嗟痛之,终无所活。”如此一个奸诈、虚伪、多疑之人,临死前会突然变得磊落光明、明公正道?诸葛亮在其《后出师表》中如此说:“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如此聪明绝顶的一个人,一个盗墓大王,岂能不考虑和不防自己的墓被人盗掘?

说曹操的葬礼是公开的也有可能,那就要看对哪些人公开了,而且知道他葬身之所的人,是不是跟着陪葬了也有待考证。潘队说,曹操身边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女侍卫,一个侍女。到底是不是当然只是他的推测,想不明白的是,既然葬礼是公开的,而且都告诉世人自己的所葬位置,那么为什么还要一个女侍卫陪葬?他在担心和害怕什么吗?如果不是女侍卫,那么,这两个女人既不是皇后也不是王妃,那么曹操身边的这两个女人是谁?《三国志》记载:“太祖为人佻易无威重,好音乐,倡优(乐人和歌伎)在侧,常以日达夕。”莫非这两个女人正是好音乐歌舞的倡优?曹操没这么低级吧?真令人怀疑此人就是曹操。

薄葬之说,我到现在还是认为那是曹操和曹丕的“一叶障目、隐介藏形”之计。一边通过《遗令》、《为武帝哀策》、《诔文》等大声说要薄葬,不放金银珠宝,说的人人都知道,一边又偷偷地设疑冢,然后厚葬。诸葛亮在其《为后帝伐魏书》中说曹操:“残剥海内,怀无君之心”,心中没有君主,无非自己想当君主,实际上曹操本身就是名副其实的君主。如此残剥他人之人,能不厚葬自己?即便他想薄葬自己,那么“敢寻乱阶,盗据神器,更姓改物,世济其凶”的曹丕会薄葬他的父王吗?《三国志》说:“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丧乱以来,汉氏诸陵无不发掘,至乃烧取玉匣金缕,骸骨并尽,是焚如之刑,岂不重痛哉!祸由乎厚葬封树。”这句话足以说明,他们很清楚盗墓者的猖獗,故而对外宣传薄葬思想,以绝盗墓者盗掘之念。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曹操每攻城拔邑,少不了掠夺“美丽之物”,这样一个贪婪之人,怎么会如此寒酸的将自己埋葬?至于说他将所得之物都奖给了有功之臣,或与群下共享之,那只是后人对他的誉美之辞罢了。

考古是一门学术,学术应当严谨,如此捷急、草率地下此结论,无论是考古方面追“发现之最”也好,河南方面夺旅游名胜也好,都是一种不负责的态度。但愿考古队不是因为骑“虎”难下而打算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