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乏力地关上电视,爸妈很早就回来了,经常听到我妈说:“哎,没人来店里了,大家都愿意窝在家里啊。”这句话反复呈现在我的脑海中。
打开手机通讯录,李娴的名字映入我的眼帘,给她发短信吗?不要吧,我扔下手机后扑向了床上。望着外面的黄昏,一只鸟从窗前飞过,突然好羡慕它的无忧无虑和自由。我的脑袋又开始幻想着以后的生活,一会儿想到这,一会儿又想到那,像一团乱麻似得在脑中逐层缠绕。唯有吃饭时我妈才喊起了我的名字,宁静的家庭也潜藏着无声的恐惧。
晚饭后我又慵懒地躺在床上,打开《三重门》痴迷地欣赏里面的调侃文字。我们也没有作业,唯一的作业就是白天看看空中课堂,每次都是一个看起来履历资深的老头儿给我们上课,我突然有点怀念代老师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没多久我就躁动了,我真的有些空虚,整天无所事事,课本上那点知识也空洞乏味,待在家里好比在监狱里发呆。
那天我戴上口罩后打开家门冲上了大街,天气燥热,蝉鸣声萦绕在耳边,一会儿额上就显出硕大的汗滴,这口罩在闷热的天气下有股怪味。我便加快脚步望了望孙静家那栋楼,径直走向徐铭家。
起初徐铭看到我非常惊讶,然后他赶快把我拉入客厅说:“我还以为是我妈呢,今天他们都不在,我们看****吧。”
压制在心底的生理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好像大脑受到冲击一样说:“好啊,快放吧。”
他打开电视,一对丰满的乳房呈现在我眼前,我诡异地笑着说:“翘了吗?”
“你说呢,是男的都得翘。”徐铭斜眼瞅着我说。
孙静的裸体形象幻化在我脑海里,我轻柔地吻着她,最刺激的运动莫过于此。
“要是找个女的就爽死了。”我急促地对徐铭说。
“做鬼也风流啊。”徐铭紧跟着说。
我俩哈哈地大笑,在那个恐慌的时期,我很少听到像我们那样放恣的笑。有时候是因为我们过于担心还是因为死亡及至,心突然变得那样脆弱,往往我们还没有被疾病击败就先输给了自己。是的,我常常输给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看的心情饱满后已近黄昏,我戴上口罩朝家中走去,望着即将落下的火红余晖,心中升起一丝惆怅。
我爬上破旧的楼梯,还没开门就听到了屋里喊来的叫骂声:“你******给人家打电话干吗了?!”
接着嘭嘭的声音传来,我赶紧拿出钥匙却半天没有插进去,一会儿才打开门,进去后我便怔在了原地。
我爸正在打我妈,嘴里还骂着:“有他妈你这娘儿们就是作孽,你他妈还有点正经事不,怀疑我出去**女人是嘛!”
我爸愤怒地举起手抽向我妈的胳膊,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一会儿姐姐也回来了,她跑上去就拦住了我爸而我依然木讷地站在原地,我和我妈的眼神刹那间对上了。
她摸着自己的胳膊颤颤巍巍地喊着:“哎哟,哎哟……”
我的身体随着我妈的身体一同颤抖起来,我身体一下软了,靠着墙一动不动,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我爸的嘴里还是飞扬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我像块木头似的走向自己的房间,夜幕逐渐降临,我没有开灯,黑暗笼罩了我。看着眼前的一切都那么刺心,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为什么一定要动手,这巴掌没打在我的身上却打在了我的心上。这强烈的失落与悲伤来自爸妈的吵架吗,为什么看着都感觉那么难过。我不敢上前去拦,我惧怕我爸,每当他打妈时我心中居然会有憎恨之意,男人怎么可以那样打女人,太狠,太悲伤……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睡在这无休止转动的黑夜。
次日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日子好比网页一样刷新。有时我会去找丁瑞,不过一去他家我心中就会有强烈的落差感,觉得他家太有钱了。瑞妈看我的眼神总是冷冷的,我不知道是因为吉娃娃那事抑或看不起我们家,我会回避那眼神同时厌恶着,他妈经常这样以至于我越来越少去他们家,不去起码轻松些。
在我们接到开学通知时,非典疫情也差不多被抑制了。那阴暗的天空终于透露了霞光,我和丁瑞一起踏着欢乐的步伐前往那熟悉的教室,街道上的人群大都摘下口罩重新露出了那灿烂的笑。风雨过后的彩虹是美丽的,也是幸福的。
我迫不及待地赶向教室,我想看看孙静,我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孙静穿着茶绿色的衬衣,在微风的吹拂下发丝轻微地飘起,她和周围的女生谈笑自如,笑容看起来还是那么温馨。我直勾勾地瞅着她,她好像视我为空气,连一丝余光也没留给我,我刚来时的兴奋和快乐一扫而空,垂头丧气地坐到位子上。
刘青笑着说:“怎么,看人家没搭理你心情不好啊,哈哈。”
“你给我闭嘴!”我狠狠地对她说。
她一下子蔫下来,我倒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代老师来到班里我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她的脸上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挂着一丝笑容,而后很凝重地说:“我要向你们说一件事情,袁腾去世了。”
声音还未落大家便一起惊讶地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议论纷纷,代老师拍了拍桌子大家又安静了下来。
“袁腾感染上非典后病情发展很快,半个儿月就走了。他的家属现在已被严密监控起来。”
我听到这消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旁边的同学惊悚地瞅了我一眼,我心想他罪有应得,这种人早该死了。我露出的惨淡而邪恶的浅笑也被代老师注意到了,她疑惑地看着我,我忙在收起微笑后,发出木讷的神态。
“让我们为他祈福吧。”谁知她做出了向上帝祷告的姿势,大家也都一起跟着做,当然我也随大流一起做这个动作,接着又像往常一样上课,静如止水。
下半年我班转来一个智障,他叫吴俊,可是长得一点都不俊,谁让他姓吴呢。他被调到了最前面的一个角落里,大家看他就像看一个稀有动物,他狭长的面颊挂着一双痴呆的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他有时候伸手挠挠自己的脑袋,眼睛再那么一转,全班都会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虽然大家都因为他而笑,但是我知道大家都很讨厌他,平时也很少有人与他说话。
记得那天下午我和马赛从右侧小楼梯下去时正好看见他,马赛便怂恿我说:“依天,你上去揍他。”
当时我就有种大哥的感觉,就对吴俊说:“你给我站那。”
吴俊疑惑地看着我,我大声对他说:“蹲下。”
他不搭理我,我甩起胳膊就给了他一嘴巴,啪的一声回荡在安静的楼梯,然后他乖乖地蹲下。我继续说:“头向左看。”他转过去然后又转回来惶恐地瞅着我,我和马赛扑哧笑了出来,随后我们扔下他便走出教学楼,我始终忘不了马赛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
“我**,你丫真牛逼。”
那几天我心里发虚,老怕代老师知道这件事,回家后也是胆战心惊,不过过去了一个礼拜也没怎么着,估计是他被我吓到了,就没跟家里说。日后我的胆子也大了,偶尔在班里逗逗他,显示出自己牛逼,以便满足悬在半空中的成就感,自以为这样在女生面前特有面儿。王圣,马赛后来也加入了我的队伍。我们总是声势浩大地跑去戏弄人家,班里的人经常跟着一起哄笑,我想孙静也应该注意到我了,于是我更加做作地表现自己。
不知何时,我和徐铭丁瑞不再像以前那么玩得那么high了,记得那天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丁瑞和徐铭争执起来,徐铭对丁瑞说:“我和依天最好。”
“切,我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