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而外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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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拿什么回报你?

泸沽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除了它本身藏在深山中的旖旎风光外,还有摩梭人那独特的母系社会文化。

据说,泸沽湖的神秘还在于游人往往只能走近它,却很难真正进入它的世界。然而,一位青岛小伙子以发自内心的善良,深深地进入到了一位美丽摩梭少女的心灵……

我说供她上学, 泪珠从她脸颊上滑落。2001年8月,报社与搜狐网合作主办“走进56个民族家庭”文化考察活动,我有幸被定为随行记者,与同伴们驾着一辆三菱越野车,穿行在祖国大江南北……

2001年的12月初,我们来到了美丽的云南泸沽湖,前往考察神秘的摩梭人。此时的北方正是冰天雪地,而通往泸沽湖的路上则是一派深秋的景致。一路上,向导大讲特讲泸沽湖的风景如何美丽,摩梭人的走婚如何浪漫,把我们的胃口吊得很高。

天色渐行渐黑,到达泸沽湖已是晚上7时。向导把我们领到乡里与他相熟的一户人家。吃完饭后,主人找来几个小姐妹为我们表演摩梭歌舞,其中舞跳得最棒的一个姑娘叫七妹。

跳累了,我们围坐篝火旁“吹牛”(聊天),七妹就坐在我旁边。这个16岁的摩梭女孩不怎么说话,只是爱笑,火光映照下,未经世事毫无做作的娇羞把她映衬得格外可爱。我大胆地邀请她陪我到湖边转转。七妹一时无措,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旁边的表姐,表姐点头,羞红了脸的七妹这才跟着我走出了门。

漫步湖畔,七妹始终和我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低声羞涩地回答我不时的提问。在一个泊船的小码头上,我们驻足欣赏泸沽湖美丽的夜景,只见硕大的圆月挂在黑幕般的夜空,湖水在月光下清澈见底,五六米的深处还有长长的水草在摇曳!

真是一个美丽清纯的地方,和我身边的这个摩梭姑娘一样。我大胆地拉住了七妹的手,在她害羞抽回的一刹那,我心里一惊:16岁的少女,却有着一双60岁老人的手!

看我露出惊诧的神情,七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这里不像你们城里,干的都是粗活,砍柴、打草、种地、划船、干家务……”

一股怜惜之情从我心头涌起。我忍不住问:“你读书读到初中了吗?”

七妹一愣:“早不读了。我还有弟弟妹妹,都在上小学,家里穷,供不起我们3个。我是老大,得帮妈妈干活……”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决定明天到七妹家看看。

七妹的爸爸不是她的生父,只是与她妈妈走婚的男友。七妹的生父1年前得病去世了。七妹在湖边的希望小学上完小学后考上了乡中学,但没有去读。当我得知七妹在小学一直名列前茅时,突然心生一想法:资助七妹继续上学,直到大学毕业。我想,知识会改变这个小女孩的未来。看到七妹和她妈妈脸上露出感激而快乐的笑容,我觉得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

第二天,我专程开车去了乡中学,找到校长。校长听了我的想法非常高兴,他说一定尽全力为七妹提供方便。

我兴奋地赶回村里,直奔七妹家。全家人正在剥玉米,我告诉她们校长的意见,等待着她们欣喜的反应。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七妹的妈妈说:“我们昨天晚上商量过了,七妹不能去上学,家里只有我一人干活,实在是撑不下去。现在村里正在发展旅游,七妹可以帮我划划船,挣点钱,我们现在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七妹侧对着我低头剥玉米,我直接问她:“七妹,你说实话,你想不想上学?”七妹停下手里的活,咬着下嘴唇微微颤动,半分多钟后,她语气坚决地说:“不想!”在她转过头去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一大滴泪珠从她脸颊上滑落。

那一夜,

摩梭少女送给我最宝贵的礼物

或许因为有了这段小插曲,七妹对我格外友好起来,第二天她什么也不干,整天陪着我,话也多了起来。中午,她与表姐载着我把船划到泸沽湖中心,让我享受温暖的阳光。听她们唱着一首首摩梭小调,我问七妹:“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七妹笑而不答。她表姐说:“来我们这儿的人也不少,但从来没有人对七妹这么好。七妹知道,你是从心里对她好。她说你是个好人。”

仅仅是一个未能成功的愿望,就换来摩梭姑娘如此高的评价,我真的有些惭愧。我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想找个机会再劝说一下七妹。

晚饭后,我约七妹出去转转,她痛快地上了我的车。我把车开出好远,停在靠湖边的一个寂静角落。车外不断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走过,我就给她讲,这些游客来自北京、上海或者广州,外面的世界很好,比泸沽湖精彩多了。你得有知识,有了知识就能去这些地方,跟城里人一样享受现代化带来的种种便利。

七妹先是静静地听着,什么也不说。等我说完了,她猛然说:“大城市有什么好,菜里有农药,肉里掺水,喝的水不干净。杨二车娜姆(一位摩梭姑娘,嫁给了一位外交官,走过世界很多地方)走了那么多地方,还是觉得泸沽湖好,现在正准备回来住呢。”我听了哑口无言。

我们继续“吹牛”,内容渐渐转到了七妹熟悉的泸沽湖。车上的电子表显示已过半夜,七妹的兴致一点儿未减,我也不好打断她。等到两人都觉得有些倦意了,我为难起来:“怎么办,已经3点多了,回不了家了。”

七妹说:“那就不回家了,在车上不是很好吗?”

我说:“你妈妈一定以为今晚你和我走婚了。你明天怎么对她说?”

七妹:“这是我第一次不回家过夜。不过,妈妈不会问的。”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车里很冷,我和七妹就各自蜷缩着半躺在放平的正副驾驶座上,盖着薄薄的睡袋,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车窗晒到我们脸上。开车回里格村的路上,我问七妹:“你妈妈会生气吗?”

七妹笑着说:“不会的,她会很高兴,我想,她会站在门口等我们呢。”

果然,车一进村,远远地我就看见七妹的妈妈站在家门口翘首张望。车停在她面前时,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丝不安。不料七妹的妈妈却冲我笑着,说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这么晚才回来,辛苦了。”

当天下午,七妹约我出来,然后把她腕上的银手镯摘下来戴在我的腕上。这只手镯是七妹的妈妈的妈妈传下来的,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不能收下,但又怕伤害了七妹,就借口手镯太细戴着难受,让她给我另外一件礼物。于是她跑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出她13岁“成丁礼”时,奶奶送她的花腰带给我。

在泸沽湖呆了4天后,我和同伴们去了宁蒗彝族自治县的另一个乡采访彝族人家。两天后的上午,我正在彝族比摩家采访,手机忽然响了,是七妹打来的,说她已经到了宁蒗县城,想见见我。我不知出了什么事,急急开车来到30公里外的县城。知道七妹来县城的原因后,我对这个小女孩的喜爱中更增加了一份敬意。

在泸沽湖七妹家采访时,我无意中说的一句话伤了她妈妈的自尊。我说:“你们家的电视机呢?我拍的录像现在就可以看到。”说这话时,我并不知道七妹家没有电视机。七妹注意到妈妈当时尴尬的神情,就下决心为家里买一台电视机。她退学后攒下了好几百元私房钱,多半是乘船游客给她的小费。她不懂要买怎样的电视机和卫星天线(泸沽湖边必须用卫星天线才能收到信号),就想到了我。

我为她精心配置了一套卫星天线和一台特价电视机,一共才花了不到500元钱。我知道七妹爱听音乐,就又给她买了一个“随身听”,让她自己挑选了十几盒音乐磁带。最后,我还为她的弟弟妹妹买了很多廉价的作业本。我知道她的弟弟妹妹学习都很好,就对她说:“一定要让你弟弟妹妹接着读初中、高中,有什么困难,给我写信、打电话。”

七妹眼窝潮湿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条洁白的哈达:“这是我妈妈让我带给你的,保佑你一路平安。”

亲手把哈达给我系到驾驶室里后,七妹又对我说:“我也给你带来了一样礼物,你闭上眼……”从她羞红的脸上,我已经意识到了是什么。我闭上眼,真切地感受到16岁摩梭姑娘湿润的唇慢慢贴近我的脸。

我睁开眼,看到七妹羞红的脸。

“这是我的初吻……我永远想着你,你是个好人。”她说。

应该说,在泸沽湖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这些快乐大多是摩梭姑娘七妹给我的。我从心底喜欢这个纯洁无瑕的小姑娘。但是,只能喜欢,一种对美好事物的本能热爱--我没有资格对她谈"爱情"这个字眼。

我是已婚男人。在山东青岛,我有一个美满温馨的家庭,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5岁的可爱女儿。我需要为她们负责。

同样,我也应该为16岁的七妹负责。既然我不能给她承诺和幸福,就应该及时向她摊牌。但我又怕自己的坦白会伤害这个敏感的小姑娘,我一时很为难。

之后,我不断给她讲我的家庭,讲我怎么爱妻子、女儿,怎么盼望跟她们早日团聚。七妹很认真地听着,脸上露着天真烂漫的微笑,却不发表看法。

我又打开电脑给她看我女儿的照片。她看了一会说:“你女儿很像我。”我仔细一看,真的很像,尤其是眼睛。七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有儿子吗?”我摇摇头。她看着我,认真地说:“你是第一个让我喜欢的人,等我大一点,一定给你生个儿子。”

这样的话从一个16岁女孩子嘴里说出,让我心里极度惊讶。那天夜里我思量了半夜,为了避免让七妹越陷越深,我决定尽快离开。让时间来冲淡一切,使七妹的爱情重新开始。

祝福你,美丽的摩梭妹妹

我走的时候,没跟七妹道别。只是给她留了张字条。告诉她,我希望她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与幸福,我会在远方等着她的好消息。

但我没想到,离开泸沽湖后,我和七妹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一路上,隔三岔五地会接到七妹的电话。我不接,再给她打回去,尽量为她省一点电话费。汉语不是她的母语,七妹话不多,总是一句“我想你了”,我则给她大略说说“我到了怒江大峡谷了”、“我到了德宏景颇族自治州了”,并描述一番“这里有凤尾竹,有大象,有孔雀”等等。她听完后惊叹几句,接着会说“我想去找你”,我以为是玩笑话,也就说:“好啊,我快到西双版纳了,就在那儿等你吧。”

没想到她竟认了真。过两天打电话来问我去西双版纳怎么走。她妈妈也在电话里说:“七妹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就让她去吧。”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一再强调路途遥远、需换几次车,从未出过门的七妹也许途中会被人骗。“只有从丽江坐飞机最安全”。我以为昂贵的机票会打消七妹和她妈妈的想法。

不料,我很快就接到七妹妈妈的电话:“过两天,我家七妹飞去丽江,买到飞机票就给你打电话,你去机场接她吧。”

4月11日,从未离开过泸沽湖的七妹真的飞到了西双版纳,出机场时小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我开玩笑问她:“真的是想我想得睡不着觉?”她羞涩地点点头,清亮的眼珠大胆地盯着我。

吃着傣家的竹筒饭,七妹告诉我:摩梭女孩13岁“成丁礼”后就算成人了,妈妈会尊重女儿的感情选择,并私授一些做女人的经验。我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却装作不明白,问她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晚上,我放好一大浴盆热水,让七妹洗澡。七妹却执意不让我走,她脱光跳进浴水中,边洗边玩,不时会好奇地问我浴盆边上那一个个小纸盒是做什么用的。我退出来,半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良久,七妹光着身体就出来了,蹦蹦跳跳的,光滑的胴体刚刚开始发育,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她一下钻进另一张床的被窝,嘻嘻哈哈地冲我说着从泸沽湖到丽江,从丽江飞西双版纳一路上的见闻,接着又一首一首地唱着摩梭人的民歌。说着,唱着,小脑袋一歪睡着了。

望着灯光下一尘不染的一张童真的脸,我心里一丝别的想法都没有。

七妹跟了我9天,从西双版纳到红河,一直到昆明。后来,她终于答应我--回家去。我把她送上去丽江的长途班车,托付给邻坐的一位解放军战士,请他到丽江后把她送上回泸沽湖的班车。七妹恋恋不舍,我则开玩笑说:“你太小了,要给我生儿子,等你长大一些吧。”七妹当真了,说:“说好了,拉拉钩吧!”

从云南回到山东,我又融入我的家庭、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路上经历的事情没时间多想。偶尔七妹的影子也会在脑际一闪而过,我告诫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

3个月后,我从山东再到丽江,去取寄放在那里的三菱车,准备开始第三次行程--进藏。出发前,我忍不住开车去泸沽湖看七妹。出乎我意料的是,才短短5个月,那里已经面目全非,沿湖一侧全是酒吧、客栈、卡拉OK,还有更多的人家在大兴土木,将家居改为商用。

七妹对我依然很热情,但不再跟我谈及走婚,也不再说生儿子的事。说得最多的,是如何多挣点钱,把家里建了半拉子的屋子盖起来。

这个小姑娘正在慢慢长大,开始理智和现实起来。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离开泸沽湖时,七妹送我走了很远很远,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汽车发动了,我回头看时,七妹已经模糊成了一个黑点,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擦掉脸上的泪水,心中默默地祝福这个美丽的摩梭女孩,一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