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晚风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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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割肝救女

2004年“父亲节”前后,安徽省合肥市传诵着一个如歌如泣的动人故事——一位年轻父亲为救女儿,割去自己三分之一的肝脏植入女儿体内,女孩的母亲含泪照顾着这对父女。谁又想到,这是一个婚姻破裂的家庭。病榻上的女儿伸出苍白的小手拉拉父亲、拉拉母亲,混沌初开的双眼噙满泪水,期待地望着父母,希望他们能重归于好,双双围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原本有个平静和美的家庭,我和孩子的爸爸韩兵都有一个稳定的职业:他是有线电视台的架线员;我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员工。我们上小学的女儿萍萍既懂事又聪明,学习成绩在班级名列前茅,而且能歌善舞,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样普通的生活,顺心的日子,我们很满足。没想到3年前,厄运悄然袭来,女儿身体出现不适,腿上有青紫淤块。辗转多家医院,先后在上海、北京被确诊为先天性肝纤维化。医生说这种病很罕见,目前没有特效药,根治的办法只有肝脏移植。但无论采取哪种治疗方法,都需要40万元的治疗费用。我们得知这样的情况后几乎绝望,整天以泪洗面,最终我们决定砸锅卖铁也要救治女儿,并变卖了住房搬到亲戚家寄居。

然而,这时竟有一个女人经常打来电话向我叫板说她喜欢韩兵,让我放弃……我愤怒地说,韩兵是有妇之夫,一个病女孩的父亲,他要担负的责任你能担得起吗?打那时起,韩兵时常不回家,女儿哭着想要爸爸,我只好带着她四处寻找。有一天下着大雨,我们在街上与韩兵不期而遇,女儿喊着爸爸并抱住他的腿,然而韩兵却挣脱女儿,淋着雨向远处商场跑去,似乎有什么人在等着他……几次冲突后,韩兵居然打了我,我一气之下,痛下决心与他离了婚!

离婚后,女儿的病情逐渐恶化,还时常吐血。望着女儿花朵一般的年龄就与死神抗争,我的心都碎了,一遍遍在心底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让女儿活下去。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韩兵和我一样,从来没有放下过女儿。

每次得知女儿犯病,他总是火速赶来,与我一起把女儿送到省立医院救治。一天夜里,雷电交加,大雨不止。萍萍又突然犯病,不停地吐血。我害怕极了,只有打电话给韩兵,又担心这种时候他不一定能来。正在望眼欲穿时,韩兵从雨幕中冲了进来。我一时惊呆了,他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裤管高卷,一只膝盖正殷殷流血,可他全然不顾,进门就问女儿的病情。望着韩兵抱着女儿在医院里跑上跑下,我的心矛盾极了。

朋友们善意地说我和韩兵是两条并不平行的线,无论走到哪里,总会交合在一起,而这个交点,就是我们可爱的女儿萍萍。我也总是猜想,为了女儿,我们已断的情愫还能重新交合吗?

今年3月,女儿又多次出现吐血症状,病情十分危急。医生说必须立即筹钱为萍萍做肝脏移植手术,否则孩子的性命不保。医院经过多次研究,决定为萍萍做活体肝脏移植手术。医生说,在目前的医疗水平下,唯一的治疗办法就是切除病肝换上新肝,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肝源,省立医院就有能力为她做活体肝脏移植手术,而最好的肝脏供体就是她的父母。于是,我真诚地与韩兵商量:两个人都去医院检查,谁的肝最合适,谁就给女儿移植,如果是移植我的肝,韩兵就服侍我们母女俩;如果是移植他的肝,我就服侍他们父女俩。韩兵立即表示同意。

经过医院反复检查测试,韩兵的肝更适合女儿,而我的肝管里有结石。手术前,医生送来意见书,上面写了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和各种后遗症,韩兵竟看都没看,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一刻,我被韩兵的举动震撼了,热泪夺眶而出。

2004年6月11日上午7时50分,安徽省首例活体肝移植手术开始。韩兵首先被推进2号手术室。9点30分,萍萍被推进1号手术室。1号手术室和2号手术室门对门,当萍萍被医护人员推到两间手术室门前时,萍萍突然对着2号手术室大喊:“爸爸!爸爸!”喊得如此动情,霎时,我的心揪到一起,泪水无声落下。

经过16个小时的艰难手术,韩兵体内三分之一约450克的肝脏植入女儿体内。术后,女儿被送进重症病房,我则守护在韩兵身旁。

那一夜,我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怕他昏睡过去察觉不出身体的不适。韩兵平日身体强壮,可此时却脸色苍白,显得虚弱无力。我那么贴近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陌生,又很熟悉。似乎是我的前夫,似乎是我的亲人。

韩兵苏醒后,我就想法子给他弄些好吃的补补身体。看着他有滋有味地吃着我煲的汤,我的心里渐起暖意。喝了汤,额头很快就冒汗,我轻轻地用纸巾给他擦汗,为他摇着扇子,那是往年我们在肥东老家常有的景象。

有一次在病房里我为他削苹果,不小心划破了手,韩兵立刻把住我的手,心疼地呵护,怪我那么不小心。那一瞬间,韩兵深情的目光嵌入我的心底,就像当年热恋时的感觉。随即,我转过身不禁又泪沾衣襟,对一时冲动的分离生出些许悔意。

“父亲节”前夕,睡在病床上的萍萍向护士阿姨要来纸笔,歪歪斜斜地写下一个便条:“爸爸,你还好吗?真的好想你。”身体渐渐恢复的韩兵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女儿,看到了女儿的字条,他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决心到重症病房和女儿见面。为防止病人受到感染,ICU病房不可以随便有人进去,但省立医院考虑到“父亲节”即将来临,还是满足了萍萍的愿望。

6月19日下午,医院安排了轮椅,专门让我将韩兵推向女儿病房。经过严格消毒并穿上防护服后,我们终于与女儿见面了。见到爸爸,萍萍满含热泪,脱口而出:“爸爸,我好想你!”随后,父女两人的手就紧握到了一起。简短的对话后,萍萍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她示意我把手递过来,然后把我的手递给韩兵。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喘息声、心跳声。

那一刻,我体会到了血浓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