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是伙计,我又看她们围着咱们的马转了几圈,就说掌柜的是做马匹生意的。”小六子答道。
志民和孙二宝对视了一眼,这些马匹的后臀上原本烙有日本关东军军马场的编号,虽然经过了处理,但还是留下一小块伤疤,要是有细心的人就不难发现这一瑕疵。
“有一个人长得是不是像狐狸精,眼睛挺勾人的?”烟儿向志民瞥了一眼,对小六子问道。
“是长得挺好看的。”小六子不明就里地答道。
“噗嗤”表妹笑了一声,小妹便扯着表妹偷偷问事情的缘由,听闻以后也抿着嘴笑了。
“她们不会是日本人的密探吧?”志民有些担心地问道。
“应该不会,要是密探的话,估计现在咱们就不能坐在这儿吃饭了。”孙二宝答道。
“咱们还是快些吃,抓紧时间走。”志民闷头说。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快来人啊!救命啊!”
志民和孙二宝一听,都放下了碗筷,急忙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小六子也随后跟了过来。
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子,都在往里面观瞧着。志民和孙二宝从人缝挤了进去,发现有五个腰挎武士刀的日本浪人正在拉扯着两个女子,就要往山下走。而这两个女人正是上山时和志民撞了个满怀的,貌似富家少妇和丫鬟的两个人。
五个日本浪人嘴里屋里哇啦地说着什么,脸上挂满了笑。
志民气血上涌,孙二宝刚想拉住他,志民已经冲了进去。五个日本浪人见到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国人闯了进来,一怔之后,有两个浪人挥拳就打了过来。志民一牵一带,一个浪人直直地摔了出去,跌的七荤八素,满脸都是泥土。另一个浪人的拳头被志民的一直大手抓住,往回一扣,就听“嘎巴”一声,痛得这个浪人失声尖叫起来,脸色顿时惨白,汗珠也一串串地滚落下来,他的手腕显然是被志民扭断了。
抓住两个女子的三个日本浪人见状,松开了两个女子的手臂,都从腰间抽出武士刀,“哇哇”大叫着冲着志民挥刀就砍。“蓬”的一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从围观的人群中砸了出来,正打在一个浪人的面门,这个浪人“噗通”一声就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口鼻满是鲜血地晕倒在地。。
孙二宝拍了拍手说道:“真不禁打。”
引得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小六子也冲了进来,也许是要有意让志民看看他的基本功,一闪身避开了一个日本浪人的刀锋,抬起一脚正踢在浪人的裆部,痛得这个浪人扔下了武士刀,双手捂着裆部在地上乱蹦。
志民一个靠身,贴近了最后一个浪人的身体后,一伸手扣住这个浪人的手腕,谁也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武士刀就落在了志民的手里。就在这个浪人一愣神儿的功夫,他的腹部就挨了一脚,随后,他只是感觉到耳鸣眼花,像是有一阵冰雹砸落下来之后,便人事不省了。
“好,打得好。”人群里有人喊道。随即响起一片掌声。
“快走。”孙二宝冲着志民喊道。
这时,围观的人群自动闪开一条路,志民拉着小六子就走出了人群。
烟儿,表妹和小妹三个人牵着马,正等在人群外面。见到志民他们三个人走了过来,急忙催促着他们下山,生怕有满洲国警察跟来抓人再惹出事端。
六个人匆匆向山下走去,他们的背后,落满了一双双钦佩的眼睛。
下山的路径相对要比上山快得多,六个人走到山下的时候,还没用上半个时辰。
志民看着孙二宝和小六子,想起刚才两个人对付日本浪人的招数,忍不住笑了:“哈哈哈,你们两个人用的招式也太古怪了。”
“这叫攻其不备,对付他们用啥招式都不为过。”孙二宝洋洋得意地说道。
“你们就是逞能,山上要是有日本人的便衣和警察,咱们可就危险了。”烟儿说道。
几个人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说着话。适才的一阵疾走,每个人都感觉有些疲劳了。
随着日本开拓团的到来,混迹在日本国内的一些所谓武士,为了实现他们的发财梦,也拉帮结伙地来到了满洲国。他们或贩卖鸦片,枪支,或为日本人的一些商号做保镖,每日里无事生非,酗酒闹事,把额穆县城闹得乌烟瘴气。对此,志民他们也早有耳闻,今天既然遇上了,又焉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如果不是顾忌到菩提寺离着县城太近,志民一定会掏出杀猪刀去了结他们的性命。不过,几个日本浪人经过此次教训,也一定会收敛很多。
“英雄,请留步。”背后传来一声呼喊。
志民他们回头一看,正是刚才的那两个女子,骑着马追了过来。
“完了,还粘上了。”孙二宝冲着志民一挤眼睛嘀咕了一句。
烟儿也转过头看着志民,那架势,恨不得要冲过来咬上几口。
“不知道两位姑娘有何见教?”孙二宝等她们跑到近前问道。
“小女子多谢几位英雄救命之恩。”那个被救的漂亮女子在马上福了一福。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客气了。”孙二宝说道。
“不敢动问,您是不是姓何,名字叫何志民?”被救的女子对着志民说道。
志民一愣,还没等他说话,烟儿就抢着说道:“你认错人了,你还有事儿吗?要没事儿的话,我们就走了。”
“哟!是个妹子呀?怪不得呢。”这个女子抿嘴一笑,然后又说道:“何大当家的,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两个人策马扬鞭疾驰而去。土路上只留下了一道烟尘,和几个目瞪口呆的人。
“魂儿都跟着走了吧?还后会有期,到底啥意思?你在哪里认识的这个狐狸精?”烟儿咄咄人地问道。
志民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哪里知道她啥意思?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
“烟儿嫂子,志民除了和你在一起,就是跟我在一起了,我保证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今天是第一次。”孙二宝见到烟儿真的有些生气了,连忙替志民辩解着。
“是呀,我二哥也不是那样的人啊!”小妹说道。
一听到小妹说话了,烟儿哈哈一笑说道:“我逗你二哥玩儿呢。”
志民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女子怎么会认识自己的呢?
傍晚,回到山寨后,志民拉着孙二宝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孙二宝表示也不能理解此事。两个人探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二天下午,山下传上来一个讯息:大哥何志强来了。
何志强带来的一个消息,让志民他们颇费了一番思量。日本关东军司令部鉴于去年冬季讨伐行动失败,以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的抗日武装力量,近期要给额穆县城运来一批重武器,用于秋季围剿。其中最致命,也是最有威胁的武器是两辆坦克。
王德彪和马福才在东北军的时候,就见过这种浑身上下都是钢铁的家伙,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并且坦克上配备的高射炮的射程可达二千米,顶部还有一挺7.7mm口径的重机枪杀伤力也很大。
大哥何志强的意思是先摧毁这两辆坦克,以免到时候给一些抗日队伍造成严重的伤亡,由国民党新组建的东北铁血团配合志民他们一起行动。
“东北铁血团是啥组织?”孙二宝问道。
“是一个秘密组织,主要是搞情报工作。各行各业的人都有,都是不愿意做亡国奴的中国人。”何志强答道。
“啥时候开始行动?”志民问道。
“等我消息,你们提前做好准备。负责押运武器和坦克的日本关东军大概有一百多人,再算上额穆县城接应的关东军,一共能有二百多人。我们最好在远离额穆县城的地界,打他们的伏击烧毁坦克,完成任务之后,也方便撤退。”何志强说。
“我们就派骑兵营去,正好也试试身手。”志民说道。
“过几天,会有铁血团的人来联系你们,到时候你们一起商定行动计划。”何志强说。
“行,那我们就等你的消息和铁血团的人了。”孙二宝说道。
“大哥,小妹也在山上,你见见她吧。”烟儿说道。
“她在哪呢?”
“在我屋里哄着孩子呢。”烟儿说道。
“志民,各位弟兄,我去看看小妹,然后就下山。”大哥说完,跟着烟儿走了。
“东北铁血团,东北铁血团。”孙二宝念叨着。
“你想到了啥了?”志民问道。
“你说,那两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铁血团的人?”孙二宝问道。
志民点点头说道:“对啊!她们一定是从我大哥嘴里知道我们的,这样就符合逻辑了。一会儿我去问问大哥。”
“你还是先别问了,烟儿嫂子一直对这个事情耿耿于怀的。哈哈。”孙二宝笑着说道。
王德彪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儿,听孙二宝一说,也都忍俊不住地笑了。但一想到日本关东军要下血本来围剿各个山寨,每个人的心里都像坠上了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
未来的日子里,会有一场场血腥的厮杀在等待着他们。
自一九三二年以后,日本关东军为了打击愈演愈烈的反满抗日组织和队伍,稳固东三省的后方局势,不仅仅加派了重兵,也投入了大量的重型武器,重机枪,迫击炮,大口径火炮,都屡见不鲜,此次,又增加了坦克,可见日本关东军要剿杀额穆境内的抗日武装力量的决心有多大了。
五天后,二叔雀鹰传递过来何志强手写的纸条上面写着:四日后行动,铁血团的人明日上山与你们接头,商定摧毁坦克计划。
志民接到消息后,首先想到了菩提寺见过的那个女子,如果她就是此次行动的联系人,那么在菩提寺发生的事情就有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了。
第二天正午,东北铁血团的五个人,在何志强一个组员的带领下上山了,领头的人正是菩提寺见过的那个女子。志民和孙二宝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感觉有些诧异;这个看似大家少奶奶的人,爬上如此高的山峰,竟然没有汗流浃背和气喘嘘嘘,很显然也是练过几日功夫的。这样也让志民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她既然有一些功夫,在菩提寺时为何要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呢?
“这位就是铁血团团长田凤仙。”那个组员介绍说道。
“何大掌柜,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你没想到吧?”田凤仙落落大方地说道。
“呵呵,还真的没想到。”志民说完,随即把孙二宝,豹子他们都逐一介绍了一遍。
当介绍到烟儿的时候,田凤仙主动伸出手说道:“久闻何大掌柜的妻子貌美如花,果不其然。”
“多谢姐姐夸奖了,还是你漂亮的多。”烟儿拉着田凤仙的手说道。她故意把姐姐两个字念得很重,似乎在提醒着田凤仙的年龄。
“田团长,咱们还是说说明天的事情吧,伏击地点你们选好了吗?”志民岔开话题说道。
田凤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地图,摊在桌面上说道:“日本人的两辆坦克,是用铁路光板车来运输的。我们初步选好了一个伏击位置,是在苇塘站。这里距离县城有一百公里,如果我们行动迅速,一定会在县城的关东军来到之前安全撤离。”
志民和孙二宝,马福才,梁峰几个人听她这么说,又经过细致的研究之后,也认为这个伏击地点极佳,两面都是山坡,铁路线正好在峡谷中穿过,而且车站与车站之间的距离也很远,掐断电话线后会形成一个盲区,很利于展开行动。
运送坦克的列车会在后天上午的八时经过苇塘,由于不便于人马行走,额穆县城的日本关东军部队会在下一站接应,下一站距离苇塘不足十公里,如果关东军听到枪声,也会沿着铁路线赶来驰援。这其中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要想在半个小时之内结战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志民他们经过反反复复的推敲之后,终于拿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方案。
当天夜里,沈长庚吩咐伙房杀翻了两头羊,宴请东北铁血团的五个人。让志民没有想到的是,田凤仙的酒量也相当了得,一海碗包谷烧喝下去以后,竟然面不改色,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更是如一波春水荡漾开来。教人有些不敢直视。
田凤仙的目光,更多是落在志民的身上,她时不时的一瞥,看得志民有些心惊胆战。
当第二碗酒喝下肚以后,田凤仙的话也明显多了起来,她讲述了自身的经历,听得在场的人都不禁有些唏嘘,原来,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子。
田凤仙自幼家贫,十五岁时被当地一个有权势的土财主看中,娶进门做了第五房姨太太。最初几年土财主待她也还好,但是当土财主娶了第七房姨太太的时候,逐渐就开始对她冷落起来。
她本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为了她,也在这户土财主家做了长工,只为每天能看她一眼。后见她每天郁郁寡欢,就想方设法让她开心。一来二去,两个人压在心底的情愫终于爆发,最终在某一天夜晚,完成了灵与肉的契合,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此事才露出了真相。
土财主由于年轻时便寻花问柳,纵欲过度,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当他发现五姨太有了身孕的时候,便怒不可遏地严刑拷打,那个长工不忍心让田凤仙受苦,便承认了此事是他所为,最后被土财主用猪笼溺毙。田凤仙也被迫着吞下了虎狼之药,一个胎儿在世上存活了不到三个月,便夭折了。土财主还是不解气,随后就把她以五百块大洋的身价卖到了妓院,做了。
四年前,她才借着上街的机会逃离了妓院,至此才结束了一段非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