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红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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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那天她之所以要见于化龙,是她身边的一个心腹侍女,出门给她买糕点的时候,听糕点店的女掌柜说起新任警察署署长于化龙在青楼包养了一个女子的事情,回来对久子说过后,她心中不由得嫉火中烧,当面要和于化龙对质。不料,打开门进屋以后,就被两个尾随在她身后的彪形大汉迷晕了。

三天三夜,她被蒙着眼睛关押在一个密室里。她甚至听到了,密室外有丝丝缕缕的烟土香气。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出城,而是关押在县城某一家烟馆的密室中。而县城开烟馆的除了青帮舵主孙大宝之外,并无二家。她联想起于化龙说过照片的事情,心中隐约猜到了自己身处何地。

而这一切,她不敢对谷口明三直言,人家既然掌握了她和于化龙的私情,就一定还备有相片的底片。所以,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编一个故事,才能打消谷口明三的疑虑。

第二天上午,谷口明三应约而来,他对何志民他们这股绺子的投降,还抱有一丝幻想。如果能劝降成功,他的功劳可谓功不可没了。他也不是单纯地考虑到何志民他们会投降,为此,他兵分三路,呈半包围状态围住了方圆一公里的莲花洼。重武器连排列在前,骑兵营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包抄土匪的后路。

阳光,在微凉的秋风中舒展着身体,空气里隐约有着不安的躁动,就像谷口明三此刻的心情一样。作为额穆县关东军指挥官,这个职位是他觊觎已久的,为此,他在关东军司令部做了一些有利于自己得到这个职位的一些细节工作,最终得偿所愿。他恨不得马上就能做出一番成就,让一直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多年的荒木荒木正二看看,他谷口明三的能力,就是要超过荒木正二许多。今天,就是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刻。

一想到此,谷口明三的心里隐隐有一丝激动。

于化龙看着东面的山路,把眼睛都望得酸痛了,也没看到一个人影儿。他的手下在等待中显得有些焦灼,眼看着都中午了,一路的急行军,更是加剧了肠胃的蠕动。清晨存在胃里的食物,早已消失殆尽。有些警察耐不住性子,忍不住抱怨起来。

“于署长,胡子不能来了吧?八成咱们被胡子忽悠了。”一个警司说道。

“就是啊,这都快十二点了。署长,要不你和谷口太君说说,咱们撤了得了。”另一个人说道。

于化龙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们两眼,端起手中的望远镜,向东面的山口处望去。他心里也很焦急,但在部下的面前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几年在官场的摸爬滚打,他悟出了“喜怒不形于色”这句话,深谙官场的道理。

多年的苦心经营,让他爬上了这个位置实属不易,虽说有自己的一部分努力,但绝大部分的功劳,应归属于谷口明三太太久子。他深知这一点,他的眼睛虽然望着山口的山路,心中却在想着下一次见到久子的时候,自己该怎样解释包养了一个青楼女子的事情。就在昨晚,他派两个手下,已经把这个女子送走了,永远送走了。他的心里尽管有些难过,但情非得已,事态的发展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来了,来了。”手下有人在喊着,打断了于化龙的沉思。望远镜里,出现了一彪人马,也就百十个人的样子,为首一人正是何志民和孙二宝。

谷口明三也发现了这股人马,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握着指挥刀的手,竟然有一些颤抖。他暗暗有些窃喜,今天即使歼灭不了大股的土匪,能杀掉两个土匪头也是奇功一件了。

就在这股人马堪堪要进入到包围圈里的时候,突然都勒住了马缰绳,齐刷刷地站住了。

“谷口教官,你太没诚意了吧?”孙二宝远远地喊道。

“什么意思?”

“既然要我们下山投降,为何设下了埋伏?”

谷口明三的脸有些红了,他在心里说,他们是怎么知道我设下了包围圈的呢?

“只要你们投降,我就撤下包围圈。”谷口明三急忙说道。

“让我们投降也可以,不过有些条件得答应我们。”志民喊道。

“你们说吧。”

“我们要火炮两门,轻重机枪一百挺,迫击炮二百门,棉花一万斤,棉布五百匹,你能答应吗?”孙二宝喊道。

“八嘎牙路。”谷口明三大骂了一句。这哪里是投降,分明就是讹诈。这些武器正是额穆县城关东军所有家当,给了他们,自己这个指挥官恐怕就要听他们指挥了。

谷口明三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指挥刀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一时间,迫击炮和两门火炮的炮弹呼啸着,向着志民他们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轰轰轰”炮弹的落点处,泥土和杂草四溅,一彪人马早就在谷口明三下令的时候,向来路疾驰而去。

“追上他们!抓住何志民和孙二宝的,赏大洋五千。杀一个土匪赏大洋五百。”谷口明三喊道。

听到谷口明三的喊话,三只队伍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向着志民他们追赶过来。长尾五郎所率领的骑兵营更是紧随其后,紧追不舍。

“谷口太君,前面恐怕有诈。”于化龙喊道,但隆隆的炮声遮盖住了他的声音。

谷口明三下令以后,也感觉有些不妥,便命令自己带领的一千多名关东军原地待命,让保安团和警察队伍先去追赶,然后,在视情况而定。

长尾五郎一马当先,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瞄着志民他们的身影,一路狂追了下去。

于化龙藏了一个心眼,挥手示意自己的人马赶在保安团队伍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向前跑去。

长尾五郎看到,何志民和孙二宝他们打打停停,似乎有些溃不成军的样子,有几个人为了躲避追赶,扔下了背在身上的干粮袋,更有甚者,有两个人竟然扔下了两杆长枪。长尾五郎见状,领着骑兵营更是猛追不舍。

谷口明三等前面的队伍跑出很远的时候,才下令让自己所率领的部队;尾随着前面的队伍前进。

于化龙策马扬鞭跑了过来,对谷口明三说了自己心中的疑虑。谷口明三现在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忍不住冲动,下达了追击的命令。作为最高指挥官,命令既出,却要立时收回,于自己的颜面也过不去。现在听于化龙一说,更感觉到自己的命令下得有些草率了。

谷口明三正犹豫是不是应该收回命令的时候,突然,前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长尾五郎带领骑兵营追到一个峡谷的时候,看着前方消失在弯路上一行队伍,他也猛然醒过神来。望着两侧陡峭的山崖和这条狭长而幽深的山谷,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他不寒而栗。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保安团,警察和谷口明三率领的大队人马也进入到了山谷,心里才微微平静了一些。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几个跑在前面的关东军骑兵从马上栽落在地。枪弹也随之从两侧的山崖上,带着划破空气尖锐的啸叫,如大雨滂沱一般的泼洒下来;机关枪,长枪的枪声中夹杂着手榴弹一声声的爆炸声,山谷里顿时乱作一团。

谷口明三定了定心神,命令火炮,迫击炮和重机枪向两侧山崖猛轰,随后下达了撤退的号令。在一阵猛轰之后,山崖两侧的攻击明显弱了下来,谷口明三后队变前队,率先退出了山谷。

一串串马蹄声从谷口明三的来路传了过来,“啪啪啪”三声枪响过后,一群人高声喊道:“灰狼来啦”

又是三声枪响,一匹匹马踏着烟尘疾驰而来,呐喊声也随之响起:“鬼剃头来啦”

“双镖来啦”

“铁血军来啦”

于化龙和周华堂听到一连连的报号声,都为之一振震,尤其的周华堂熟悉绺子之间的门道这就是“典鞭”。“典鞭”就是各路绺子聚会,按照绿林的规矩,只有绿林中出了大事儿,才由大绺子的首领号令和执行“典鞭”。很显然是何志民这一股绺子的号召,才能聚集到如此多的人马。

谷口明三看到从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涌来几支队伍,一时竟然慌了手脚,手足无措起来。他的身边不乏有久经沙场的军官,在他们的建议下,谷口明三调整了部署,全力抗击这几支突如其来的队伍,以便寻找机会突围。

没有了火炮和迫击炮的进攻,山谷里的枪声又一次响彻云霄;一块块的山石也像山崩一般的滚落下来。

长尾五郎看到一匹匹的战马倒下,士兵一个个的从马上摔落,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瞬间笼罩了全身。

谷口明三率领的队伍,在慌乱了一阵后稳住了阵脚,重机枪,迫击炮和两门山炮对准冲过来的人马开始了轰炸和射击。

“轰轰轰”一连串的巨响之后,烟尘遮天蔽日,火光冲天。几支人马在炮火中分散开来,子弹也“啾啾”地嘶鸣着向关东军发射过来。

志民和孙二宝站在山岗上,在望远镜里看到被关东军炮弹击中的人马,心中焦急万分。事先设计好的合围计划,由于谷口明三的及时醒悟,延缓了追赶的速度,而没有进入伏击圈,从而使战局发生了变化,这是他们所没有预料到的。又看到关东军的全部重武器都用在了赶来支援的几支绺子上,更是让志民和孙二宝他们心急如焚。

“小六子,绕到灰狼大哥他们的身后,告诉他们不要在进攻了。闪开一条路,让谷口明三他们逃命去吧。”孙二宝吩咐道。

“弟兄们,掐住小日本的骑兵,不能让他们跑出去。”志民喊道。

这时,谷口明三已经击退了几支绺子的第二次进攻,长短枪的火力毕竟比火炮与迫击炮,重机枪的威力是不能抗衡的。

此时,几支绺子的队伍已经有多人伤亡。

灰狼的一双黄眼珠此刻已经变得血红,一块炮弹皮擦过他的额头,鲜血在不停地流着。

“你们听好了,谁要是不玩命往前冲,回去老子就毙了他。”灰狼望着身后几个有些畏缩不前的人喊道。

两次的冲击无果之后,有人看到日本人的炮火过于猛烈,又死伤了很多兄弟,便产生了撤退的念头。

“铁血团”,“鬼剃头”和“双镖”的队伍也是如此,由于第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又不懂得配合进攻,也都折损了不少兄弟。就在他们感觉到进退两难的时候,小六子传下话来,让他们佯攻两翼,闪开一条路让谷口明三他们撤退,然后,集中兵力围歼关东军的骑兵营。

谷口明三所带领的队伍,看到击溃了大批绺子的人马,出现了一条很明显的退路,便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长尾五郎的骑兵营也伺机突围着

等谷口明三,于化龙和周华堂队伍跑出去十几里路的时候,才发现背后并没有追兵。先前一路追赶在他们身后的几支绺子,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谷口明三抹了头上的一把汗,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才发觉,长尾五郎的骑兵营只有一大部分人马跟了上来。只有长尾五郎和一少部分骑兵,还不见踪影,这让谷口明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急忙下令,让全体人马赶回去,营救还深陷在山谷里的残部。

此时,山谷里的枪声已然寥落。长尾五郎看着身边不足二三十人的骑兵,和从两面堵截过来大批土匪队伍,不由得心慌意乱。

“长尾教官,下马投降吧。哈哈,你至少能换回来两门迫击炮。”孙二宝喊道。

“我要和你决斗。”长尾五郎用军刀一指和孙二宝并肩策马而来的志民喊道。他崇尚武士道的精神,这种精神让他选择了一种;他自以为很光彩的死亡方式。

“不投降?豹子,突突了他们。”孙二宝对身边手里提着一挺轻机枪的豹子说道。

“等一下,我和你决斗。要是你赢了,我可以放你们都走。”志民说道。

“志民”孙二宝一愣。

志民点了一下头说:“放心吧。”

这个时刻,志民已经期待很久了。他日思夜想;盼望着能面对面的和长尾五郎来一次公平的决斗,来一雪前耻。

长尾五郎跳下了马问道:“你说话算数?”

“算数。”志民斩钉截铁地答道。他也跳下马,从怀里抽出杀猪刀,大步向长尾五郎走去。

“呀”长尾五郎厉声嚎叫着,挥刀冲着志民冲了过去。

志民大喝了一声,也飞快地对着长尾五郎狂奔而去。

距离还有一米多的时候,志民忽然像跌倒了一样,一个前滚翻,翻滚到了长尾五郎的面前,长尾五郎一怔,他的一刀已经劈空了。就在他一怔的时候,志民的杀猪刀已经刺入了他的肚子,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长尾五郎捂着肚子蹲坐在了地上。

这一刀,虽然还一时不能毙命,但剧烈的疼痛已经让长尾五郎汗如雨下。他强忍着疼痛,转过身,挥刀又一次向志民劈了过来。

突然,一道身影如闪电一般的窜到了长尾五郎的身后,一双大手像钳子一样拧住了他的脖颈,长尾五郎清清楚楚听到了“嘎巴”一声脆响,他的脖子不听使唤地像麻花一样翻转过来,在临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胸前刺着一头豹子的人,这个人的眼睛就像刺青的豹子一般的血红。

谷口明三带领大部队赶来的时候,山谷里一片死寂,空气里流动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几匹濒临死亡的战马,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嘶鸣。一群群的乌鸦在天空呱噪着,盘旋着,在等待着一场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