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红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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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孙二宝和王德彪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聚义厅里,志民,孙二宝,豹子,王德彪还有马排长五个人,看着孙二宝他们带回来的地形图,仔细分析和研究着。

“过了棒槌镇十几里,有一个名叫琵琶顶子的大山,附近三五里不见人烟,是去龙江县城的必经之路。老王的意思是在这里下手。”孙二宝指着草图上的一处地点说道。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只有三十多匹马,要去三十多个人劫车是不可能的。至少要去七八十人才行。那里山高林密,撤退的时候,没有马匹的兄弟也容易滑。”王德彪说道。

“我和老王试了一下,从龙江县城骑马跑到琵琶顶子,大概要一个钟头的时间。我们要争取在三十分钟之内结束战斗,余下的三十分钟足够我们撤离的了。”孙二宝说道。

“从琵琶顶子翻山回到山寨的路,是不是得先走一遍?”志民问道。

“嘿嘿,猜到你就会这样问。我和老王就是从琵琶顶子翻山回来的。”孙二宝嘿嘿笑着说道。

“埋伏的地点有了,详细的计划你和王大哥是不是也有谱了?”志民问道。

“我和老王想了几个办法,你们听着行不行。”孙二宝说:“一,人手至少要七八十人,埋伏在道路两侧。另一侧虽然树木少一些,但眼下草木返青,藏几十个人还是不成问题。二,设路障,迫使他们停车。设置路障的方案有两种,一种是挖陷阱,一种是用一辆运煤的马车,停在埋伏的地点,把煤炭卸下来,就说是车辕子断了。等日本兵和护矿队的人一下来就开打。”孙二宝说道。

“二宝,你说用你的老办法,把火药撒在路上行不行?路上都是煤渣,根本也分不清火药和煤渣。”志民说道。

“我想过了,就怕火起来以后,伤了双镖和他的心腹兄弟。”孙二宝说道。

“陷阱恐怕不好挖。路上拉脚的马车也多,陷阱上面铺什么东西能走马车而把汽车陷进去?”豹子说道。

“还有,他们看到有马车坏在路上,不下车怎么办?”志民说道。

“拉上你老丈人的那门炮,轰死小日本算了。”豹子一直惦记着那门炮的威力,所以,念念不忘地说道。

“这样倒是省事儿,不过,双镖和他的兄弟怎么办?”孙二宝白了一眼豹子说道。

其实,眼下唯一阻碍行动计划的,恰恰就是考虑到双镖和他手下几个心腹的性命,这让所有在座的人都感觉到头疼。如果没有双镖的介入,事情倒好像简单了一些。但是,没有双镖的介入,不仅历时要长不说,也不可能得知运款的详细时间。总不能等着煤矿的押款车上路,在做准备打劫。有一利必有一弊,志民现在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了。

“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好半天没有吭声的马排长说道。

“你快说说。”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用地雷把他们都炸下车,等他们都下了车,再开打。”马排长说道。

“地雷?咱们山寨也没有啊,再说,用地雷还不如用炮呢。”王德彪说道。

“地雷的爆炸力是能控制的,地雷好做,就是没有炸药。”马排长说道。

“你会做地雷?早说啊,炸药,火药手到擒来。”孙二宝说道。

“上哪淘换去?”豹子问道。

“哈哈,志民,记得木帮的一个把头吧?他们村子里都是做鞭炮的那个人。”孙二宝说:“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明天一大早我领几个兄弟驮回来一麻袋。”

“记得,记得。好像是叫东石村吧,离着黑石镇也不是很远。二宝,你去正合适,他们都很佩服你。”志民答道。

“还需要啥?老马,你一起都说出来。”孙二宝说道。

“地雷要用多少?还有问一下山寨的兄弟们,谁做过石匠,没有铁壳,咱们就做石雷。需要炸药,引线,还有锤子,凿子。”马排长说道。

“马福才,你啥时候学的?还有这两下子。”王德彪有些惊异地问道。

“在东北军工兵营的时候,看着弟兄们把地雷拆拆装装的,就学会了。咱们没有弹簧片,雷管和撞针,只能做简易的。”马福才说道。志民,孙二宝和豹子三个人一直都是马排长的叫着,此时,才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

“简易的也行,先用着。等咱们财大气粗的时候,置办下一批军火,什么手雷地雷,冲锋枪榴弹炮的,都备齐了,从额穆县城一直打到省城,把小日本轰回他们老家去。”孙二宝说道。

“哈哈哈哈。”几个人开怀大笑。

“孙子曰: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孙二宝说道:“我还有一个想法,等日本人和护矿队的人都下了车,找几个嗓门大的喊‘我们只打日本人,不打中国人,劫了钱人人有份’怎么样?”

“好,这个主意好。护矿队的人在煤矿一个月也拿不上几个工钱,这样一喊,估计不是双镖的心腹也会动心。”志民说道。

“行,到时候扔下千百块大洋给他们。”孙二宝说道:“老马,地雷先做二十个,做两个威力稍大一些的,最好是能炸坏汽车,让他们跑不了。其他的只要能响就行。”

“是,明白了。我这就去吹集合哨,找几个石匠。”马福才也是个急性子,说完话转身走出了聚义厅。望着他有些微跛的行走姿势,王德彪叹了一口气说道:“马福才要不是受了伤,在东北军早就是师团长了。”

“也多亏了他受了伤,不然能和咱们滚到一起,做了绿林好汉?也是天助我们山寨。”孙二宝说道。

“也是,也是。”王德彪频频点头说道。

走出聚义厅的门口,听到一声响亮的哨音之后,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伸了一下懒腰,相互环视了一会儿,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一缕微风吹过,月亮遮遮掩掩的从云彩里探出头,用目光探寻着黑夜里的秘密。

五天后的上午,一只雀鹰传递过来一个消息,绑在鹰腿的细竹管里的纸条只有短短的七个字:飞轮明线七点滑。

“说的啥意思?”豹子问道。

“老沈说,汽车明日白天七点走。飞轮是汽车,明线是白天,滑你不是知道是走的意思了?”王德彪解释说。

“明着说多省劲儿?偏偏绕弯子。”豹子说道。

“要是万一雀鹰被猎人,或是什么人逮住了,他们不懂暗语,就不能泄露机密。”王德彪答道。

“要是那样不耽误事儿了,只传这一回消息吗?”志民问道。

“隔上半个时辰,还有一只雀鹰会飞回来,咱们绺子一共有三只雀鹰。”王德彪答道。

“这些雀鹰是谁训练的?咱们山寨还有这样的能人啊!”孙二宝说道。

“嘿嘿,这个能人不是别人,就是志民的二叔。”王德彪答道。

志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年年见二叔熬鹰,后来却不知去向。二叔最早熬的鹰是一种叫做海雕的老鹰。从幼年时便开始饲养,经过训练之后,一只成年的海雕的利爪,足可以拎起三四十斤的一头狍子。近几年不上山围猎,便开始熬体型小了许多的雀鹰。他曾经也问过二叔,雀鹰的去向,二叔不是说雀鹰死了,就说放生了,原来都是给山寨预备的,他又想起封宝库被绑票的事情,中忍不住暗笑。

“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按照原定的计划。王大哥,豹子,你们两个去挑选人马。马大哥,地雷都预备好了吧?预备好了晚上就找两匹马驮上。二宝,你一会儿跟我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打个大牲口,给兄弟们改善一下伙食。“志民说道。

三个人都走了,聚义厅只剩下志民和孙二宝两个人,孙二宝一脸疑惑地看着志民问道:“要打猎,你应该把豹子留下,他也是这方面好手。你让我陪你去,不会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吧?”

“我想问你,能不能托你大哥买一些子弹和手榴弹?”志民说道。

“少量的估计还行,要是多了够呛,枪支弹药又不像瓜果梨桃能随便买卖。”孙二宝说道。

“也是这个道理。上哪能弄到呢?”志民自言自语地说道。

“从有的地方弄吧,最不缺这些东西的就是日本关东军,荒木正二的手里多的是。”孙二宝说道。

“哈哈,你跟他谈谈,看看能不能匀给志咱们一些?”志民开着玩笑说道。

“嗯,有空儿跟他谈谈。”孙二宝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哈,行了,咱们去山里转转,让弟兄们吃得饱饱的,好干活。”志民说道。

五月的大山里,蒿草没过膝盖,野杜鹃花虽然已经过了花期,但空气里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混杂在草叶和泥土的气息中,让人心旷神怡。这个时辰的露水还是很重,一会儿就打湿了两个人的裤脚和鞋子。志民在前面走着,一边用一根树枝拨打前行路上草丛里的露水,一边指指点点的告诉孙二宝树木和野菜的名字。要想在大山里生存,就必须要熟知每一种野菜,野果,以及各种蘑菇;要能分辨出哪一种是能吃的,哪一种是有毒的才行。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西面的侧峰。这个季节,正是各类山菜疯长的时候,像各种蕨菜,山芹菜,山韭菜,猫爪子,刺五加,刺嫩芽不仅采摘方便,而且味道极好。志民不厌其烦的介绍着,孙二宝也很用心的听着,辨认着。

五条猎犬嬉闹着,跳跃着跑在两个人的前面,不时低头嗅一嗅。忽然,黑虎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声。多年的默契让志民知道,黑虎这是在示警。志民俯下身体,五条猎犬也匍匐在地,孙二宝的心律也加快起来。

“哗啦啦”前面的树丛发出一阵响声,由于这个季节的树木枝繁叶茂绿草丛生,根本看不清远处丛林里的事物,围猎相对也困难了一些。两个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目视前方,五条猎犬也趴在地面上,竖起了耳朵,翕动着鼻翼,扑捉着每一丝气息。森林中的一切都似乎变得沉寂起来,只有风吹拂树叶发出的声响。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出现在前面十几米;草木稍有些稀疏的地方,人形般的站立着,正在四处观望着。五条猎犬看到目标,没等志民发出呼哨就冲了上去。

“嗷”一声地动山摇的吼声响彻丛林。志民这时发现,这只庞然大物竟然是黑熊。多年围猎也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黑熊,他端起手里的长枪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里居然都是汗。此时,孙二宝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有一支枪,他后来说,是黑熊的那声怒吼,让他感觉到了一种震撼。那一刻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惊喜。

一猪二熊三老虎,志民没有想到今天会遇到山里猎人禁忌的黑熊。山里人一般把黑熊称作“黑瞎子”,据说黑熊的视力很弱,一般靠嗅觉来寻找食物和辨别事物。也许是今天的风向,让它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才会和志民他们狭路相逢。山里的猎人遇到黑熊的时候,绝大多数情况下会选择逃避,因为黑熊皮糙肉厚,三五枪打不死的情况多如牛毛,一旦被人激怒,其后果难以想象。

五条猎犬已经围住了黑熊,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时不时的绕到黑熊的身后,趁着黑熊不在意,狠狠的咬上一口。黑熊不停的狂吼着,拍断了身边一根根的小树,一条猎犬险些也被拍到,这让志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志民安静住心神,眼睛盯着随时都会冲过来扑倒自己的黑熊,默想着二叔教给自己的猎熊诀窍。黑熊素称铜头铁骨,它的身上只有一处死穴,那就是当它站立起来胸前露出的一条v字形白带,也是黑熊的心脏部位。这个部位不像黑熊身体的其他地方,有着厚厚的脂肪,皮层也薄弱一些,足可以一枪毙命。但黑熊是不会轻易把这个致命的要害部位给猎人的,那就不仅仅需要猎手有好的枪法,而且,一定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才能达到目的。

黑熊似乎也意识到,眼前的两个人才是威胁自己性命的最大隐患,所以,它摆脱了猎犬的纠缠,俯下身体像一股黑色的狂风直扑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头狗黑虎不顾性命的迎面直冲上去,一口就咬住了黑熊的鼻子,黑熊挥起前掌,一掌就把黑虎拍出了五六米远。黑虎一声凄厉的嚎叫之后,几个跟头跌进草丛中。听到黑虎的惨叫,志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的刺痛。也就在这个时候,黑熊站立起了身体,“砰砰砰”三声枪响过后,黑熊踉跄了几步,终于重重的摔倒在地。

志民没有顾得上去补枪,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黑虎身边仔细查验伤口,几根白森森的肋骨支了出来,汩汩的鲜血浸湿了草地。他急忙脱下了外衣把黑虎的伤口裹住说道:“二宝,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喊人抬熊。”

“行,志民,你快抱着黑虎回山寨找马福才吧。”孙二宝惊魂未定地说道。

志民扔下长枪,不管不顾地一路狂奔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志民就守在黑虎的身边。他看到马福才把土豆捣碎掺入面粉和白醋,搅拌成泥状后糊在了黑虎伤处,又用几根木棍固定住黑虎受伤的一侧之后,他反复地问了几遍,黑虎有没有性命之忧,得到的答复让他喜忧参半。

马福才说:“黑虎的性命基本可以保住,但日后难免会留下后遗症,像人骨头受过伤一样,阴天下雨就会疼痛,至于能不能再上山围猎,也很难说。”

总的来说,还是值得庆幸的,毕竟黑虎的性命是保住了。志民悬着的心,终于平稳了许多。

山寨下午没有进行日常的训练,被挑选除了七十五个人都按照吩咐,随着豹子,王德彪和马福才回木刻楞的大房子里睡觉休息,以便夜间行动。没有被挑选出来的人,都被派到伙房去帮忙,毕竟几百斤的黑熊要剔骨剥皮,不是几个人能办到的。何况,伙房还要预备出来七十九个人明天的早饭和三十几匹马的草料。

孙二宝陪着志民一起看护着黑虎,志民几次催促让他也去睡觉,可孙二宝执意要留下来。他留下来的原因是,自从去年冬天志民领着五条猎犬到了黑石镇之后,他和黑虎之间也建立一种彼此信任的感情。此次黑虎受伤,他内心的感受也不亚于志民。

黑夜降临了,农历十六的月亮像一轮银盘挂在空中,月光如水银一般的倾泻下来,让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