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红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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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哟西”一个人喊了一声,放下长枪跑了出去。他的喊声不仅让其他三个站岗的人也跑了出来,就连巡逻路过这里的七八个巡逻队员也加入到抓羊的行列。

自从被荒木正二训斥以后,营地的人收敛了很多,收敛的结果就是,每天吃着难以下咽的萝卜,土豆和大白菜,一点荤腥也见不到。这让每个义勇队的人都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们在本土的时候,训导官就告诉他们说:要想吃大米白面,去满洲。要想吃鸡鸭鱼肉,去满洲。后来这两句话变成了训练前的口号,已经在他们的脑海中根植。所以,每餐饭前,想到的都是这些美味佳肴。来到满洲以后,他们才知道,大米白面和鸡鸭鱼肉都是前线的士兵预备的,他们的粮食补给,粗粝的杂粮占了绝大部分,更不见什么鸡鸭鱼肉了。

在训导营灌输的思想,让他们形成一种习惯,认为满洲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归属于他们。他们先是偷鸡摸狗,一直到明火执仗地抢夺牛羊牲口,饕餮大餐的美梦还没有做完,就被活生生地掐断了,短短的几天也让他们痛苦万状。现在,有两头走失的羊,送到他们的嘴边,他们焉能放过这天赐的美味?

十几个人追逐着。很奇怪的是,两头羊似乎有人在前面牵着跑一样,逃进了一片树林,十几个人也兴冲冲地钻进了进去。

“啊!啊!”几声类似于野兽临死的惨叫声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有的沉寂。

竹内队长爬起身,照例拎起手电筒要出门查岗,他用手一推门,门却纹丝不动。他咒骂了一声,低头查看门是否被插上了。门插是开着的,他再猛力一推,门依然没有被推开。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来到窗前向门岗的方向望过去,门岗的两盏灯还亮着,可以清楚地看到架起的三挺机枪。他放心地喘了一口粗气。就在此时,他猛然发觉,机枪的枪口不是像外而是向内,还有门岗那里的人数和穿着也不对,竟然有二三十个人手持长短枪,枪口也冲着他的这个方向。

竹内的冷汗一下冒了出来,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由于负过重伤才提前退役,之后被委任做了满蒙开拓青少年义勇队的队长。经验告诉他,此刻,营地已经处在及其危险的境况当中了。

“起床!有敌人!”他推开窗户刚刚想要跳出去,耳边就听到“轰、轰、轰”几声炸药包的爆炸声之后,他也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被一股气浪抛了出去。六间土木结构的房屋在炸药包巨大的威力下,炸得纷纷倒塌。眨眼间,只剩下断壁残垣。

义勇队员死伤过半,清醒过来的竹内看到一群队员向门岗的方向哭喊着跑去。“突突突”门岗的三挺机关枪吐着火舌同时打响,跑过去的队员在瞬间就像刈倒的麦子一样倒下了。几乎同时,东西两侧的枪声也如爆豆一般的响起。

竹内大喊大叫组织着残兵败将向北面撤退,听到他的口令,聚拢在他身边的七八十人,没头没脑地向北面冲去,铁丝网此时倒成了约束他们突围的障碍。就在这时,铁丝网外的枪声也响了起来,“突突突”“砰砰砰”,机关枪,长枪的子弹劈头盖脸像冰雹一样的砸向他们。

“卧倒,射击。”竹内一声令下,匍匐在地,胡乱地冲着枪口火光的方向开了枪。

竹内很奇怪的听到自己这一方的枪声,好像只有自己的枪在射击,其他的人似乎无动于衷一样。他四下看了一看,他身边活着的四五十人,都抱着脑袋,吓得嚎啕大哭。这些义勇队的队员终究还是年轻,平日里对满洲国的乡民们飞扬跋扈惯了,哪里见过如此真刀真枪的阵势?看到队友一个个死去,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哪里还能端动枪去射击?

他们是揣着美梦来到满洲的,没有想,伟大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噩梦,就降临在他们身上。

竹内绝望地打光了枪膛的子弹,扯下一幅白布汗衫,挑在一杆长枪上。他上过战场,知道《日内瓦公约》,也只有投降着一条活路了。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志民,这些活着的怎么办?”豹子从北面剪断的铁丝网处,端着一挺机枪,走到竹内他们的旁边问道。

孙二宝和王德彪也从东西两侧包围了过来,都看着志民,等着他的决定。

志民从身后一个人手里抢过一挺机枪,对准还趴在地上大哭小叫的日本义勇队队员就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一阵枪声响过后,哭喊声戛然而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引来远处野狗一声声长嚎,在死寂的夜晚传得很远。

血是红色的,但流入黑土地中,也是黑色的。

额穆县城的关东军指挥所里乱成一团。自接到官邸镇满蒙开拓青少年义勇队被屠营,并且没有一个活口的消息后,荒木正二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乱转着。一个早上,指挥所的两部电话铃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关东军司令部,外务省,军机省一个接一个电话,让荒木的脑袋里好像钻进了几只苍蝇一样,一直“嗡嗡”地响。

荒木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发现谷口明三已经组织人手清理尸体了。谷口是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的,是于化龙派人在凌晨就报告给他的,听到消息,他立即召集二百多名警察和一百多名保安团的人赶到现场,做了仔细的勘察后,才就地掘了几个大坑,要把尸体埋进去。

于化龙点验过人数后,发现少了十一个人,循着一些痕迹找到了距离门岗一百多米外的树林,发现了十一具义勇队员的尸体,每个人不是被割断喉咙,就是一刀刺入心脏所毙命的。

谷口对于化龙的表现很满意,特别安排他负责给荒木正二讲解案情。

“荒木太君,这伙人先是用羊引诱站岗和巡逻的队员到前面的小树林,格杀后混入了营地”

“你怎么知道用羊引诱的?”荒木打断于化龙的话问道。

“太君,树林不光有人的脚印,还有羊蹄印。站岗和巡逻的人,一定是发现了羊才去追赶的,所以,中了人家的埋伏。”于化龙答道。

荒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人混进去以后,在每个房门口都放了一个炸药包,现场有残留的麻绳线头可以证明。炸药包点燃后,还活着的义勇队员向外冲的时候,被早就埋伏好的敌人枪杀了。最可气的是,竹内队长都表示投降了,他们还开枪杀死了几十个队员。”于化龙说道。

“投降?你怎么知道?”荒木问道。

“太君,你来看看。”于化龙引着荒木来到竹内的尸体身旁边,荒木看到竹内手里的长枪刺刀上,挑着一块白布,这才点点头没有吭声。

“你的,什么的干活?”好半天,荒木才向于化龙问道。

“太君,小的是官邸镇警察所的于化龙。”于化龙恭恭敬敬地弯下腰答道。

“你猜能是什么人干的?”

“小的猜,应该是胡子干的。正规军都懂《日内瓦公约》不可能杀害俘虏。何况,咱们这里也没有正规军出现。”于化龙答道。

“哟西。”荒木点点头,用赞赏的语气说道。

听荒木如此一说,于化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一直想着,在自己的地面上出了这么大事情,难免会受到一些责罚。但从荒木的语气上来看,不仅没有责罚的意思,反而对自己赞赏有加,这让在他心中暗自欢喜了半天。

“你知道是哪一股土匪干的?”荒木冷不丁地问道。

“太君,一定是那伙报号‘红胡子’的土匪干的。”于化龙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荒木笑眯眯地看着于化龙问道。

于化龙心里一惊,自己也是邀功心切,几乎的不加思考地说了出来。此时,自己是骑虎难下了。他琢磨了一下说道:“太君,咱们这一带除了他们这股绺子的人多,还没有哪个绺子赶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估计他们又多少人?”

“太君,以现场的情况分析来看,他们至少有三四百人。不然,是不可能打败这些受过皇军训练出来的义勇队队员。”于化龙说道。

荒木听后似乎很受用,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于化龙擦了鬓角的一把冷汗,鞠了一躬,回到谷口的身边。他生怕荒木再问下去,再问下去他只能说出“红胡子”就是何志民,而何志民又曾经是他的同事和磕头兄弟。那样的话,荒木会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于化龙越想越后怕,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官邸镇负责挖坑和搬运尸体的二十几个乡民,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发现有两具尸体的衣服上写着:抗日义勇军第一军的字样,他们也没敢声张。几天之后,抗日义勇军第一军的称号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抗日义勇军第一军,就是原先的东北军打回来了。也有人说,是国民办事处的军队。还有人说,是一股叫“红胡子”绺子的人干的,也就是大闹额穆县城行刑场的那伙人做下案子。更有甚者说,半夜听到的几声巨响,是雷公发怒了,劈死了满蒙青少年开拓义勇队的大部分人。其他的人,被一伙路过的胡子打死了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当天,官邸镇有许多人家;都奢侈地买了酒菜,一些杂货店和熟食店的生意也空前地好了起来。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拎着酒瓶,四处沽酒的孩童和拎着用油纸包好熟食的妇孺,穿梭在大街小巷。

当天晚上,于化龙和几个警察所的警员,也在百香园摆了一桌酒席。

“弟兄们,今天大家都很辛苦,我代表谷口署长敬大家一杯酒。”于化龙端起酒杯说道。

几个警员心照不宣地举起酒杯,强忍着脸上的喜悦之情,纷纷说道:“谢谢署长和所长的关心了。”说完,都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敬满蒙开拓青少年义勇队的人,他们是为了‘大东亚共荣’这项伟大的事业而捐躯的。”于化龙说完,把一杯酒泼在了上。

几个警员都效仿着,把酒也倒到了地上。当他们抬起头,看到于化龙一脸悲伤表情的时候,一时间也怔住了。他们也分不清于化龙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他们就这样沉闷地喝着,吃着,直到每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才蹒跚着离去。

夜晚,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走到街上,大哭大叫了一阵后,点燃了一挂鞭炮。“噼噼啪啪”的一阵响声过后,竟然引出无数串鞭炮的轰鸣。后来有人说,那天夜里,镇子上许多家杂货铺陈年的爆竹,都宣布售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