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青春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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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便疑惑起来:启一和千代子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可两人之间像是潜藏着什么不祥的联系似的。至少眼前出人御木家的人当中,启一和千代子是持有许多病态的人。而且,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互相排斥,都把对方想象成危险的人物,这可真有些不可思议。

以前启一曾经刺伤自己,这行为,大概不会重演;但启一开着出租车回来,大概晚上又要开着车上街兜生意去吧,御木想想就担心。

这种场合御木不会去叫对启一清楚地表现出冷酷的妻子。当然,也不会去叫弥生来。两人都起不了让启一冷静下来的作用。

最近,弥生从银座坐上启一兜生意的车回家以后,也许表现过对启一的同情,但不能想象她会给启一平安。顺子更不可能。

启一回去时,御木直把他送到大门外,目送着车子动起来开着走了。从后面看,车子还是走得到挺稳当的;可刚才启一坐上驾驶台,握住方向盘之前,右手曾在左腕肘部揉了三四次,给御木留下了不安。

御木回到了茶室,芳子和弥生坐着,像要打听什么似的往上瞧着。

“车上装来的男人,是千代子的什么人吧。千代子躲进女佣房就不出来了,叫也叫不应。”芳子说。

“听启一说,像是订婚的对象。也许是他自己推断的。说是千代子没来我家以前就知道了。”

“真没羞哟,不还只有17岁吗?”

“好好问一次千代,怎么样?”

“让我来问吗?”

晚饭的准备千代子也来帮忙,低着头走来走去,避开任何人的眼光。

第二天的早上,千代子离家出走了。

御木并不认为见过的若山会立即将千代子带走。

“一定是到那人的地方去了吧。”不知道是不是正如芳子所说的那样。

说不定,千代子即无家可归,又无处可去。想到若山处去打听一下,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地址。启一也不知道吧。

御木全家不知如何善后,只留下不踏实的责任感。好太郎说,还是早点向警察报个案的好。

“无论如何,我去找找日本桥附近那家陶瓷店里那个叫若山的人。大陶器商店没有几家,马上能找到。”

“是啊。”御木点点头。

二十一启一的车会不会撞在千代子身上发生事故呢,一种奇怪的狂想袭击着御木,那是因为无法知道千代子的行踪而引起的。

好太郎去了日本桥,跑了好几个大的陶瓷店,都说没有叫若山的店员。

“什么陶瓷店,该不是吹牛吧。”御木说。

找不到若山,那么,千代子去了若山处的预想照例说不该消失,但御木反而不安起来。没有任何线索。警察方面也没来什么通知。

御木的不安拖着尾巴,启一和千代子在御木的脑海里忽地连在了一起。这才引起了狂想。启一兜生意的车,又会在什么地方偶然地遇到千代子吧。御木甚至觉得这种偶然其实不是偶然,像是一种必然。而且它还被狂想成事故的形态。启一和千代子病态的东西,也许已经毒化了御木的头脑吧。也许御木自己的身体里,有了对于两人的病态想象吧。

启一的车载着千代子,两人一起发生事故了吧,或者是千代子走着,启一的车撞上去发生了事故。总之,两人相遇是以事故形式出现的这种狂想,让御木觉得很烦闷。

御木觉得这种想法是由于担忧两人的安危的心理动荡才产生的,确实如此;但他又怎么也不能排除它是不是一种诅咒的疑虑。

启一也好,千代子也好,都是遥远过去的因缘,一时流入御木生活中来的。御木直到现在才想到,那因缘是阴暗的东西。旧因缘中,有没有凶兆呢?启一的父亲道田,千代子的父亲石村,这些人自身的存在,是不是人群中凶兆般的生涯呢?

而且,遥远的过去,两个人的一生与御木的接触点,是御木近五十年生涯中的阴影。这旧的阴影在御木新的岁月里,可以说没有必要让它再苏醒。

就是说,御木和道田的缘分,在学生时代道田自杀的时候,已经切断了。那时候,与其说道回想把婴儿启一的将来托付给御木,不如说,他是抱着敌意与憎恶死去的。九州碰到老友出水时听到的那番话,当然有第三者记忆多年以来夸张的成分,但绝不能说是全无根据的杜撰吧。大概常常忘却过去,不钻牛角尖的性质也变成世俗乐天派的一个要素吧,这个御木从道田儿子的成长过程中,感到了眷恋过去的喜悦,他没有什么深深的警惕,不仅资助启一学费,还把他作为“家庭的朋友”迎进门来。

妻子顺子对这种人际关系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但九州回程时在京都旅馆过的那晚,听到了出水关于因缘的故事,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注意起启一来了;而御木却说“因缘”和“缘故”是两码事。

当启一意识到自己脑子有毛病时,他对于御木不用说充满了感谢之意;他从弥生身边干干净净地离开,还要赶出千代子,都是想赶走打搅这家生活安宁的恶魔吧。

至于千代子的父亲,比起启一的父亲道田来,和御木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果硬要算有,那么那是御木结婚前,让顺子蒙受痛苦的灾祸;御木和顺子一起的生活里,石村女儿的接近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吧。

决定让千代子留在自己家里,御木夫妇的心理与其说是天真,不如说是无力。很少拒绝人的顺子,不知道千代子是石村的女儿,只把她看做与自己一样毫无瓜葛、志愿来当女佣的人。他们只不过是任随当时情况的自然发展,所以御木应该有责任。

御木让家庭平安无事的气氛弄习惯了,简直到了门户大开的地步。像个健康的人忘记了摄生一样。不管是否有过去的坏因缘,甚至反而因此将启一和千代子引到家中,给他们许多照顾。这看上去是一种美德,但对人生,也许是一种傲慢。连同御木平俗的作风,他的生活不也是弛缓的证据吗?

御木在安全地带,他将启一和千代子也迎进了安全地带,可他们却并不安全。

而且,女儿弥生也因为御木的欠考虑,被启一弄得伤透了心。

应该说,启一也受了伤吧。当时,要把千代子留在家里的时候,弥生也曾表现出来自某种不安预感的反对。

千代子离家出走后,御木觉得安全地带动摇了,再追溯到启一,更觉得对女儿有愧,对自己的生活他觉得有必要重新反省。

可是当时既然把千代子留在家里,就不可能再去了解她的来龙去脉。

“请三枝子来一趟,让她查一查放在我们家的柜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少了。”弥生说出了让御木意想不到的话,“不是怀疑千代子拿了什么,可她毕竟是不知跑到哪里去的人嘛……”

“柜子上了锁没有?”

“锁是上了,只是看一看哟。让风过一次也好嘛。”

“钥匙放在弥生你手里吧。”

“是放在我这里,怎么啦?”

“假如少了什么东西可让人心烦。”说着,御木的眼光暗淡了下来,“你怀疑出走的千代子吗?”

“不是那么回事。”

“以前有过好太郎用掉三枝子存款的事情,真为难呐。”说着,御木盯着弥生望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有什么少了吗?”

“我们家有什么少了吗?”

“上回有过蔷薇花的事情。”

“那可不能算是一种偷窃。”

“千代子对三枝子不知是嫉妒还是憎恶,老把三枝子晒着的衣服给狗咬,爸爸不知道的事可多呢。”

“还有什么事?”

“三枝子去洗澡的时候,敲碎她手表上的玻璃啦,把她的耳环扔到院子里去啦,这样的小事接连不断地有哇。”

“……”

“还偷过三枝子的照片呢。”

“照片?三枝子小姐太漂亮了,是羡慕和嫉妒吧。”

“也许是吧,可让人不舒服。”

“那蔷薇花也很奇怪。除了照片,三枝子的其他东西也……”

“那可不知道哇。像爸爸你说的那样,蔷薇花和照片什么的,偷了后也许不要了,可还偷过哥哥的东西呢。鞋拔子啦、手绢啦,千代子这个人呐,真是没办法。哥哥的手绢,嫂子洗了,还要烫平吧。千代子就把它拿到自己的屋里去,说怪是怪,难道还不能清楚地说算是偷吗?”

“不能这么说。”

“千代子苦恋着哥哥,还给谁写信说过这事呢。正是这样的胡思乱想,哥哥只要一和三枝子讲话,她就会竖起耳朵来偷听呢。

爸爸,这些事您都知道吗?”

“不。”

“可奇怪的是,她不吃嫂子的醋,尽把三枝子小姐看成眼中钉。”

弥生说的事,御木并不是一点没有感觉到,只是他想装作不知道而已。

“给三枝子打个电话,让她下个星期天来一趟吧。”

“好吧。”

弥生立刻站起来去了。电话长长的。

“我说让她星期六晚上就来。”弥生脸上亮堂堂的,回到了御木的书房。

弥生还是老样子,星期六去公司接三枝子,三人一起回家来。

“今天三枝子小姐又给爸爸带花来了。”

三枝子脸红着:“说不上是花……”

塑料袋里露出的是白色的菊花。三枝子取过口袋,花像活着似的动起来,花与花的间隔拉开了。

御木忽然感到奇怪:现在这时候难道还有白菊花吗?可仔细一想,似乎一年四季花店里都有白菊花似的。

“弥生,插在信乐花瓶里吧。”御木说。

弥生往那花瓶里灌上水,放到三枝子的跟前,像是说,请吧。

三枝子似乎以为弥生会把花插进瓶里似的,双膝并拢,看着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