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往事如烟情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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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离开你,比很久还要久三

后来那天韩学谦回到家已经将近10点了,父母都还没有睡,房内断断续续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似乎是在播放着当下最热门的电视剧,有一线晕暖的光悄悄自门缝里漏了出来,家里的地板是那种老式的实木地板,黑暗里总是泛着乌亮的光泽,此刻就着那抹光,倒恍如掀开暗夜的一抹朦胧的晨曦,有一种奇异的温馨。

主卧室的门忽而被打开,着实将韩学谦吓了一大跳,因着他进门后并没有打开客厅里的灯,这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能适应那突来的灯光,只好本能用手挡着眼,却听父亲已然啧啧有声:“今天回来得倒挺早,怎么?被小姑娘轰回来啦?”

韩学谦摇了摇头,言语间满是无奈:“爸,你以为这世上的女人全都跟我妈似的?”

话音刚落,母亲已经拨开父亲欺到他跟前不满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韩学谦连忙赔笑讨好:“妈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这世上,能把老公治得服服帖帖毫无怨言的人也只有你了。”

父亲撩起一脚便往他腿肚子上踹去,“小赤佬,别打岔,赶紧跟我们说说,小姑娘今天是怎么收拾你的?”

韩学谦却懒得和他们罗嗦,转身径直回房,没想到这两个人竟全不罢休,居然还癫癫地追在他后面问他:“你倒是跟我们说说啊,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老头子你别逼他呀。”母亲的话多少能让韩学谦感受到一丝宽慰,可没想到她后面的那一句话简直让他吐血:“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说过什么话,这会儿正羞愧着呢!不信你问他——是不是儿子?”

韩学谦不禁一声哀嚎溢出唇角:“好了爸妈,你们玩够了吧?”他抬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闹钟,“这都十点多了,你们不困吗?精神怎么就那么好呢……”他揉着酸痛发涨的太阳穴,口中一个劲儿的抱怨:“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不去当演员?这一唱一和的,不愧是夫妻啊!我昨晚上明明喝得七荤八素,想来想去,怎么着也不可能说什么废话才对。依依可都跟我说了,我当时就是在电话里跟她不停念叨着想睡觉,其余旁的话一概没有。你们倒好,愣是把我编派成那样,好意思吗你们?”

父母听他说得笃定,双双露出讶然之色,尤其是父亲,活像被踩着尾巴似的追问:“小姑娘真是这么说的?”

韩学谦脱掉大衣随手一甩,侧首挑眉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这回换他父亲哀嚎连连了:“没劲,太没劲了。”父亲一个劲的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态:“你说你家小姑娘,怎么就那么老实呢?换做是我,还不得趁这个机会好好修理你一番?”

“爸,我是你亲儿子吗我?”口中虽这般抱怨,可韩学谦依旧清楚地看到父母眼中所流露出的赞赏。

直到他和依依分手后的某天,母亲才找了个机会对他说出了实情,也直到那天,他才知道,自己竟同依依说过那些话,他甚至对她说,他要和她结婚,他要和她生小孩。

他明白,依依始终没有将这些告诉他,分明是怕他尴尬。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做什么事总是先替别人考虑,有的时候宁可自己受些委屈,也不愿为自己争取些利益,哪怕这利益本是她应得的。以前他总说她傻,而她也的确是傻,傻得让他心疼。

母亲为了他和依依分手的事,也没少劝他:“妈知道,依依是个难得好姑娘,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好,你放不下她也是应该。可偏偏她是区长的女儿,和我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家也攀不了那个高枝,何况她那个区长爸爸你也见识了,全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没错,可婚姻终究是两个家庭的事,所谓门当户对,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是啊!门当户对,他又何尝不明白门当户对的道理呢?曾经年少时,他总以为,在爱情面前,任何艰难困苦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只要心中有爱,就一定会有守护幸福的勇气,他抗争过、挣扎过,可到头来,他却输掉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甚至连同父母的尊严也一并赔掉。

这样的爱情代价太大,他承受不起,更奈何不得,所以,他任凭她离开,哪怕他知道,如果就这样让她离开,这辈子,自己怕是再不能将她找回。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便今时今日,他终于出人头地,终于功成名就,可他,到底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

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里更似燃了团火般炽热难耐,他起身走到外间给自己倒了杯水,太凉,他只喝了两口就撂下了。因为宿醉,他仍觉脑门子混混沌沌的疼,只得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到里间,想再躺一会儿,不料脚下却是一咯,仿佛踩到了什么异物。

他移开脚尖,那异物便就着床头那一点微弱的灯光,在暗蓝色的地毯上幽幽泛着清冷的光芒,好似子夜天空璀璨的星,又好似钉在黑丝绒布上耀眼的钻,有一种近乎神秘莫测的美。

他俯身捡起那枚异物,心却在这一刹那猛然抽缩,而他,就这样无力地跌坐回去,手却紧紧攥着那物件,任由掌心的冰冷刺激着他那早该麻木无觉的心。

漫天漫地的痛楚瞬间如同羽毛般紧紧贴向他,让他连每一下的呼吸,亦是惊痛难当。

原来,他的心,竟还会痛……

韩学谦终于还是颤抖着手摊开掌心,原来是一枚耳环,小巧的天使羽翼造型,配以玫瑰金的勾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仿佛那是一只断翅的蝶,无力地跌落,再也不能飞翔。

酒店的套房,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宽敞空旷,好似一个巨大的舞台,而他,便在这舞台中央,上演着一场不知结局的人生大戏,悲苦而又空洞。床头那盏灯,本该微弱无力,此番看来,却变得刺目异常,好比舞台上方最亮的射灯,将他的狼狈与苦痛赤裸裸地公之于众。

这枚耳环,是那年他和依依逛街时买下的。

那是五月的一天,空气里已然泛出了春日的甘甜,路边的紫玉兰一株一株地结在枝头,很是雅致,清风和暖吹拂,扑鼻的馥郁芳香沁人心脾。

再过一个礼拜就易歆的生日了,于是这个周末一大早,依依便拉着韩学谦来大型购物中心给易歆挑礼物,两人手里一人捧了一杯COSTA,楼上楼下逛得腿都软了,可依旧没有挑中一件合适的,最后他们走到购物中心的地下一层,想借助这个层面穿到邻近的那个商场去,没想到竟在沿途倒看到有许多卖小首饰的店家,隔着橱窗,排列齐整的饰品在灯光下个个都泛着璀璨晶莹的光芒,一时竟也教人移不开视线。

“进去看看吧!”韩学谦见她如此,于是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挑到送易歆的礼物。”

易歆从来都对那些别致精巧的物件很感兴趣,尤其对发夹和手镯,几乎到了疯狂迷恋的程度。这些小店里的饰品虽说并不名贵,做工更谈不上细致,可不论款式还是创意,也都不比那些名品店里的差。依依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拉着韩学谦踏足其中。

这家店的店面不过半开间大小,收拾得倒也还算整洁别致,店里没什么客人,老板娘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本来正坐在角落里低头绣十字绣,见着依依进来,连忙起身笑吟吟地迎上前来:“欢迎光临,喜欢哪件都可以随意试戴的哦!”老板娘操一口浓重福建口音的普通话,说起话来也是嗲声嗲气。她见韩学谦的目光始终在耳环架上流连,连忙推销:“我们店今天所有商品,买满三件打八折,耳环的话如果您喜欢,买满两件也可以给您打九折的哦!”

韩学谦微笑着凑到依依耳边,小声说:“似乎还挺不错的。”依依点了点头,韩学谦已经取下一对耳环比在她颊边:“试试这对。”

依依见那耳环的样式倒还别致,只是玫瑰金的勾边,就怕自己皮肤不够白,驾驭不了那样的颜色。她刚想摇头,却听老板娘已然夸赞:“先生眼光真好,这款耳环是今春最流行的AB款,在首尔卖的也特别好呢!”所谓的AB款耳环,即指左右两只耳环造型相似,但细节稍有不同的特殊款式。

“首尔?”韩学谦不由疑惑。

“对啊!”老板娘的语调中不免流露出得意,“我们家所有饰品都是韩国原单进口的,外面都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像先生您手上这款,名叫‘天使羽翼’,韩国那个女演员金秀雅,她就有对类似的,不过我们特意根据她的样式进行了改进,专门改制成了AB款,一只翅膀镂空镶钻,另一只翅膀密实抛光,外面绝对找不出第二件来的。”

韩学谦于是对依依说:“还是先试试吧!”

他替她撩开垂在肩头的发丝,亲自为她一一戴上。对镜比照,竟还真的很好看,她本来就是小巧的鹅蛋脸,此番耳畔泠泠垂荡着羽翼,只显得她整个人都似焕然一新般娴雅美丽,玫瑰金特殊的色泽越发衬得她眸如点漆,双颊生晕。

而他,就在镜中望着她,目光温柔如水。她也不回头,只对着镜中的他莞尔一笑,问:“好看吗?”

他与她在镜中对视,他勾起唇角,深邃的眸心熠熠生辉,仿佛黑夜璀璨的星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看。”

一旁的老板娘见状忙不迭凑上前来连声附和:“您戴着真漂亮,其实我们这款耳环是很挑脸型的,也只有像小姐您这样的戴了才合适,何况您的气质这样好,到了夏天穿连衣裙时再搭配对耳环,一定美极了。”

老板娘还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赞美着她,可依依嫌贵,并不想买,她顺势摘下耳环递还给老板娘,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还是不要了。”

老板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仍不放弃地劝她:“怎么不要了呢?小姐您戴真的很漂亮的呀,不买太可惜了,而且您男朋友也喜欢不是吗?”

韩学谦凑近她悄声道:“喜欢还是买了吧!难得你中意,戴着又漂亮。”他吻了吻她鬓边的碎发,几近呢喃道:“况且我喜欢看见你戴这副耳环的样子。”

依依还是有些犹豫,想了想最终还是道:“算了吧,原本也是来给易歆挑礼物的,怎么我倒先买起东西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