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旭走出篮袋大厦,理理领带挺直了腰板,又恢复往常风流旖旎仪态,直径来到篮袋城一间电脑咖啡屋,向服务小姐要了一扎冰啤酒,深呼吸地喝了一大口,慢慢闭上眼睛多滋多味回味着什么。这咖啡屋说是高雅兴人呆的地方,坐在电脑台子前,边品赏咖啡,边在与国际互联网络的电脑上玩耍各式各样的节目,如看香港台湾那边有刺激性的新闻,或在网上邻居栏里留几句不甘寂寞的壮语,或在产品广告库里寻找用得着的信息。可电脑里也有大批量的游艺节目,他来深圳和朋友们聚不到一块的时候,就独自一人与电脑玩扑克麻将炸地雷之类的游艺,一泡就是三四个小时。虽说一小时收费八十元不是很划算,但人家开得出发票,就是玩上十天半月,比起找歌午厅"三陪"小姐消费消磨,少了报账的后顾之忧。
他今日决没这份心情,只是漫无目标行至这里喝几口冰啤酒,驱逐刚才恩婕给他的心烦意乱。清凉醇腻的啤酒叫他睁开眼睛,电脑屏幕上变着花样显示“欢迎您使用万联网络”的字句,像服务小姐一样一笑一个甜酒窝,撩得他心不由一动,抬手冲吧台扬了扬,呼唤着服务小姐。也许与那小姐似乎似曾相识,他感觉里她长得特顺眼特靓,心不觉痒痒的,又是三天没拢女人身子了!好后悔的,要知这次到深圳不很顺心,该是把一个劲吵闹跟着陪伴来的“周三”陆婷婷捎带上就多好,女人习惯让男人心静下来,心静就自然凉!这是他近几年从女人身子上摸索到的“习惯成自然”最佳感觉。他好几年前就与结发夫人拿了离婚"绿卡",可身边从未断过女人,就像几年前凭证供应粗粮细粮搭配那伙儿,口里从没断顿过大米一样。他平生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只爱看金庸梁羽生武打小说,就学了《鹿鼎记》韦小宝七个夫人的一手,金屋藏娇了七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女人,只是差一点没敢跟韦小宝学,把七个准夫人拢在一个床铺里唱“十八摸”摸呀摸的。但他比韦小宝还是有节制:一是不用骰子掷点,而是把七个女人使用权分开,从周一排列到周七,如以前学忠字午般的雷打不动。如陆婷婷在他口里就不姓陆也不叫婷婷,心情不太好就叫她“周三”,心情好口味也甜,就呢呼“三”;二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本公司和鲅鱼圈圈子内的,包括身边的私人女秘书谭秀,财务会计杨雪,挺多也只是和尚娶对象,讨些嘴快活,连点超规范的动作都不带。真正真枪实弹还是分布在尽出美人的大城市,老家沈阳和大连各有一双,营口离鲅鱼圈近,安排的是单数,藏龙卧虎共是仨。有时时间和距离排不过来,他也就将就一点,把一辆奔驰车当成卧室,在运动中匆匆完就动作……
咳咳!他正这样入神的回味着,以至冷落了被唤的服务小姐不得不用重重咳嗽声提醒他,说先生需要什么服务的?他一时未醒悟过来,待那小姐又重述一遍,才反问:小姐你有啥服务项目?小姐脸先红了半边,怪嗔道:你这人……什么项目项目,难听死的?!他一听她口里的“人”字腔,就知这小姐是来自东北三省,那里一带的人喜欢把“人”说成“银”,把“肉”说成“又”,就老道地说,我是说小姐好面熟的,原来你是咱老乡!老乡见老乡……那小姐见他嗓门一声比一声高,忙轻轻断了他的话题,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杀一枪。好了,请问先生要做点什么?
他嘻嘻笑,说小姐你说得好,但不一定说得对!出门在外,人在江湖,杀一枪的朋友自然不少,两眼泪汪汪的朋友必竟还是多数。我想同你做笔特殊的生意,不知你感兴趣不?那小姐脸又红了半边,跺着脚说,你……你,这是正经场合,若是再……说些不正经的脏话丑话,我就拨110电话的。他见她误会了,忙声辩道:我是真心的。我问你,在这里打印二份文件,多少钱一个字的?
小姐放下心来,吐出一口气,嘻嘻笑说原来是这样的生意!一个字四分。他说,空格和标点符号也算字符的?她也说算的,你这就把稿纸交给我吧!他嘿嘿地笑,捋着平头说,稿纸?我是个斗大的字认不了两箩筐主的大老粗,要几粗就有几粗,稿纸就在我肚皮内,文化人叫做腹稿……
她没让他说下去,说客人的腹稿我们照样能打印,只是价格是另码的,每个字得八分,外加要付小费的。他呀呀呀地叫喊,说我又不是请三陪姐的,还付啥吊毛?小姐一脸正经相,说报刊上都在说深圳是文化沙漠,要把知识抬高价。你的腹稿是初加工,组成文字就是精品,你说要不要付小费的?!他明白了,说那是应该的,只是这生产精品的人,还得像挑三陪姐般的,我要过目认可。她边说那是自然的,边进里间引荐出三男二女,来到他跟前排成一列,任他花中选花的。
他一下来了劲,跳下座只瞅二位女孩子,用买骡马般的眼神挑选了一眼媚妩的女孩,问:明码实价,二份报告得多少小费?女孩子捏态说,小费多少都是凭客人感觉赏付的,你先生天庭泛光,一幅大富大贵相,还会亏待了我这弱女子的?!他不以为然地说,你一身青春,还会是弱不禁风……啊,你是说你是下岗女工?
女孩子卟哧一笑,不是的,深圳不兴这说法,叫炒鱿鱼,政府不认生活费。他半信半疑问:那你说的弱,指哪?她兀自一笑,说我是中文本科生,爬一夜的格子的稿费,还不如你麻将桌子上放一炮的价!他恍然大悟,一阵哈哈大笑,说是这个眼儿!若是爬一夜的……够你爬一年半载格子的。女孩子嗲声嗲气说你这人好……坏,老板知道要炒我的鱿鱼!说罢捏了他一把,顺势拉着他上了小阁楼。他一边打醉拳般贴在女孩子身子上,一边淫淫笑,说就不是一个生活费吗?我给我给……
四个小时后,钟汝旭把一张三千元的发票满意地装进了兜,拿了二份报告交给恩婕的秘书,只说这是老总要的,就慌忙退出办公室。恩婕反复看了二份报告,又细细用计算器敲了敲报告里的数据,满意地自言自语说,一会的功夫,叫我训的有长进多了,看来人跟铁一个德行,要经常经常见火敲敲打打!唤来秘书,说你通知钟汝旭,叫他明日列席董事局会议,汇报在江苏加工精炼大豆油的可行性报告。秘书应声出去后,她拨弄一通电话,犯嗲说,……你呀,不把供港的大米交给你婆娘做,小心咱俩鱼死网破,啊?!另外,咱想办网站,与你们政府站同步……作为分支更好,你要掏点燃铜子的……
这时叶茜进来,手里的坤包桌上一搁,习惯把发桔光的连衣裙从臀部往下抹,腰直直坐下才放开,见上司在煲电话粥,拿眼乜桌上的二份报告,心一动,这是飞飞公司的事嘞!恩婕嗲完电话,眼落在叶茜头上一团微微发红的发卡上,说你呀,总改不了,还是大学生的小样!叶茜收回眼光,说就这小样还惹了不少绿头苍蝇,再时髦一点,那男人不把我吞了才怪!恩婕笑了,说我信,在我们潮汕人堆里,我只见过一男二女像东北人!叶茜感觉得出来,这二个中就有她一个,于是含了同样的笑说,另外的一女一男呢?恩婕说,男的,就我老爸。女的,就是费市长的夫人。她眼里却是一亮一暗,不待叶茜问下去,说了要她来的意图。
人们一听到信息,觉得虚,总爱往总是要硬却又硬不起来的“思想工作”上去想,篮袋城的信息却非这样。它是一种质流,与上万种农产品价格息息相关,决定着多少生意人的发财命运,所以说信息被称之第三大柱头一点不假。眼下深篮袋信息只是与全国信息联网,也办了《篮袋信息周刊》,可与世界接轨还有差距,因此,公司要在因特网设立《深篮袋》网站,把中国的农产品推出中国,走进世界,所以信息总是走在前头。
本是件大好事,可恩婕出了一个题,总部拨一部分资金,余下的自筹。叶茜一听就沉不住气,总公司一年核定亏损她是十万元,而她的公司一年费用就得一百万元,这意味着她一年必须赚九十万,她才算完成了任务,否则,她就跟她飞飞的公司一样,企业下岗人下课。她不得不讨价还价说,许总,本来这就是份飘渺的工作,攒一个子就像卖小菜的,何况我背上就压了个大砣,你再加码,叫我这弱女子承受不起。
你弱吗?你家南飞被你调教得更有男人味了!恩婕说,再说,人无压力飘飘,城里都是百万富翁,你愁什么?看她那如鱼得水的舒坦劲儿,似乎一脚踢得风生水起,叶茜头摇得像货郎鼓,连南飞的事都来不及问,急忙说,乱摊派是篮袋城的大敌,我可不敢带这个头,乱了方寸!恩婕说,谁要你去作乱了?我言下之意,是要你联络城里的大款大腕,以参股的形式投资,与乱摊派有着本质区别。叶茜说,网站有偿使用在中国有难度,何况城里的大款大腕大都是暴发户,跟他们说电脑还不如说是对牛弹琴!
恩婕说,不要一杆子打枣!如今城里新陈代谢,老字辈的都交班给了儿女辈的,这批年轻档主有文化,更有心机,只要咱们长期抓企业文化,档主的素质就要与我老爸那个时期的水准告别,就会有质的变化,这就是“企业管市场”的大头!叶茜见她老谋深算,只好说试试看,想起不动又问:我们家南飞怎么男人了?恩婕见她言从了自己的意见,又提了通过仁山找市府协作办政府网站的思路,末尾才谈到南飞:真逗,他横生多出个一个胆子,竟敢在我面前伸手要官做!
叶茜早在枕头上就听南飞汇报过,再次提起话头,无非是想掏掏桌上有关东北公司的行情,嘴里却言不由衷:是不是呀,他还有那个熊胆?要说,我恨他就是他只有一个熊胆。恩婕岂有不懂她的话,忙站起来说,得得,你千万不要别出心裁,真是哪一天他跟着社会学了坏,你再去装他的爱,他却成了人家的,到时你只有后悔莫及!恩婕对她了如指掌,不仅仅都是潮人,重要的她是他俩的红娘。叶茜虽然没有结过婚,认得南飞之前已不是**了,毕业后在内地有一份不对口的工作:北京图书馆借书处管理员。她干不了整天抄抄写写收收发发的烂事,一气之下辞了职,通过老乡介绍进了篮袋城,所以她没有档案就办不了深圳户口。加上她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家境不像其它潮人财大气粗,当初与南飞能穿成红线,倒不如是看中了他能容她栖身的房子。
叶茜哪知恩婕所想,自顾思路说,你那个官是个画饼,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恩婕回过神,惊诧问:啥哪?叶茜嘴一撇:他来电话说,公司的头们都不在家,职工上班不是麻将就是“五十K”……恩婕按捺不住一屁股坐下来,勃然作色:难怪企业要下课的!他也凑这份热闹?叶茜淡淡说,这点他还好,不沾边,只是成天无所事事,上班就看……女人尿尿!她说着就忍俊不禁笑了。恩婕起先凤眼圆睁,后又大惑不解:你……你还能忍气吞声他……下流?
叶茜索性哈哈大笑,笑完后噙了泪说,我开始还没等他说完就破口大骂,后来听他说,隔的远着呢,一条大马路!话说回来,我就怕他生闲,男人女人一闲就生事!恩婕听完放下心,瞅了她半晌才盯着她说,看得出你爱他爱得很深,可你在他面前总是口是心非,再就是不要当网虫,网络是大情敌,你看薄了他,有哪一个丢一狐妖眼,到那时你就后悔莫及。叶茜低了眼帘,陡地怒目切齿:我恨他,恨他不能在我面前像个男子汉!我在办公室端淑了一天,回到家里,真想他把我当童养媳来使唤,哪怕是打我掐我拧我,像摘茄子那样……她嘶嚎一阵又流出泪。
恩婕目瞪口呆,这是啥“爱”论,难道是女强人的悲哀?细想自己在仁山面前不是温顺得像猫儿?!可她嘴里说,茜茜,没搞错哇?你该不是变态要找心理医生呢?!说着就扯了巾纸塞在她手里,又安慰说,好了好了,你惦记着他没有事做,我还怕累着他对不起你。喏,你看看,大把大把的事等着他呢!说罢,她把那份报告推在叶茜面前。叶茜要的是这番效果,泪也顾不得擦拭,敛了气读完了二份报告,直笑说,我立即叫他发样品,飞飞有事做我就心安了。恩婕手指在脸上划她羞,说你呀,母牛撒尿,又哭又笑!喏,你把报告拿过去,先核准里面大豆和精炼油的价格,国内外的。
叶茜赶紧打听了汝旭的地址,离开恩婕回到办公室,碰上正在等她的张峡,因南飞早先打个招呼,又见他一表人材人见人爱,欣喜地泡上茶,就联系上汝旭,请他喝茶。汝旭听了很意外,开玩笑说,你是城里的名人,一声“请”叫我受宠若惊!叶茜说,我再是名人,总是务虚,哪敢跟你这“绿色通道”比拟!张峡你认识不?……啊,他奶奶这大能耐……他此刻就在我在里,一同喝茶!记住,《金豆子》包厢,晚上六时半,不见不散!放下电话,她唤来一个靓女交待:你领着这位张先生参观篮袋城,中午你陪他吃正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