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凡从屋子里冲出来,看到聂红颜痛苦无比地趴跪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老山道士的法咒促发了聂红颜刚才吸进肺腑的蛇毒,蛇毒迅速扩散到她的全身,使她嘴唇乌紫,脸色苍白,一副像是中了剧毒的样子。张小宝则完全吓傻了,连哭都不会哭了,只是傻愣愣地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聂姑娘。”白羽凡跑过去抱起她,眼睛里满是焦急。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这样担心。
聂红颜此刻已经迷迷糊糊了,头里面痛如刀绞,心脏也痛到不行,全身冷如寒冰,好像快要被冻成冰块一般。她勉力地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一张焦急的脸。她想要说话,想要告诉他一切,想要告诉他不要难过,想要对他诉说衷肠,然而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一定会救你的。”白羽凡以为聂红颜是中了剧毒,想要运气把她体内的剧毒逼出来,可是在他输内力的时候才发现,内力根本就无法传到她的体内。她体内有一股异样的气息在流蹿,让他根本无能为力,不管试多少次,内力就是无法逼进她的体内。
“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我给你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白羽凡的心非常的慌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慌乱,他抱起聂红颜就往院子外面冲,向着山下的洛阳城奔去。
有一滴水滑到嘴角边,带着苦涩的味道,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白羽凡运足十二分的内力向前奔跑,就像一道风一般扫过路边的一切,树叶纷纷飘过,青草随风偏倒。
“好冷……”聂红颜终于发出了一声呻吟。
白羽凡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女子,心痛如刀绞,他很害怕,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席卷了他的身心。三年来,他拼命想要忘记的那种恐惧感又一次袭来,让他感到无助,感到绝望,那是发自内心的绝望。
明明没有下雪,为什么会这样冷,冰天雪地里刺骨的寒冷?明明没有刮风,为什么有冷冽的风刀刮在脸上的感觉?那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在雪地里拔足狂奔的日子……
……
…………
“羽凡……”倒在雪地里的女子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抚上他的脸,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滴。
“月儿,月儿,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们很快就能到家了,很快就能到家。”白羽凡抱起她,在雪地里向着玉剑山庄的方向拔腿狂奔。
雪地不断地向前延伸,无穷无尽,没有边际。
冷,冷,好冷……
雪下得好大,大片大片的雪花不断地降落下来,好像是要把在雪地里狂奔的人掩埋一般。
白羽凡还是拼了命的向前跑,向前跑,只是机械地挪动早已冻得麻木的双脚向前,向前……
一个月前在雪地里拔足狂奔的日子,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屋外春暖花开,桃花朵朵绽放。
屋里的炭火已经加到了最大,棉被也加了一床又一床,但是被白羽凡紧紧搂在怀里的女子还是在不断的呻吟,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全身冰冷。
从雪山回来之后,月儿的病发作得更加频繁,请了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没有用。每次都是希望而来,失望而归。他们都对月儿这种胎带寒症根本就束手无策,每次都只能对着白羽凡摇头叹息。
“羽凡,好冷……”怀里的女子呻吟了一声,浓黑的睫毛微微轻颤,看着她苍白的脸,白羽凡的心像撕裂般地痛,但是却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更加用力的搂紧怀里的女子。
这又是一个漫长的夜,一个仿佛没有尽头的夜。
桃花林里的桃花铺天盖地地飘落,在地上铺上了一层落花,就像铺上了一层粉红色的地毯。
白羽凡累了,他睡了。可是他怀中的女子却睁开了眼睛。
月儿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曾经让很多女孩子都倾心的男子,是自己此生的最爱。他那张俊美得犹如天神般的脸,是只为自己而生,也只为自己而笑。
只是,过了今天,明天,他还会再笑吗?想着,看着,泪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滑落。
啪地一声,有泪滴到了白羽凡的手上。
白羽凡惊醒过来,看到月儿流泪,他的心一下子就揪痛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月儿,你怎么呢?别哭,别哭。”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月儿笑了,眼里却满是泪水,这是幸福的笑,也是悲伤的泪。
“羽凡,桃花开了对不对?我闻到桃花香了。”月儿笑着看着他,笑容很美,朝霞一样的美,声音很轻,轻柔如水。
“对,开了,满林子的桃花,非常的好看。”难得看到月儿有这样好的精神,白羽凡长久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也在隐隐地担心……
“羽凡,我想去看桃花,你带我去看好不好?”月儿一脸向往地看着窗外,期待地说。
“嗯。”白羽凡点点头,拿来狐裘袍子给月儿披上,抱着她走出门去。
清晨的林间还带着露水,温和的阳光洒在这一对璧人身上。
白羽凡抱这月儿越过一棵一棵地桃花树,穿过重重桃花雨雾,来到那棵最大的桃花树下。
他抱着她,她依偎着她,彼此的心靠得很近,很近。
“羽凡,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吗?”月儿动了动身体,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白羽凡的肩上。
“记得。”白羽凡的思绪回到了那一天,“那天我站在桥上,你站在桥下,远远地距离里,我们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在彼此回头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对方。”
“噗哧!”月儿一下笑出声来,“才不是,我当时才没有要看你,是小燕说有个帅气的公子站在桥上,非要拉我看我才看的。”
“是吗?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说过?”白羽凡的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其实他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因为你是属于我的。即使那之前我没有想过要看你,但是从那以后,我天天都想看到你,所以现在你终于是我的了。”月儿笑得有些孩子气,她是可爱的,要不然一直都为对任何女子心动的白羽凡也不会爱上她。
时间是很快的,幸福的时光为什么总是那么短暂?
当夕阳的余辉在桃花里边缓缓退去时,有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放开了手。
白羽凡一直抱着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坐了三天三夜,飘落的桃花铺满他和她……
……
…………
这一天,洛阳城里的大夫是繁忙的,他们被玉剑山庄的庄主白羽凡一个个抓到福来客栈里替聂红颜看病,但是他们都只是一个一个的来,又一个一个垂头丧气地去。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怎么了,也没有人能治她的病,因为他们根本就无法切脉问诊。
太阳渐渐地落下山去,清冷的月亮爬上枝头。
白羽凡越发焦躁不安,他在害怕,他害怕三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聂红颜站在客栈里那棵还未开花的九重紫陌樱花树下,面带娇笑地看着站在屋檐下微皱眉头的白羽凡。这是自己爱的男子啊,爱了一千多年的男子啊!
头上是圆而清亮的明月,聂红颜想起了嫦娥姐姐在月宫里跳的那段绝美的舞蹈,曾经就想要把那一段舞跳给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也许今天是最好的开始,也是最好的结局。再过几个时辰,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就会化成一团桃花烟雾,从此消失不见。
“我跳个舞给你看吧。”
不等白羽凡回答,聂红颜就点足轻舞,如丝的黑色长发,绝美的舞姿,娇笑的容颜,构成了一副好美的画,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它拍扇着美丽翅膀,轻轻婀娜,有一种破茧成蝶的美。只是现在这是一种凄然的美。
三百六十度的旋转,这是第几圈?无人可知。
月亮越升越高,那一刻好像不会来,又好像马上会来。
如此的美丽,宛若一场梦境。
九重紫陌樱树上,那剔透宛若琉璃的枝条中,千千万万的樱花正在开放,绽放出繁华沉沉压在枝头,仿佛刚刚飘落了一场绯红的大雪。
空气中有一股异香在浮动,聂红颜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这是白羽凡失去意识前唯一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