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修行,本有苦修清修之说,修行之所以为苦,自是因为仙修者远离人世红尘,独自追求大道,却不知人生来喜聚不喜散,那一人独修,难免生出孤独之感,便觉得天下之大,唯自己一人独存。纵有喜悦无人分享,若有苦痛,也唯有自家独自承受,自然深以为苦。
又因修行之时魔障丛生,那虚像千变万化,又随着时日越发的真实起来,到最后修行者实分不清面前虚像是真又假。因此若无大毅力者,怎能安然渡过此关?
那修行之士又因仙基不同,进益参差不齐,若修行进展顺利,便生沾沾自喜之心,不想乐极则生悲,心中稍有自满,那修行就停滞不前。更有修行多时却无寸进,则心中必生焦燥,就觉得多年辛苦竟无回报,又怎能不心灰意冷。
凡此种种,若不能以平常心视之,自然皆是阻碍,因此诸多仙修之士,怎不视修行为世间至苦。
不过那修行又有清修之说,原来人一生下来就有诸多杂念,婴儿便知求哺,及长成便知得失,得之则喜,失之则忧。若要澄心涤虑,则非修行不可。那修行时一扫心中杂念,不喜不悲,便生平安喜乐之心,方知天清地朗,是以为清修。
因此若视修行为畏途,便是苦修,若视修行为摆脱诸般杂念之法,则修行为清修,两者利弊,一目了然。
原承天与诸侍诸友,性情皆不相同,故而修行者的情形亦是迥乎不同。
原承天因有两具灵偶同时修行,一来修行速度远超常人数倍,二人原承天毅力之坚,天下无人可比。更重要的,便是原承天心存重修五界之大志,有此志向,便有些微阻碍,也是一涉而过。
原来人生在世,若无志向,只知浑浑噩噩度世,则万般皆为苦稍遇小挫,就止步不前,难免怨天尤人起来。而心怀大志者,则视顿挫为考验,深知山峰虽高,总有尽时,而只需到达巅峰,自然能瞧见无穷景色。
故而人无志向,便是寸步难行了。
原承天诸侍诸友,志向自是不同,好在既有志向,便生决心,便是在修行时生出困惑,有原承天这位良师益友,凡事皆倾力相助,自然皆是涉险如平地。
至于公子我与猎风出类拔萃,亦是各有因由。
公子来到昊天之后,才发现天下之大,大能之多,自己竟成了井底之蛙,因此痛下决心,要迎头赶上。更难能可贵者,此修虽知自己与昊天诸多大能差距极大,却不生焦燥之心,深知只需按部就班,每日皆有进益,日积月累之下,必有他的好处。
另一个好处便在于公子我遇着原承天之时,原承天新法已创,公子我上来便修新法,也少走了许多弯路。
原承天的新法创制,于仙修之道最为丰富完整,公子我恰逢其时,实为新法受益者第一人。
那猎风心志之坚,又与公子我不同。公子我是深知差距,故而不敢懈怠,猎风则是知道昊天风险四伏,自己身为原承天首侍,若不来做这个表率,如何服人?这也是猎风的求强好胜之心。
一个人若是求强好胜,自然有无穷动力,原承天只需时加疏导,使猎风免生焦燥,必然进益无穷。
且猎风所修的太一神功,越修越有好处,随着此心法功力渐深,猎风的灵慧亦是渐渐增强,以往修行时动辄便遇壁垒,不得不求助原承天或二偶,如今凭着自家灵慧,一悟而得,岂不是省了许多工夫?
而原侍一,魔晋南,玄焰青鸟等,则各因所修心法不同,性情不一,虽比不上猎风公子我,但每日必有进益,则是不在话下来了。
这其中最可喜者,是刀君经三年培魂,已然养成魂力,重修刀体一事,已可提上议程。
只是刀君刀魂初成,着实虚弱不堪,虽可修行,亦要小心从事,稍有求成之心,则会酿成大错了。
原承天本着谨慎小心,干脆亲自来督导刀君修行,且他于刀君重修一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每日略有进益,就催促刀君回到无垢灵雀处安歇,每倒是刀君百般求恳,让她多修行片刻。
原承天于刀君面前,可谓是严师慈父,若是刀君于修行时不听教诲,必加严辞,但若是刀君乖乖听话,自然是百般慈爱。
原承天细究杨氏培育刀君之法,固然是泱泱大成,不过杨氏培育刀君的宗旨,乃是令刀君成为天下第一法宝,其志虽是不小,但终有缺憾。
原承天对刀君的期望,在和刀君反复商讨之后,将其定为天下神器之主,其后辅佐世尊重修五界,斩杀天下邪魔。便因着这志向一变,便于刀君的修行细微之处,就显出差别来。
只因若只求刀君成为世间第一法宝,那则会只求其强,但若志在重修五界,斩杀邪魔,则于求强之外,再求其仁。立意既然不同,修行时的差别也就慢慢显示出来。
三年之后,又过了许多岁月,这日原承天忽的心血来潮,缓缓掐指一算,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原来与九珑的十年之约已然到了。
此刻原承天已是极道大成之境,说来十年连跨两个小境界,虽不算太慢,可也远远称不上卓然出众。但原承天深知重任在肩,修行之时务求根基扎得极牢,否则岂不又要重蹈九死三生之劫。
且他又将玄承中,可于极道境界修行的诸种秘法真言一一修来,便使得此次十年清修充实无比,若与昊天诸修相较,原承天此刻修为实在金仙中乘之上,唯几位强力金仙或可与原承天一较了。
因此原承天境界虽不算高,但修为之强,已是士别三日,需刮目相看来。
既知与九珑约期将至,那九珑又是天下第一信人,说好十年必至,又怎会不来?
原承天便对身边的刀君道:“刀君,今日暂止修行,只因承天宫中要来一位贵客了。”
刀君经原承天十年悉心栽培,刀魂已然大成,刀体也略见其形,已然是黄裳飘飘,重现昔日气像。只是因刀体初成,难与大能相斗,但因此次重修刀君起步极高,那气质风华,实与他日不同。
刀君便掐玉指算来,不由笑道:“原来是我的大恩公来了。”
原承天笑道:“你倒也机灵。”
刀君不提九珑名讳,只说是自家的恩公,一来是说自己不敢忘本,深念九珑当年的相救之德,二来也免得原承天尴尬。那是她的细心灵慧处,可见刀君虽经碎魂之劫,但七界历练不失,比起昔日来,更显稳重成熟,亦不失俏皮可爱。
刀君道:“我便去寻猎风姐姐,将这承天宫布置起来,九珑姐姐来了,见到主人隆重,心中必定欢喜。”
原承天忙道:“怎可郑重其事?岂不是惹人耻笑,你那九珑姐姐也不是个俗人,但凡迎纳贵客,只在心中罢了,何必做这些表面工夫。”
刀君此刻却是不依了,道:“再怎样也不可草率行事。主人,你万般皆好,就是不懂女子的心思。”
原承天奇道:“你也来说我?你倒说说看,那世间女子倒是怎样?”
刀君道:“我既然托身女体,那心思自然也和俗世女子一般,若说这世间女子,大多都是口是心非。”
原承天道:“呀,你若这般说话,可不是得罪了世间所有女子,九珑猎风听到,可不要怪罪你?”
刀君笑道:“她们心知肚明,怎会来怪罪?”
原承天亦笑道:“你倒说说看,那世间女子,怎样的口是心非?”
刀君道:“原来这世间女子,不管是怎样的身份大德,越是对心爱之人,越是求全苛责。心中若有所求,必不肯实说的,只因她若是说了你才去行事,她便觉得好生无趣,那依令而行谁不会?又怎显出你惜她怜她?”
原承天皱眉不已,道:“那又该如何?”
刀君道:“自然要事事想在前头,她心中所想,定要做得妥当,便是不曾想到,可忖度着她必定欢喜的,也要及时做足了,方能讨她的欢喜。”
原承天眉头皱得更紧,道:“我此次修行,于禅修之道只求创制禅言,细究禅言威能,倒不求能于禅修上对功力修行有多大进益,只因禅修虽好,却不重杀伐,那禅修得来的功力有所长亦有所缺,需知禅修既重明悟,于参悟心法上或有极大好处,但于杀伐之术,则非其所长。好在我于禅识上亦有进步,难不成我要用禅识探九珑的心思?”
刀君忍不住笑道:“一说到修行,主人必定滔滔不绝。那迎接姐姐,又关修行什么?且若等到九珑姐姐来了,你才去探她的心思,可不是太迟了?若得九珑姐姐欢喜,就该及早行事才是。主人与九珑姐姐相知极深,又何必动用禅言,那可不是笑话吗?”
原承天苦思不得其解,只好道:“罢了,你等爱怎样行事,也只由得你们。”
刀君这才欢欢喜喜,去寻猎风商量,不想刚打开静室大门,那猎风早就候在门外了,见到刀君便道:“九珑便要来了,主人可有说法。”
刀君哈哈笑道:“便知道猎风姐姐比主人还要情急。”忙与猎风耳边说了,二女匆匆忙忙,自是去了。
原承天忖道:“却不知要做出怎样古怪的事情来。”心中甚是忐忑。
就在这时,忽听宫外云板叮叮作响,那是有客人到了,原承天“哎呀”叫了一声,难不成九珑这么快就来了,忙用神识探外,宫外果然来了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