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知道此修定是隐于界力裂缝之中,破界之能虽不稀奇,但能随意出入也不寻常,他只慢了半步,也就顿失此人踪影。心中虽是微憾,但刚才那修士说的话更是惊人。
“人族当死“四字好似一阵阵惊雷,就在原承天脑中炸裂开来。
人族与兽禽的恩怨,当真已到除死方休的地步了吗?
而观金越城中兽奴无数,那些人族修士委实是将一众兽禽当成奴仆一般,反观凡界昊天,人族兽禽虽有冲突,大体上也算是相安无事,怎如仙庭这般激烈。
原承天暗道:“以仙庭之广阔,材物之丰,各安一隅又有何难?为何却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正思忖间,宁城主诸修已到,宁城主道:“苍穹道友,那吹笛者何在?“
原承天叹道:“只可惜晚来半步,那修士又甚是机警,竟从界力裂缝中逃出了,且那人吹笛之时,身子一半露在界外,看来是早有所备,一旦被我等追来,就可立时逃遁。“
又问道:“那逃出城去的兽奴又如何了?“
宁城主道:“那笛声一停,大半兽奴就停了下来,看来那笛声只是迷失了兽奴的神智,使其忘了对侍将之约的恐惧,好在这笛声并非真正废除了侍将之约。“
原承天道:“便是如此,这笛声也不可小视了,若是兽劫潮涌,再上这般笛声,兽奴们自城中反将出来,则是着实堪虞。“
另一名修士道:“虽说大半兽奴停住了,可瞧其目中神情,已是暗藏杀机,另外还是有些兽奴不肯止步,已逃往远处,这些兽奴背弃侍将之约,真正该死。“
原承天向四周望去,只见诸多人族修士正在四处追杀兽奴,那兽奴虽有根基,毕竟双反空空,境界修为更不能与人族修士相比,又怎是人族修士的对手?
且人族修士一旦出了城,心中就没了顾忌,又且恼怒异常,出手绝不容情,一时间兽奴纷纷倒地,其景不堪目睹。
独目仙瞧着这一边倒的战场,也就不必出手了,何况惩戒兽奴自有兽奴的主人出手,自己也不便参与。他瞧了半晌,对原承天道:“笛声一停,六级兽奴大多停了下来,看来这等兽奴境界既高,便知生死敬畏,反倒是四五级的兽奴不肯回头,这样看来,那笛声的威能也就仅此而已。”
宁城主亦道:“若只是些低级兽奴逃出城出,的确不算什么心腹大患,我城中仙庭旧族,当家者至少也是金仙境界,四五级的兽奴又能济得什么事?”
至于说到那吹笛者有何用意,从何而来,又受何人主使,诸修一时议论不休,莫衷一是。
这时场中逃遁的兽奴大多已被追杀干净,纵有几只脚快的逃向远处去,除了那兽奴的主人之外,其他人也不怎么理会?
宁城主就令诸修将各家的兽奴领回去,好生看管住了,便对原承天道:“城中多事,在下近日不便离城,不如我制符一道,道友只需面呈华月城城主,他瞧着与我的交情,定有妥善安排。且有曲道友相陪,想来十分稳当。”
原承天道:“如此已足承盛情。”
宁城主便制符一道,交给原承天。独目仙等人见金越城多事,也恨不步早一步离开才好,当下便辞了宁城主诸修,由曲镇岳领着,向华月城方向而去。
时值深夜,诸修虽急着赶路,也不便弄出大动静来,惊扰了城外清修之士。
而以管蠡境瞧来,这四周的清修之士不少,但人族修士只占了一成,大多数皆是仙兽仙禽。
但凡能在城外清修者,若人族修士,怎样也是大罗境界了,若仙兽仙禽,至少也是太虚境界,这样境界的修士,便无法达成侍将之约,故而与人族修士相安无事。
而刚才笛声唤出城中兽奴来时,城外仙兽仙禽大多按兵不动,绝无一人趁乱外出,看来这等有德的仙兽仙禽深知利害,若是公然相助兽奴,岂不是与人族修士反目成仇。
这也是因为仙兽仙禽修到七级,便如同仙修境界了,其灵慧已可与人族相提并论,说来已与人族无异。而参与兽劫者,绝大多数都是蒙昧兽禽,修为既低,灵慧更是不足,唯仗着数目众多罢了。
但若只是如此,那北域兽劫又怎得闹得这般大,竟被蒙昧兽禽夺了两境?看来这其中必定是另有缘故了。
诸修在路上一时无语,只管缓缓行去,等到天光大亮,也只是遁行了万里罢了。
煞月生性好动,在金塔中虽与刀君晋南性情相投,但刀君晋南每日皆有功课,二侍一旦修行去了,煞月便在塔中呆不住了,嚷嚷着要来塔外瞧瞧风景,原承天又非她的主人,也不便十分约束她,只得让她出来。
仙庭清晨之景,的确与昊天凡间不同,更非魔界可以相比了。仙庭之物得灵气千万年滋润,真可谓是处处皆宝,且不论处处可见的奇花异草,便是那山石土沙,也是各具灵性。无论哪一样拿到昊天凡界去不是稀世之宝?
煞月生在魔界荒漠之地,哪曾见过这种风景,她来了仙庭之后,就被曲镇岳所拘,今日方算是真正见识到仙庭景致了。
煞月贪看了风景一回,对原承天道:“这仙庭无极广阔,物产极丰,那些兽禽又何必与人族作对,双方便是合不来,只管各顾各就好,却不知争来斗去,又见得什么好处?”
原承天道:“弱者求生,强者求权,弱者的生家性命,自然是由强者掌控,那些兽禽既是蒙昧无识,又哪里能掌控自家命运,只能是身不由已了。”
煞月道:“没来仙庭前,只当这里怎样的好,想来处处皆是奇山异景,高德大士,如今奇山异景倒是名不虚传,高德大士却没见着几名,反倒皆是纵情肆意之徒,贪利好杀之辈,与我魔界又怎有什么区别?”说到此处,便横了曲镇岳一眼。
若非原承天与曲镇岳有约在先,煞月只怕早就发作了。索苏伦若见到煞月能隐忍不发,定是一奇,想来这世间也唯有在原承天面前,煞月方有三分乖巧。
原承天道:“当初世尊便是见到仙庭人心纷乱,有失教化,又不知如何做起,这才转世重修,再历红尘。如今瞧来,那凡界昊天反倒是教化之地,俗语云,礼失而求诸于野,此言诚不我欺。”
煞月道:“我可不懂这虚酸文假醋,什么叫做礼失而求诸于野?”
原承天道:“那世间法度教化,原是源自仙庭,其后传之于凡界昊天,如今仙庭之中,教化已失。相比起来,凡界昊天中的修士百姓,反倒重情重义,知道敬畏天地。这便叫礼失而求诸于野。”
煞月道:“这倒是奇了,仙庭既然是教化的源头,怎的反倒纷乱如麻?”
原承天道:“若说清此事的根源,只怕三天三夜也讲不明白。或在我心中想来,凡界昊天修士,心中尚存梦想,以为但入仙庭,便能永享福缘。故而心中存有敬畏之心,知礼义教化。生怕行差步错,就被天地所惩。但仙庭之士,还能往哪里去?而仙庭灵气极沛,物产极丰,恐怕便是因此,诸修反倒失去了向上之心。且神执只知威压昊天凡界,对近在身边的仙庭反倒不去理会,便想理会,又牵扯到诸多人情颜面,权势之争,又哪里能真正下得了手。“
煞月道:“照这般说来,这仙庭真是不来也罢。“
原承天道:“不来此处亲身一见,便是有千百人对你说起,你又如何肯信?“
煞月也不由叹道:“这话说的是,若是当初有人对我言及仙庭乱像,我是怎样也不会信的。“
这时脚下山林中惊飞起数只鸟雀,在诸修身边掠过,就急急的奔向南面飞去,那些鸟雀虽非凡雀,但也只是初修,一级鸟雀又有多大本事?最多比寻常飞得稍快罢了。
诸修原不在意,忽见远处林中又奔出一群走兽来,仙庭兽禽初生便具仙根,但若想修成灵慧,怎样也要耗费百年光阴。那林中走兽虽是仙兽,也是境界极低,乱哄哄从林中冲出,也冲着南方去了。
那南方正是华月城的方向,原承天见兽禽皆被惊飞,不由止住遁风,动用神识向四周探看。诸修亦觉惊讶,也动用灵识探看起来,这一探不要紧,探明之后,诸修皆是面色大变。
原来数千里外,现出一群仙禽仙兽来,地面上的仙兽或有数千只,绝大多数都是三级以上仙兽,空中仙禽或有近千只,其中亦有几十名修成遁术的仙兽,而瞧其境界,也只是在三四级之间。
诸修除了煞月之外,皆是大罗境界,便是煞月,面对这些三四级的兽禽,也可举手诛杀过万,因此便见到有数千兽禽涌来,也是浑不在意。
就见这数千兽禽过后,便传来轰隆之声,大地也被震得剧烈震动起来,原来有一群着甲仙兽队列整齐,正向南方行进。
这一群着甲仙兽皆是牛头人身,探其境界,则在四五级之间,皆执大斧,映得天空一片雪亮。
诸修见到这等阵势,皆在暗暗称奇,独目仙道:“我数得明白,这队牛头兽恰在万数。”
铁扇散人道:“我也探得明白,似这样的牛头兽队列,探得明的便有三十队,三十队牛头兽便有三十万之数了。”
诸修听到这里,心中已是隐隐不安,而瞧着远处灰尘摭空,实不知这三十万牛头兽之后,还有怎样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