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悬崖边探出头向下望去，几乎是九十度的垂直山体半腰，有一处不十分明显的平台，平台上是一具大型动物的骨骸。虽然只有四根肋骨尚且算得上完成，然而这其中的每一根都大约有半人高。
“专家们，下面那是个什么东西？”我并不太了解北境的生态，不过也大概能够了解人们对这个山洞的敬畏，能够击杀这具骨骸的原住民，必定是某种实力超群的稀有魔兽。
“猿吧，”柏莱雅上前几步，走到与我并排的位置，“已经变成骨骸了的话，很难说杀死它的家伙还在不在。”在北境低温的保存下，冻肉很难腐烂或被一般的食腐动物分解。“你还在等什么呢？”
大概是我们在崖边磨蹭了太久的缘故，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大型猫科动物用它锋利的脚爪充当登山镐的作用，有力的肌肉收缩舒张之间，不过几个起跃便落在了那个平台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华丽帅气，只看得在下目瞪口呆……
爷，不带上小的一起吗……以为我会这么说才怪！尼玛亏你还是个坐骑，驮上主人一起会死吗！
猫在山崖下悠然地甩了刷尾巴。如果这货也可以拟人的话，现在多半是微扬嘴角、邪魅一笑的状态。
“柏莱雅……嘤嘤嘤我被自家宠物抛弃了求顺毛求安慰！”
“乖，我马上带你下去。”柏莱雅顺手摸了摸我埋胸的头，一回头就直接切换了说话的模式，“喂，说你呐！快想办法下去！”
伤心人伯尼表示同求安慰……
大家都知道彼此是个什么德行，所以偶尔谁任性一点，其他二货倒也乐得配合。就资历上来说，伯尼可以称得上是柏莱雅的师兄，目前从属于“雪狼”佣兵团长麾下的小队，比起快速的远距离射击能力，伯尼最值得称道的还是他的野外求生能力。
一指粗的绳索从箭尾的小环中穿过，伯尼卸下背上的弯弓，一箭正中动物骨骸下的半块枯木。木块本身并不足以起到固定的作用，然而却正好卡在两条肋骨中间。伯尼随手拉了几下绳索，在确认了强度之后，就将手上的那一个绳头，缠绕在了距离崖边最近的大树上。
“我先下去确认一下情况。”伯尼朝柏莱雅微微一笑，配合他文气的外貌，倒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只可惜美人并不赏识，柏莱雅双手抱胸站在崖边，连一眼都欠奉。
虽然垂直的山崖我们爬不下去，不过如果有了绳索相助，就不一样了。伯尼背着自己的弓箭和背包，灵敏而迅速地落到了目标地点。弓箭手先是四处观察了一阵，随后朝上挥了挥手，又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示意下方并不存在威胁。
平台上的风比上方更加凛冽，疯狂流动的空气灌入洞穴的入口，黑洞般的深邃吸取了所有路过的生命。黑暗、高度、狭窄、荒芜……以及未知，所有可能造成人类恐惧的元素，这里都有。我现在有点相信这里会有龙了。
“地图上说，从这里进去会先来到一个比较空旷的空间，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正是某个魔兽的巢穴。”柏莱雅收起卷轴，有些严肃地说道。“我说……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拉扯着衣服的边角，刚刚上身的短衣只要稍微活动一下就会露出腰腹部的贴身衣服，这种感觉让穿惯了长摆制服的我感到有些不适；猫微眯着蓝灰色兽瞳，蹲坐在一边正在舔爪子；蓝伯特就更不用说了，这货根本不具备正常人类的神经；伯尼倒是有认真在听柏莱雅说话，只不过痴汉一脸“迷醉于女神话音中”的表情……
“我们可是已经做好了要直面巨龙的打算，”我笑着勾起食指，敲了一下柏莱雅腰间的刀鞘，“没问题的，出发吧。”
阳光下的灰尘在洞口飞舞，空气湿度很低。走进洞穴之后，外界的光线被我们自己的身体挡住，即使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照亮的魔法石，我仍然需要闭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来适应这里的亮度。
这处洞穴很明显并非由人力雕琢而成，粗糙的石块和仿佛被蛮力破坏成的空间一路向下，每一步都给人比先前所在的地方更深了的感觉。根据地图来看，我们正在由半山腰向地下走去……多么不可思议的秘境！这个山体是由什么力量支撑起来的？！
单调而灰暗的道路持续了一个小时有余，因为空气不流通的缘故，我们几乎能够嗅到野兽身上的腥臭味。我拉住浑身的毛发都炸起来了的猫，学着伯尼他们的样子，贴靠在山体的一侧。
“过了这个拐角就是了，”柏莱雅甚至无需拿出地图来确认，地面上小块的骨骸和枯草已经证明了一切。“我数一二三，快速把它解决。”大家的作战方式都能够从武器中判断出来，等我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柏莱雅已经简单粗暴地数到“二”了。
“开玩笑的吧……这么冷的地方也会有蛇？！”
空旷的洞穴中，一条冷血的爬行动物支起上半身，此刻正张开几乎要达到一百八十度的血盆大口迎接我的光临。虽然心中震惊，长剑却已出鞘，我闪过巨蛇的扑击，回过身来就是一剑。
“是蝰啦，蝰。”柏莱雅紧随我的步伐，她逆时针旋转着挥出双刀，加深了我在敌人鳞片上留下的伤痕。
反正都是一些匍匐在地的爬行动物。
巨蝰吃痛，金黄色的竖瞳中满是血腥气。它扭动身体，在对它来说较为狭小的空间内，猛地朝柏莱雅探出头去。柏莱雅的身体在空中完全没有着力点的情况下倒飞出去，很显然是蓝伯特出手相助。紧接着，一支箭破空射向巨蝰的左眼，“噗”的一声，血气喷涌。
猫趁势加入战局，利爪甚至比我的长剑更深地侵入了蝰的身躯。虽然的确是一只厉害的魔兽，不过在我们几人的配合之下，倒是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成功击杀了。整个过程之顺利，简直令我不敢相信。
“只要不被它咬伤就一切都好办。”柏莱雅说着绕到蝰的身后，“果然……。”
“怎么了？”
“这条极北蝰是被人饲养在这里的。”柏莱雅拾起一条足有她手臂那么粗的铁链，铁链的一头没入石壁，而另一头则锁在蝰尾。“因为被锁在这里，所以只能取食入侵者。我们刚才看到的那具骨骸，大概是因为中了蝰毒后逃了出去，所以才没有被吞食。”毕竟蝰吃东西都是不吐骨头的。
“龙族应该没有这份雅兴，给自己养一只同属爬行类的宠物赏玩吧。”
“谁知道呐。”
我们在蝰穴中等蓝伯特取了毒，然后就朝洞穴深处走去。巨蝰就好像是这里的守门人，只是不知道那不想为人所知的隐秘会是什么……空荡荡的洞穴内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我们交谈时的回声，明知道此处空间有限，几乎不可能从身后突然蹿出来什么东西，但是不安还是在心底滋生，我此刻觉得自己只有一只手真是糟透了！
“小雅雅，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怎么不去死！”
“如果死了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是比死亡更令我感到痛苦的事情！”
“……。”
伯尼一路上都在对柏莱雅诉衷肠，而女方则对于这种纠缠毫无办法。洞穴中没有黑天白天之分，为了节省时间和食水，我们选择在保持精神状态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深入这处神秘的地穴。
因为废弃已久的缘故，地质的变迁使某些地方的土石坍塌，原本的下坡路变成了垂直的井状通道。对于四肢自带登山镐的猫和掌控风元素的神官来说，这样的道路并不足以构成威胁，但是其他人则不得不借助于嶙峋的内部山壁艰难前行。
“多谢。”我险些要用拉克西斯之剑代替登山镐来攀岩，虽然这样会消耗我大量的体力……如果不是蓝伯特顺手也给我施加了一个“浮空术”的话。
浮空术并不意味着能够飞翔，只能短时间滞空。否则的话，蓝伯特也不必依靠绳索来到入口。就像是神官并不能依靠风力阻碍魔猿或巨蝰的攻击，而是施加给半空中的队友一个躲闪的力一样。风元素的使用方法多种多样，然而纯粹攻击力却有所欠缺。
“我包里还有刚才收集的蝰肉和打火石，枯草和火把也有备。”神官即使在深邃的洞穴中仍然是一袭白袍，然而出口的话却十分煞风景。
“喂喂，你这家伙！火把和枯草是给你烧烤用的吗？！”伯尼走在队伍最前面，此刻却忍不住回过头来吐槽。
“吃饭比较重要。”蓝伯特回答得理所当然。
等到我们再一次体会到脚踏实地的感觉，即使是柏莱雅也有些脱力地依靠在山壁上。伯尼原本想要顺带将美人搂入怀中，只可惜被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一瞪，就不得不找了个角落蹲下种蘑菇去了。
“该吃饭……。”
“这么狭小的地方我要怎么给你做饭啊二货！”
我想我们大概已经来到山体下方地底的位置了，大家连蹦带跳着下到洞穴深处耗费了不少体力，也是时候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了。然而这块平地刚刚好能让我们几个再加上猫站下，就连坐下都显得十分拥挤。我们的前路则将情况变得更糟糕了一些，因为那看上去是需要人匍匐前进才能够勉强通过的地方……
“光是看到这地方就已经让我喘不过来气了。”我喃喃了一句。
“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之后再睡一会儿。明天一早……总之，睡醒了我们就要准备通过那里了，背包什么的也需要减重，能丢下的就不要带了。”柏莱雅一脚踹开通道近旁的伯尼，自己蹲下来比划了一下通道的高度，以我们现在鼓鼓囊囊的包裹，只怕都难以进入。
“柏莱雅，地图上显示这条通道大概有多长？”
“大概有七百米的样子。”
“……这种地方真的可能有龙吗？”
“你希望这里有吗？”
“……。”我沉默了。说实在话，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