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地址选在了花墙附近的“天海阁”,在第一基地分裂之前,这里是高层们经常举行会议的地方,再加上他家含蓄巧妙的地理位置,眼下使用倒也十分恰当。
会议现场处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和各色保镖模样的人,为了不让叶茵太显眼,卓承兰给她弄了一套司令贴身士兵的军装,有意无意地挡在她身前。他和其他士兵本就身材高大,娇小的叶茵被这样刻意一遮一围,就像躲在树荫之下的小动物,只能在卓司令这群人移动时偶尔露出其军靴罢了。
大厅内聚满了人,两方人数基本差不多。出乎叶茵意料的是,异能者协会的人竟然也出席了此次会谈,几个高层模样的家伙正在贵宾旁听席交谈,之前第三基地培训中心的镇老师也赫然在座。叶茵耳尖,模糊听到了他们的几句对话,得知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就是会长。
会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中等身材,穿着很普通的运动夹克衫,五官坚毅皮肤黝黑,面颊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十字形疤痕,映衬得他那花白的平头越发彪悍桀骜。
坐在会长身旁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模样的女孩,那女孩打扮和妆容都很怪异,像是从古代玄幻片中穿越过来的:雪白的广袖对襟及腰缎褂,雪白的马面裙,黑亮的长发瀑布般披在身后,耳侧旁还带着一朵雪白的山茶花。不得不说的是,她眉眼非常标致,右眼角下方还有一颗朱砂色的泪痣,显得妖娆又动人。
女孩的手中握着一把无字无画折扇,叶茵很快发现,她行动间总离不了那扇子,无论是合扇掩口还是轻抖扇面遮脸,一颦一笑都是说不出的娇媚优雅。
“那个白衣女孩是?”趁着还不算很安静的时候,叶茵低声问卓承兰。
“异能者协会的副会长。”卓承兰轻轻答道:“是个很棘手的人物,不要轻易招惹。”
叶茵微微点头。
好不容易人都来齐了,一个带着眼镜的地中海宣布会谈开始。会谈的过程冗长又无聊,说来说去都是那套外交辞令,半天未能切入正题。协会会长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副会长则饶有兴趣地将扇后一双妙目转来转去,似乎是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们觉得……不利于基地的发展……协商合作,适当调整……全国人民的意愿……。”
卓司令一直阴沉着脸,到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站起身怒骂桌子那头装腔作势的昔日部下:“少和老子扯这些没用的,是不是要开打?”
杜司令嘿嘿笑道:“老卓啊,冷静一下。我这人和你不一样,爱好和平,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如今的状况大家都心里明白,你我势均力敌,打起来谁都不占便宜,不如这样吧,叫协会来决定?他们支持哪一方,就由哪一方继续管理第一基地。”
卓司令愣住了。
这个提议非常刁钻阴险,无论卓司令答应不答应,局面都会不利于他这一方。直接拒绝吧,这是在明晃晃打协会的脸,一开始就把协会给得罪了;答应吧,要是对方和协会早就达成协议,自己岂不是睁着眼往圈套里跳?
但是,姓杜的有句话没说错,异能者协会的态度的确很重要。两方的军队实力难分伯仲,协会是眼下最有分量的砝码,他们一旦决定偏帮哪一方,基本整个局势就定下了。
卓司令只是表面上刻板古怪,但再怎么说也是摸爬打滚几十年过来的人,这种程度的难题并没有为难他太久。
“协会一向宣称不干涉各基地的内政,你说这话是把他们置之于何地?首都基地那边不得拿着这个死做文章?会长,你我也算是老交情了,今儿这事你是怎么看的,给句透亮话吧。”他不着痕迹地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几乎要睡着的异能者协会会长被点到名后精神一振,赶紧坐直了身子,擦擦嘴角淌出的口水:“咳咳,我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小乐你呢?”
他身旁的副会长笑道:“两边的司令都是人中龙凤,实在是很难看出到底哪一方更适合管理基地……。”
会长连连点头:“是啊,这叫我们也很为难啊。”
杜司令笑着说:“一山不容二虎,总要分出个高下才好。我跟着卓司令多年,也算是他半个晚辈,不敢和他争长争短,不如让各自手下的得力高手出来比一比,输家自觉退位?”
会长又是满口附和:“也对哦,强将手下无弱兵,既然领导者不方便比,不如咱们看看谁的部下更厉害?”
“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主意。”副会长的眼睛闪闪发光,隐藏在扇下的嘴角诡异翘起:“擂台赛什么的太伤和气了,不如看谁先捉到他们?我们协会说话算话,无论是杜司令还是卓司令,只要能抓到协会通缉的两个重点犯人,我们定然会全力辅佐其管理第一基地。”
“通缉犯?”卓司令喃喃一句,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的。”副会长说:“卓司令日理万机,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协会中有一个代号‘恶魔’的人被轻云门掌门的孙女乔昕然拐走了,这两个人对于协会来说很重要,若是能将其逮捕,也算是对协会的大恩一件。我们协会对待恩人,从来不会亏待的。”
杜司令迫不及待地说:“既然这样,那事情就这么定了。”
就在卓司令颓然坐在椅子上,众人也准备散会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了。
“等一等。”
众目睽睽之下,叶茵从卓司令身后走出来,笑道:“这个基地归谁管,好像轮不到你们协会决定吧?”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卓承兰大惊,刚要把叶茵拽回来,却被叶茵丢了一个眼色,只得停在原地。异能者协会会长眼中精光一闪,很快又恢复到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副会长讶然笑问:“不好意思,恕我眼拙,请问你是谁?”
叶茵慢慢摊开掌心,露出一只浑身燃着烈焰的火山蛙:“不认识我没关系,若是连这个也不认识,那就没办法了。”
副会长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在场不少人都发出惊呼,各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叶茵的眼神也从怀疑变成了崇敬。
杜司令猛地站起身来。
糟糕,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基地之所以没有被寒潮侵袭都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火蛤蟆,据说每年交的租子也是给那蛤蟆的主人……不对啊,他之前听说那高人是个谁也不偏帮的中立派,认钱不认人,还想着若自己将来主动提高租子一定能打动对方,却没料到他早被老卓拉拢了!难怪他如此有恃无恐,竟然留的是这一手!
“看来很多人都认识这个小东西,那就不需要我多费口舌了。”叶茵说:“你们商量得再热火朝天,只要我把它收回来,照样是白搭。协会既然号称从不干涉内政,那么这件事还请不要过多插手,让两方按照正常流程解决,你们说呢?”
副会长微微张嘴,最终把话都吞了回去,微微冷笑了一下。会长则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原来小姐你就是那传说中的高人,久仰久仰。”
“不,我只不过是那位高人的朋友罢了。”叶茵意有所指:“不过在是否继续提供这个基地火山蛙的事上,我还能说上几句话。”
“是吗哈哈哈。”会长愉悦大笑。
情况直转急下,协会会长收回之前的建议,提前带着人主动离开了,会谈被迫中途结束。虽然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确切的结果,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杜司令这回是没戏了。毕竟你就算夺取了第一基地,人家一生气把蛤蟆一收,不照样死成光杆司令?基地外头的山上冰棱子吊多长,出去过的人都知道,没有那个玩意,真的都是白搭。
事情僵持了几天后,杜司令等人离奇地从第一基地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那些被他们丢下的士兵们个个都十分惶恐不安,但是卓司令没有因此排挤或处罚他们,而是将他们重新纳入麾下,仅仅是调动了几个关键职位的军官人选。
此次叶茵的出手相助让卓司令和司令夫人十分感激,大恩不言谢,他们并没有挂在嘴上反复感谢,只是恳求叶茵留下来参加卓泽莲的婚礼,并且也发自内心地把她当成了自家人。
叶茵明白杜司令背后的人其实就是协会,也明白协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便没有急着离开第一基地,一方面是为了等丁春的木系晶核,另一方面也是防着他们有什么新动作,便一口答应。
就在卓家准备为卓泽莲和丁家大小姐丁夏举行婚礼的时候,丁家却忽然反悔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叶茵并不是很清楚,隐约听说是丁夏死活不肯,其他的完全不知道。就在她感慨女人心海底针的时候,卓承兰突然派人告诉她,他有重要的事想和她说,并约她在第一基地的三号哨岗处见。
哨岗离基地门都有一定距离,远离了火山蛙的照拂,有些冷得发慌。从哨岗的窗子往外头看去,不是风就是雪,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涌现出来的尸群,总之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
叶茵倒是不怕冷,但她不明白卓承兰把她叫到这种鬼地方来的用意,直到卓承兰肩头犹带着雪末,冷静地站在她面前。
“特地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吗?”
“半个月后,我会带着人去执行首都基地发布的清路任务。”卓承兰说:“有四个基地签署了‘第一计划’合约,目标是在三年内基本肃清z国中部和北方地区的丧尸,从而控制和稳定局面,最后一鼓作气消灭全部丧尸。”
叶茵啊了一声:“所以呢?”
卓承兰将手放在哨岗的窗栏之上:“这个哨岗和其他哨岗的职责一样,监视尸群动态,向基地发出警告。一旦外面的丧尸被清理完毕,它也就失去了作用,很有可能会被拆掉。我记得你说过,丧尸未灭何以家为,如果有那么一天,它真的从此处消失,而你那时也仍然是独自一人,可否允许我,”卓承兰站得很直,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和叶茵初次见他时一样严肃又冷然,仿佛永远不会被风折断腰杆的白杨树:“永远陪在你身边?”